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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漂亮女配 第45節

    雖說下了雨山路不好走,甚至雨都沒停,但老裁縫家不能不去。

    披著防水彩條布戴著斗笠走在山道上的時候,阮溪一直忍不住深呼吸。

    阮翠芝看出她今天不尋常,便關心問了句:“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阮溪又深深吸口氣,“不知道,說不出來的感覺,心里難受。”

    夜里被響雷吵醒后她就是這種感覺,心里總覺得有什么事,空落落的很是難受,但又說不清楚是為什么,所以她后半夜都沒有再睡覺。

    阮翠芝看看她,“是不是因為沒睡好?”

    阮溪想想,“可能是吧?”

    阮翠芝:“那等會到了裁縫鋪你就先睡會,休息休息。”

    阮溪點點頭,又深吸一口氣,“好。”

    為了避免滑倒,兩人一路上走得都很慢很小心。到了老裁縫家開門進院子,阮翠芝照例直接去廚房,拿下斗笠和防水彩條布開始淘米做早飯。

    阮溪則是去正屋里,在門口拿下頭上的斗笠和身上的彩條布。

    她抖了斗笠和彩條布上的水放到一邊,嘴上喊:“師父,你醒了嗎?”

    老裁縫沒有出聲應話,她轉身推開門進屋,然后剛走到里面房間的門口,她被嚇得瞬間瞪大了眼睛——老裁縫摔在了床前,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阮溪驚叫一聲:“三姑!快來!”

    喊完這句她連忙進屋去拉老裁縫,阮翠芝聞聲匆匆忙忙跑進來,眉頭頓時鎖出一個疙瘩,連忙進房間幫阮溪一起把老裁縫拉起來扶上床。

    看老裁縫這狀態,阮溪明顯已經慌了,嘴上一直問他:“師父,你要干什么啊?是要上廁所嗎?你不是沒有起夜的習慣嗎?還是想要喝水?或者吃什么東西?”

    老裁縫耷著眼皮撐著一口氣,看著阮溪張張嘴沒說出話來。

    阮翠芝看老裁縫這樣,臉上面色變得極其難看。

    阮溪在阮翠芝的眼神里讀出了一個非常糟糕的信號,于是她心臟不自覺跳得更快,說話都帶著點顫音,直起身說:“四姑你看著我師父,我去找周大夫。”

    但她還沒邁出步子,老裁縫就拉住了她的手。

    阮溪忍著心里的難受勁,忍著情緒和聲音里的顫音,忍著眼眶里的眼淚,看著老裁縫軟著聲音說:“師父,你再忍一下,我去幫你找周大夫,馬上就來。”

    老裁縫搖搖頭,擠出聲音:“多活了半年,夠了……”

    他總覺得自己命里是該死在初一那天的,多活半年已是老天饋贈了。最近他身體上疼痛的地方越來越多,每晚睡覺都疼得哼到半夜,根本睡不了幾個小時,已經撐不住了。

    看他這么說,阮溪心里難受得更厲害,只能擰緊眉頭咬住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然后老裁縫看著她又擠出一句:“去……把王書記叫來……讓他多帶幾個人……”

    阮溪吸吸鼻子,沒多猶豫,直接轉身跑出正屋,跑進雨里,踩著雨水和泥濘跑去王書記家。

    到了門外,她抬起手拼命敲門,聲音混雜在雨點中:“王書記!”

