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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虹不落 第83節

    她沒有醒, 呼吸在被抱出來時有一瞬的不穩,秀眉輕輕蹙起, 手指無意識攥住他一抹衣角。

    而后, 仿佛是安心了下來,眉頭漸漸舒展,在他懷里蹭了兩下,白皙的臉頰潤紅,重新沉睡過去。

    周司惟開門,將她抱到主臥,彎腰放到柔軟的深灰色床品間。

    紀箏身上還穿著偏硬質的風衣, 他俯身, 修長的指一顆顆解開象牙色的紐扣。

    目之所及,長而卷翹的睫毛, 精致小巧的鼻子, 肌膚瓷白瑩潤, 睡著的樣子很乖。

    她其實沒怎么變, 只是瘦了很多, 臉龐瘦出纖細婉約的弧度。

    周司惟盯著看了幾秒, 視線漸次滑過,隨著紐扣的剝落,露出身下人淺杏色的襯衫。

    襯衫是絲綢的面料,順滑服帖,完美勾勒出曲線,以及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胸前。

    主臥內只開了床頭一盞橙黃色的燈,燈光昏暗,又為她添加了幾分朦朧的靜美。

    他的呼吸逐漸加重,輕輕攬著紀箏的腰和頭把風衣從身上褪下來,她像是被吵到了,五官輕皺,翻身落入他臂彎里。

    周司惟一滯,房間里燃著淡淡的沉香,然而此刻,那微不足道的香味已經不足以讓他平心靜氣。

    他半晌沒動,直到紀箏的頭發遮住她半邊臉頰,重新陷入平穩呼吸,才慢慢松了口氣。

    床邊的手機亮起,周司惟低瞄了一眼,想直起身去接電話,卻被一道很輕的力道絆住腳步。

    他回眸,發現那姑娘不知何時將他衣角攥在手里,一直都沒放手。

    周司惟頓了一下,按滅手機,坐回去,她隨之仿佛嗅到氣味般湊了過來,臉頰親昵地依偎在他胳膊旁。

    微暝的光線籠在她四周,將她臉龐和發絲的輪廓暈得朦朧。

    夜色深寂,他腦海中忍不住一遍遍浮現起她在醫院說的話。

    ——周司惟,我從小到大只喜歡過一個人。

    ——我很想你。

    一字一句,仿佛破曉時的白光,慢慢地,全部照亮。

    從接到她電話的那一刻起,到看到她真的在機場,一整個晚上,都顯得如此不真實。

    直到此刻,她睡在身邊,恬靜美好,才仿佛從云端,落入實地。

    周司惟靜靜凝視了半晌,垂首將紀箏頰邊的發絲撥開,手下無意間觸及到的肌膚柔軟滑膩,讓他忍不住流連。

    他低首,靠近,終于忍不住,在她綿軟柔順的發絲間,落下深深一吻。

    -

    次日,紀箏被喉嚨的一陣干痛刺醒。

    房間拉著厚厚的遮光簾,床頭夜燈燈光昏黃,看不出來是幾點,她嗓子干得厲害,撐起身去摸燈光開關。

    不知道是怎么觸碰到了開關,“唰”的一下,整個臥室都亮起來,讓紀箏下意識抬手瞇眼遮擋。

    好一會兒,她才嘗試著睜開眼,找到床頭的手機,一看已經中午十一點了。

    她竟然睡了這么久。

    紀箏下床,拉開窗簾,深城今天是陰天,沒有太陽,看著有種黑云壓城的錯覺。

    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紀箏猛然回憶起昨晚。

    她是在車上睡著的,那么……應該是周司惟把她抱回來的。

    身上的襯衫已經皺得沒法看,紀箏頭仍然有點疼,她一邊揉腦袋,一邊不忘發微信跟主編請假,加和疏云解釋自己突然離開的原因。

    一邊說著,一邊推開門,突如其來的寬敞明亮讓紀箏腳步一頓。

    這是一間大得過分的套房,目測至少有幾百平米,客廳一整套灰褐色的沙發家私,銅色吊燈,一整面落地墻高高俯瞰深城港景。

    周司惟原本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聽到動靜掐斷電話,回神淡淡道:“醒了?”

    紀箏也鎖上手機,喉嚨發不出聲音,點了點頭。

    他向走廊另一端走去,端出一杯熱水,還捎帶著體溫計,看她:“站著干嘛,過來。”

    紀箏渴得難受,也沒跟他客氣,過去端起那杯水仰頭“咕咚咕咚”一口氣喝盡。

    周司惟已經打開體溫計:“張嘴。”

