這老房子說是老房子，不過也不差，有三間北房和兩間廂房，院子也不小，可比沈瑤家那個破房子強多了呢！

    馬氏終究是不放心自己大兒子，顫巍巍走過來急急問道：“老大，你不要為了給你弟弟娶媳婦兒就這么委屈自己，你媳婦兒月份兒大了，很快就要生了，你們還帶著婉兒，這沒房子你們怎么過日子啊！”

    沈忠才也難得的開口了：“你娘說的對，分家這么大的事，不能說分就分，還是考慮好了再說。”

    生怕爹娘的勸說會讓大哥改變主意，沈子健趕緊湊過來拉扯老兩口兒：“哎呀，爹娘，大哥都二十多了，肯定能照顧自己了，你們現在應該關心我才對，我這還沒娶媳婦兒呢！”

    “你給我滾一邊兒去！娶媳婦兒娶媳婦兒，你就知道娶媳婦兒，娶了媳婦兒忘了娘，我怎么敢指望你給我養老！”

    因為小兒子當初那句話，馬氏這幾天一直在跟他鬧別扭，以前怎么寵溺他，現在的心里就有多疼。

    沈子健撇撇嘴，又去勸大哥：“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爹娘的，你就放心地跟著大嫂過日子去吧！”

    這話說的，完全就沒想過大哥一家人怎么過日子了。

    沈玉海此時很想笑，他以前真是瞎了眼，居然會覺得血脈最重要，但是瞧啊，以前跟在他屁股后邊一口一個大哥的弟弟，此時根本不管他的死活了。

    罷了罷了，早些認清早些解脫，也早些跟媳婦兒好好過日子。

    一想到媳婦兒，沈玉海就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干勁了，當然，他不能這樣身無一物地就走，正如娘所說的，竹君肚子大了，可不能跟著他過苦日子。

    此時他竟然有些慶幸沈瑤把竹君和婉兒帶走了。

    “爹娘，既然是分家，咱們也該看看怎么個分法。”沈玉海掰著手指頭算了起來：“咱們家里的房子就這么幾間，我就不要了，不過也要給我點銀子補償我。”

    馬氏剛要說“沒錢”，可是一想到余竹君的肚子和她前幾天拼死護著自己的架勢，終究是把那兩個字咽回了肚子里：“好，你也知道咱們家里的錢也不多，我只能給你二兩銀子。”

    不知是愧疚還是心虛，馬氏的聲音有些低。

    沈子健卻臉都白了，二兩銀子啊，那么多！不過一想到這一個大院子以后都是自己的，他又只好閉嘴了，反正自己還沒成親，以后跟娘要銀子不就行了？

    沈忠才把煙鍋子放到一邊，說道：“家里那幾畝地也有你的份兒，正好就把你和你媳婦兒那份兒分走就行了。”

    “還有你閨女的！”沈子健連忙補充一句：“現在稅收這么重，我們可不給你們種。”

    土地是按人頭分的，稅收卻是按土地收的，地多交的就多，沈子健當然不愿意多種婉兒那份地了。

    沈玉海巴不得他們都把自己的地還回來呢，并沒有說什么。

    分家的事要去找村長作見證的，村長這幾天正忙著跟村民們解釋稅收加重的事，聽到沈家分家的事不由得心頭一顫：壞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其他村民也有不少人都回去商量了，年輕人只想種自己的那塊兒地，這樣就不用負擔老人那些稅收了。可是老人們已經失去了勞動力，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又沒人愿意養他們，村里一時之間又多了好多分家的糾紛。

    不過這些糾紛跟沈玉海沒有關系了，村長給他們把分家單子寫好后，他就默默收拾起了自己和媳婦兒的東西。

    因為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落腳點，所以這些東西暫且都還是留在家里，等他們有了房子再搬走。

    沈子健剛要開口說要租金的話，就被沈忠才給瞪了回去。

    “老東西！”暗暗罵了一句，沈子健顛顛地回房去繼續蒙頭睡覺了。

    沈玉海夫妻二人的東西并不多，不過這么一收拾，沈玉海的鼻子又酸了。

    他自己的衣裳整整收拾了兩大包袱，婉兒的衣裳也有一個小包袱，而余竹君的東西，零零總總加起來居然只有一個包袱。

    婉兒還是孩子，她的東西少正常。可是余竹君呢？她可是個大人啊！而且她的衣裳多半都是舊的，袖子上膝蓋上都補了補丁的，唯一一件干凈嶄新的衣裳，應該就是他們成親時穿的紅嫁衣了。

    “竹君。”