    王書記聽到聲音過來打開門,她來不及擦臉上的雨水,吸一下鼻子立馬就說:“王書記,我師父不行了,他叫您帶點人過去,現在就過去。”

    王書記聽到這話神色一凜,也顧不上別的了,忙去村上多找了幾個村干部,和阮溪一起往老裁縫家去。回去的時候雨停了,天卻仍是灰蒙蒙的。

    阮溪帶著王書記和幾個干部到老裁縫家,進屋后她直接趴去他床邊,胡亂擦一把臉,吸一吸鼻子看著他說:“師父,我把王書記給您叫來了。”

    老裁縫很緩慢地睜開眼睛,看一眼王書記和幾個干部,卻沒說話。

    他手上的動作變得更為吃力,抬起來指向房間里的樟木箱子,“鑰匙……”

    阮翠芝領會他的意思,忙去打開樟木箱子,從里面拿出一串鑰匙。

    她把這串鑰匙送到老裁縫手里,又站去一邊不再說話。

    老裁縫看向阮溪,抖著手把鑰匙放到她手心,然后抬眼看向王書記,慢聲說:“麻煩你們給我做個見證……只要是我個人的東西……房子……院子……縫紉機……地……全部都給我徒弟……給……阮溪……”

    阮溪看著手心里的鑰匙,眼淚不知不覺從眼眶里滾出來,一滴一滴砸在洗得發白的藍格子床單上。

    王書記在她后面說話:“您放心。”

    老裁縫放心了,再看向阮溪,慢聲低語說:“溪溪……這鋪子……就留給你了……”

    阮溪再也忍不住眼淚,淚水奪眶而出,瞬間濕了滿臉。

    她抓起老裁縫的手,把額頭抵在他手背上,哭得整個肩膀都在抖。

    哭得說不出話,半天才哽咽著叫出來一句:“師父……”

    第035章

    天空灰蒙蒙的, 雨水連下了三日,到老裁縫下葬后才停。

    阮溪戴著斗笠披著麻衣以及防雨布,一腳一泥濘地往裁縫鋪回。阮翠芝走在她旁邊牽著她的手, 下意識地一會輕揉一下, 以此來撫慰她的心情。

    她和老裁縫不過才相處了半年,而且平時連說話都很少,幾乎沒有什么情感上的互動, 就是幫忙伺候伺候他, 她都感覺很難過,就更別提阮溪了。

    阮溪眼睛紅紅的,一直走路不說話。

    老裁縫家連他三代獨子, 他又沒有娶妻生子, 已然沒有什么親戚。

    他的葬禮是阮翠芝、阮長生和阮溪幫他舉辦的, 來葬禮上吊唁的也都是附近幾個村里的人。真正傷情的人并不多,畢竟老裁縫的年紀已經很大了。

    阮長生從后面追上來,跟到阮翠芝和阮溪旁邊問:“去裁縫鋪還是回家?”

    阮翠芝轉頭看向阮長生說:“我和小溪先回裁縫鋪收拾收拾,收拾好了再回家。”

    阮長生點頭,“行,那我自己先回去。”

    三個人順了一小段路后分道,阮溪和阮翠芝回去裁縫鋪。

    阮溪打算把房子里外都給收拾得干干凈凈,接下來的一個月歇業不干。

    屋子里但凡是老裁縫私人的物件早都已經收拾過了, 也全都隨老裁縫下葬了。回到鋪子開門進屋,現在再看這屋子里, 總有種冷凄凄空蕩蕩的感覺。

    阮翠芝和阮溪脫掉斗笠麻衣,把屋子里外又收拾一番。

    辦葬禮的時候家里亂, 總歸是要拾掇一下的。

    阮翠芝收拾了一陣跟阮溪說:“大咪不知道去哪了, 這幾天都沒看到回來。”

    然后阮翠芝話音剛落下, 阮溪拿掃帚掏床底的手驀地一怔。

    她把躺在床底的大咪掏出來,發現大咪整個身子已經完全僵硬了。

    阮翠芝過來看到大咪,目光微暗,深深吸了口氣。

    好片刻,她低聲說:“它是隨宋大爺去了。”

