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馬車還算平穩，但余竹君的肚子的確不適合這樣顛簸。

    “瑤瑤，我知道你是不想讓你大哥找到我，不過在店里住著跟家里差不多啊，沒關系的。”

    沈瑤卻撇撇嘴：“我哪里是擔心他來找你？我看他是巴不得你不回去呢！我是怕你自己會帶著婉兒顛顛地回家！”

    余竹君頓時啞口無言，別說，這樣的事她還真做得出來。從沈家村出來也好幾天了，她這心里真的挺不放心家里的，也不知道婆婆有沒有嚇到，更重要的是，家里的飯誰做？家務事誰做？

    似是看出了余竹君的憂慮，沈瑤一把將她按倒在凳子上，拍拍她的肩膀：“你就放心吧，只要你不在家他們才知道你這個老媽子的重要性！你啊，就在我這里踏踏實實地住著，至于沈玉海那個小混球兒，你也不用擔心，你婆婆那么心疼兒子，還能讓他餓著？”

    “我，我不是……”

    不等余竹君說完，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婉兒突然來到兩人面前，十分認真地說道：“姑姑，我娘親是擔心爹爹會給我找個后娘。”

    后娘？

    沈瑤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們娘倆兒，余竹君哭笑不得，解釋道：“這不是你大哥說的，是，是你大娘。”

    原來馬氏覺得余竹君生的太瘦生不出兒子來，所以就經常說當初不該讓沈玉海娶她的話。婉兒人小不懂事，又聽到村里一些愛嚼舌根子的人說她娘生不出兒子早晚會被爹爹休掉，然后再給她娶個后娘回來，她就把這個話都記在了心里。

    沈瑤忍不住搖頭嘆息，果然是人心不古，希望沈家村那些重男輕女的人們遲早會吃到苦頭。

    “嫂子，你就放心吧，大哥是不會休掉你再娶的。”

    對于這點，沈瑤比任何人都更有把握：“知道為啥不？哼哼，現在沈家村在十里八鄉的名氣都臭死了，連媒婆都不愿接沈家村的生意，哪個女人愿意嫁過去？”

    沈子健還沒成親，馬氏最近一直來回忙碌著托人給他說媒，所以余竹君對此倒是有些了解的。

    只是，沈瑤一個外村的小姑娘，怎么會知道呢？

    聽她問起，沈瑤轉轉眼珠子，隨便扯了個謊：“哎呀，這事都傳遍了，之前還有人去幸福村說媒呢！人家閨女一聽是沈家村的小伙子，當即就不同意了，任憑媒婆怎么說都不愿意呢！”

    原來是這樣啊！

    余竹君點點頭，嘆息道：“也難怪，沈家村重男輕女得厲害，若不是當初我跟你大哥在鎮上偶然見到，想來我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余竹君和沈玉海并不是通過媒人介紹認識的，用后世的話來說他們算是自由戀愛。當初余家老兩口兒還特意去沈家村打聽了的，雖然知道沈家村重男輕女，但終究是拗不過閨女的心意。

    其實一開始余竹君也是打了個賭，她堅信自己一定能生兒子，更堅信沈玉海一定會對她好。但是，這些堅信終究還是動搖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都四五天了，沈玉海居然沒有來幸福村接媳婦兒回去，沈瑤也覺得有些奇怪，難不成是他們有錢了真的打算換個媳婦兒了？

    兩人各懷心思的時候，卻不知道沈家村的百姓此時正痛苦難捱。

    “這都是什么事啊，怎么突然就要加重稅收了？”

    沈玉海一邊砍柴一邊抱怨，雖然是冬日，但是身上的衣裳卻是汗濕的，他想讓媳婦兒給他那條布巾擦擦汗，可一張嘴才想起來媳婦兒已經走了好幾天了，而且真的不回來了。

    沈忠才坐在旁邊一下一下地抽著煙鍋子，嘴里吐出好幾個煙圈，聽到兒子的話只是緊緊蹙眉依然一句話也不說。

    沈子健啃著烤紅薯，撇著嘴抱怨著：“我都打聽過了，臨近幾個村子都沒有加稅收，怎么就光給咱們加？我看那縣太爺是故意跟咱們村過不去！哼！”

    說著，又狠一般地吃了一口紅薯，紅薯皮扔得到處都是。

    沈忠才看了一眼，沉聲斥道：“皮上還有那么多rou呢怎么就扔了！撿起來吃干凈了！”