    沈玉海鼻子一酸，抱著那小包袱躺在了炕頭上。

    第二天一大早，還未等家中人起床，沈玉海便鎖好門背著自己的小包袱出門了。

    沈家村外出做工的男人不多，就算有也是去鎮上賣東西的。所以這個時候的路上是沒有幾個行人的。

    沈玉海孤零零地走在大路上，朝著幸福村的方向走去。

    上一次來幸福村，還是沈瑤出嫁的時候呢！說好聽點兒他是來送親的，實際上就是怕沈瑤半路逃跑把她押來的。

    憑著記憶中的路線，沈玉海三拐兩拐終于找到了沈瑤的家。

    院子里挺熱鬧，隔著門板他都能聽到婉兒高興尖叫的聲音。

    沈玉海抬手想要敲敲門，可是卻怎么也下不去手。

    忽然，門從里邊開了，一個婦人端著盆子正往外走，看到傻愣愣地站在門口的沈玉海驚得差點兒扔了手里的水盆。

    “你，你，你！”

    陳香娥太過震驚都結巴了。

    沈玉海趕緊解釋：“嬸子別害怕，我是沈玉海，是，是……”

    他想說是沈瑤的堂兄，可想起跟沈瑤之間的齟齬，堂兄二字又實在是難以啟齒了。

    就在他尷尬萬分的時候，陳香娥開口了：“你是，婉兒的爹？”

    沈玉海這個名字陳香娥已經十分熟悉了，一開始她還盼著這家伙永遠不要來接婉兒娘倆兒呢，可是這么多天過去了，她看他一直不來又擔心這兩口子真的會就此和離，那可就麻煩了。

    現在他來了，陳香娥心里倒是有些高興的，嘴上卻是哼了哼：“這么多天了才來，我還以為你忘了你媳婦兒了呢！”

    被陳香娥一訓，沈玉海臉上有些紅。

    “行了傻小子，進去吧！婉兒這幾天一直念叨你呢！”陳香娥瞪了他一眼，繞過他把臟水潑到了外邊。

    沈玉海“哎”了一聲，趕緊邁步進去了。

    只是瞧著院子里正追著兩只鴨子跑的小姑娘時，他差點兒驚得掉了下巴。

    這個身穿粉紅色小棉襖頭上戴著小紅花的女娃娃，真的是自己的婉兒？

    這才幾天沒見啊，她的小臉蛋兒明顯地圓了一圈，額頭上沁著薄汗，小臉兒紅撲撲的，又可愛又好看。

    婉兒正追著兩只鴨子要鴨蛋，看到突然出現在院子里的沈玉海眼睛一亮，趕緊跑了過來抱住了他的腿：“爹！你怎么來了？”

    剛說完，婉兒又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有些膽怯激動地看著他。她記得爹爹不喜歡抱她的，只是她好多天沒有見到爹爹了，實在是想得慌，這才沒控制住自己撲了過去，希望爹爹不要生氣才好。

    看著閨女那生疏的眼神，沈玉海一臉受傷，笑著沖她招招手：“婉兒來，讓爹爹抱抱，想爹爹了沒有？”

    婉兒眼睛一亮，小嘴兒一彎就扎進了他的懷里：“爹爹，我想死你了！你怎么才來啊？我不想跟你分開了，爹爹。”

    抱著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兒，沈玉海心里滿滿的都是溫柔，以前居然沒有現，有個閨女是件這么幸福的事。

    “別在外邊凍著了，趕緊去屋里暖和暖和。”

    陳香娥把盆放到廚房門口，招呼著沈玉海進屋。

    婉兒一看到她，立即舍棄了沈玉海蹦蹦跳跳地撲進了陳香娥的懷里：“奶奶，奶奶！”

    沈玉海一臉黑線，不是剛剛還說不想跟他分開了嗎？

    余竹君此時也聽到動靜出來了，望著多日未見的丈夫，她的臉微微一紅，眼睛里又是期待又是興奮。不過在看到丈夫身上背著的小包袱時，她的鼻子頓時酸了：“你，你，你這是給我送衣裳的？你不是來……”

    不是來接我回去的嗎？

    不等沈玉海說話，余竹君便捂著嘴轉身跑回屋里低聲啜泣起來。

    剛才沒注意到，此時陳香娥也現沈玉海身上背著的小包袱了，頓時就臉色一變，哼了一聲：“行，這世上居然還有你這樣的男人！衣裳不用送了，我有錢能養活的了她們娘倆兒！行了，你趕緊走吧，這里不歡迎你！”

    沈玉海百口莫辯，剛剛還讓他進門暖和的，怎么這么快又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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