    大咪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大概率就是自己絕食把自己給餓死了。

    阮溪沒說話,把大咪小心放起來。

    打掃完屋子以后,她把大咪放到竹籃里,拿上鐵鍬又往老裁縫的墳邊去了一趟。

    她在旁邊挖了個小坑,把大咪放進去,再一鏟一鏟埋起來,堆出個小土尖。

    裁縫鋪歇業一個月,院門緊閉。

    阮翠芝這個月都沒再去過裁縫鋪,一直在生產隊干活。阮溪偶爾過去在院子里獨自坐一會,剩下大部分時間她都和凌爻在一起,陪他一起放豬,和他一起看書。

    她打算讓大腦放空一段時間,再繼續自己的生活。

    因為和凌爻在一起的感覺是最舒服的,所以她每天都來找他。

    兩個人坐在山坡上看豬吃草。

    凌爻的書包里常裝東西,今天裝的則是兩顆稀罕的奶糖。

    奶糖含在嘴里,甜甜的奶味順著喉嚨往下滑,兩個人躺在山坡上看頭頂的天空。

    夏日的晴空碧藍如洗,漂浮的云朵輕軟得像棉花糖。

    撕下咬一口可能也是奶味的。

    阮溪這樣想。

    然后嘴里的奶味還沒有完全消淡下去,忽聽到一陣急急的呼聲。

    阮溪坐起身循聲看過去,只見是阮潔來找她。

    阮潔跑到她面前,氣喘吁吁道:“姐,有人來家里找你,說是老裁縫家的親戚。”

    聽到這話,阮溪微微一愣,忙起身和凌爻打聲招呼,跟著阮潔回家去了。

    凌爻看她跟阮潔走了,自己也忙趕豬回家去,關好豬又去阮家。

    阮溪跟阮溪回到家一看,只見一個白發老太太和兩個中年男人坐在他家屋里。

    三個人的臉都很陌生,全是她沒見過的人。

    阮溪不知道怎么打招呼,便問了句:“你們過來找我?”

    問完還沒等三個人出聲回答,忽見阮志高和阮長生回來了,他倆后面還跟了阮翠芝和孫小慧。孫小慧徑直去了對面小灶房,阮志高三個人站到阮溪身邊。

    劉杏花從房間里出來,出聲說了句:“說是老裁縫家的親戚,來找小溪的。”

    有熱鬧看,孫小慧在小灶房里伸出頭來,耳朵豎得比兔子還長。

    對面三個人的態度顯得很傲慢,那老太太看著阮溪說:“你就是那個小裁縫?”

    阮溪看著她應:“我就是那個小裁縫。”

    老太太不繞彎子,說話語速很慢,語氣卻很硬:“那得麻煩你,把老裁縫家的鑰匙給掏出來,還給我們。老裁縫他雖沒有子女后代,但總歸還有我們這門親戚,財產不該落在你這個外人手里,你說呢,丫頭?”

    阮志高阮長生都看著阮溪,兩人目露疑惑。

    阮翠芝是知情者,臉上未露疑惑,開口問:“您是他家哪門子的親戚?”

    她原是真心實意的發問,但問出來的一刻她發現,這話聽起來有點像嗆人的。

    老太太果然臉色不悅,硬聲開口:“我奶奶是老裁縫的表姑奶奶,你說我是他哪門子的親戚?我們好歹沾著血親關系,這財產自然是我們的。”

    阮翠芝凝神算了算,老裁縫的表姑奶奶,那都遠到哪里去了。也就是他這姑奶奶和他爺爺是表親關系,如果老裁縫生兒育女的話,到他孫輩都快出五服了。

    算完阮翠芝干笑著開口:“表姑奶奶?這也算不上親戚了吧?真算親戚的話,也沒見你們來伺候老裁縫一天,葬禮都沒見人……”

    老太太旁邊的中年男人忽站起來說:“遠是遠了些,但我們祖上畢竟有血緣關系,再遠也比你們近多了。這丫頭和老裁縫半滴血緣關系沒有,家產就不該是她的!”

    阮志高一直沒出聲,聽到這會看向阮溪問了句:“你們這說了半天,我聽著意思是,老裁縫把家里所有的東西,全都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