    沈子健把眼睛一瞪，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老子：“爹！你是我親爹嗎？那皮都扔到地上了，你居然讓我撿起來吃？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沈忠才磕了磕煙鍋子，沒說話。倒是正在砍柴的沈玉海哼了一聲：“那饃饃掉了地上，你嫂子不是照樣撿起來吃？有什么不能吃的？”

    “她哪能跟我比？我可是男人，是家里的頂梁柱！”沈子健一臉嫌棄，顯然對大哥拿自己跟一個女人相提并論十分不滿。

    哐當一聲，沈玉海一把將斧子扔到了弟弟面前，差點兒砸到弟弟的腳丫子。

    “你是家里的頂梁柱？行啊，那你就趕緊把剩下的活兒都干了！也讓我瞧瞧你這個頂梁柱是不是能頂的起來！”

    沈子健頓時蔫了，他是家里的幺子，還真沒怎么干過活兒呢！

    奈何大哥說扔就扔下了，自己跑進屋里不出來了。

    “爹！你瞧瞧大哥，他自己去屋里睡覺讓我在這干活兒，他還是不是哥哥了？”

    沈忠才瞪了小兒子一眼，沉沉地嘆了口氣沒說話。

    屋里馬氏正坐在炕頭上做衣裳，只是她的針已經好久不動了，被小兒子的吵鬧聲一吵，這才回過神來。

    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她嘆了口氣繼續縫補兒子的衣裳了。

    見沈忠才和馬氏誰都不給自己說話，沈子健鼻子一哼，扔下那沒吃完的半塊兒紅薯，拍拍屁股也回屋睡覺去了：“你睡覺我也睡覺！這活兒誰愛干誰干，反正我不干！”

    這就是家里的頂梁柱？吃的比誰都多，干的活兒比誰都少，就一張嘴整天不閑著，不是念叨這個那就是念叨那個！

    沈玉海坐在炕頭上，看著被疊得整整齊齊還未來得及放進柜子里的衣裳，又開始想媳婦兒了。

    媳婦兒剛走的時候他有些好面子不想去接，后來想去接了吧，村長又開會說今年家中稅收，他想去也沒功夫去了。

    村里人都又罵又鬧，這些年日子好過了，他們好像都忘了以前勤奮做事的日子。這幾年連去鎮上做工掙錢的小伙子都少了許多，大家整天坐吃等死，也該治治了。

    外邊再次響起砍柴的聲音，沈玉海以為是弟弟良心現回來干活兒了，誰知透過門縫一瞧，原來是自己的老爹正呼哧呼哧地揮著斧子砍柴呢！

    唉！

    沈玉海搖了搖頭，終究是不忍心自己年邁的爹這樣勞累，悶著頭過去搶過了斧頭繼續干活了。

    “老嘍，干不動了。”沈忠才摸了摸腰，蹣跚著步子倚靠在墻上，剛才揮了兩下斧子，他連坐下都困難了。

    沈玉海干活兒挺麻利的，三兩下就把剩下的柴火都砍好了，又一個一個地整齊碼在了墻邊，聽著弟弟屋里隱約傳出來的呼嚕聲，又看看爹娘這偏心的樣子，鬼使神差地冒出來了一句話：“爹，我想帶著竹君搬出去住，咱們分家吧！”

    分家？

    沈忠才的腰頓時直了，屋里的呼嚕聲也立即停止了。

    就連馬氏也扔下補了一半的衣裳跑了出來：“老大，你這是說的啥？分家？你怎么能這樣呢，家里要是沒了你，咱們還怎么過啊！”

    沈玉海心頭一陣凄涼，其實剛剛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就后悔了，只是現在聽到娘的話，他再次堅定了分家的念頭。

    “不讓分家，是怕你們過不下去了嗎？”沈玉海笑得好勉強：“你們不是早就說好了？把二叔家的房子給子健成親用，以后這老房子留給我，你們跟著我過日子？現在好了，沈瑤回來要房子了，我看二叔那房子肯定是保不住了，這樣吧，老房子留給子健，我們搬出去自己住。既然是子健要了這老房子，以后你們就讓他給你們養老吧！”

    “這怎么……”

    不等沈忠才兩口子說完，屋里一直裝睡的沈子健蹬蹬跑了出來：“大哥，這可是你說的！只要我給咱爹娘養老，你就把這個房子讓給我！”

    沈玉海現在已經不想跟這個好吃懶做還愛挑撥是非的弟弟說話了，點點頭道：“對，讓給你！”

    “好！我同意！”

    沈子健興奮地簡直快要上天了，原本還以為沈瑤把房子要走了他就沒辦法娶媳婦兒了呢，沒想到現在好日子又來了，他居然得了老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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