    她乖巧照做,含著體溫計坐到沙發上等待。

    期間有人按門鈴,周司惟開門,侍應生推著一餐車的餐食進來,擺放到餐桌上,全程沒有多看一眼。

    紀箏垂眼盯著白色的體溫計,面前忽然投落頎長的陰影,她剛抬眸,額頭覆上微涼的手背。

    周司惟俯身看她,皺眉,手又下滑,自然而然捉到她的手感知溫度。

    紀箏眼皮猛然跳一下。

    昨晚不是做夢。

    在機場,在醫院,都是真實發生了的。

    她低頭,看到自己的手被周司惟圈著,他用指腹摩挲了兩下。

    紀箏眼也不眨盯著,手上肌膚相貼的觸感如此真實清晰地傳遞到每一個感官。

    和昨晚是不一樣的,她昨晚混混沌沌,然而現在,是清醒著的。

    周司惟松開了她,微微擰眉:“沒退燒。”

    紀箏如夢方醒,拿下自己含著的體溫計,看了眼,37度8,確實還在燒著。

    她默默抱起玻璃杯,聲音還啞著:“我再去吃片退燒藥。”

    話音還沒落,周司惟就瞥了她一眼。

    “先吃飯,”他淡淡的。

    紀箏其實沒什么胃口,可能是因為發燒的原因,但她也知道不能空腹吃藥,于是點了點頭,先提出一個小要求:“我能先洗個澡換衣服嗎?”

    周司惟言簡意賅:“盡快。”

    她回主臥,關上門洗澡。

    深城今天的天氣悶熱,好在紀箏隨身帶的行李箱里有薄衣服,她挑出了一件暖杏色的法式茶歇群,長袖長款,也不會冷。

    洗完出門到客廳的時候,客廳里多了一個年輕的青年,是沈時,周司惟的另一個總助。

    看到主臥出來一個人,沈時臉上滑過一秒鐘微妙的驚訝,很快恢復如常。

    周司惟合上文件,神色冷淡,看上去隱隱不悅。

    紀箏猜到他可能要出門,果然,下一秒,他開口囑咐:“午飯在餐廳,想吃什么直接打前臺電話。”

    頓了頓,周司惟又說:“吃了藥晚上還不退燒,我帶你去醫院。”

    紀箏“嗯”了一聲,兩手躊躇地絞了兩下,輕聲問:“那你幾點回來?”

    沈時斂睫,把茶幾上的文件齊齊拿起來,低聲說:“周總,我出去等您。”

    他這么一走,房間里又只剩下兩個人。紀箏略微有些尷尬,臉上發熱。

    她真的只是單純想問一下而已,但沈時好像……過于有眼力見了。

    周司惟遠遠看著她,回答:“八點之前。”

    “哦。”說完,紀箏又不知道要說什么了,但又覺得好像應該再說點別的。

    “那……”她憋了半天:“那我等你。”

    安靜一秒,紀箏抬眸,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瞄見周司惟似乎輕揚了下唇角。

    然而下一瞬她的懷疑立刻被打消。

    周司惟唇角笑意加深,攫住她的視線,眉梢微微抬起:“過來。”

    紀箏心輕輕動了一下,放過自己的手,慢吞吞朝他走過去。

    他也不催她,極有耐心,等著她把十步左右的路拆成二十步走。

    還剩半步之遙,紀箏停下,視線緩緩從他西服的衣角往上,滑過平整的襯衫,三粒單襟扣,純黑色領帶。

    毫不夸張,周司惟是她見過把黑色西服穿得最好看的人,冷而不寂,熨帖而不過分板正,反襯的身姿相貌越發清雋無雙。

    禁欲又斯文。

    她最后把目光停在他看著她的漆黑眸眼上。

    一停,就移不開目光,直直看著。

    下一瞬,紀箏忽然發覺手腕被扣住,力道帶著她整個人往前。

    她呼吸陡然一滯,還沒緩過神,周司惟靠近,清淡的沉香氣息拉近到她鼻尖。

    直到他手往后攬上她的腰,隔著單薄布料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

    胸前相貼,紀箏心里仿佛有什么預料一般,抬眸,看到周司惟也在注視著她。

    注視著她,因為緊張而泛紅的唇。

    紀箏心跳慌張,不由吞咽了下口水。

    然而意料之中的吻并沒有到來,周司惟摩挲了兩下她柔嫩的指尖,接著在她額間輕輕吻了一下。

    他放開她,指腹從她唇角若有若無捻過。

    氛圍紊亂,他的聲音卻愈發正經,叮囑:“記得先吃飯再吃藥。”

    -

    周司惟走后,紀箏呆呆在沙發上坐了許久。

    被他牽過的手余溫尚存,撫過唇角,讓人忍不住心跳加快。

    她往后倒在沙發上,用抱枕埋住臉,唇角翹起。

    餐廳里的飯用保溫盒擺了一桌子,紀箏吃完飯,又將醫生開的退燒藥吃了,咕咚咕咚喝了好幾杯溫水,回臥室躺著。

    因為怕自己到晚上還不退燒,紀箏強迫自己放下手機,關上燈,很快在藥物的作用下陷入沉沉昏睡。

    因為昨晚睡得好,這次她并沒有睡太久,醒來之后渾身睡得不舒服,干脆下床想去周邊轉轉。

    紀箏只在小時候跟爸爸來過一次深城,那時候遠不如現在繁華和充滿科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