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貓咪圍裙的男人 第68節
那時的小漁村破舊極了,到處都彌漫著腥味,嫌棄魚腥味的母親一定不愿意來。 現在想想,那次從父親老家回去后,母親好像一個人去了外地旅游,還是父親開車好幾百里把人接回來。 母親好面子,人前人后都要父親十足十的愛,在她面前尤其是。人都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可母親顯然害怕她這個破棉襖分走父親的愛。 手被人緊緊握住,唐梨轉過臉來,程廬皺眉道:“我去拜見岳父大人好緊張,怎么辦?” 唐加加拍著胸脯說:“有我這個超級可愛的小舅子在,不怕!” “哎呦,我都忘了我還有加加這個小舅子做靠山!”程廬笑道:“我該怎么討好呢?” 唐加加嗯了一會,“可以把jiejie還給我嗎?” 程廬:“……” 唐梨噗嗤一聲笑出來。 “咱們是一家人,”程廬心有戚戚,“加加,你得大方一點。” 唐加加撅著嘴,“你每天都和jiejie睡覺,加加也想抱著jiejie睡覺。” 程廬:“……” - 導航都快被逼瘋了,唐梨才找到漁村位置。那是一個藏在山岬后的小村莊,一排又一排的石頭房坐落著,面對著濤濤大海,村口到處懸掛著漁網。 幾個婦人帶著尖尖的斗笠,正低著頭用刀撬開生蠔的殼,也不知說起誰家的八卦瞬時湊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聽到車響聲,有人抬起頭來。 “唉,你快看看,那個小孩長得好像三叔!” “沒聽說他有兒子啊?!” “這么小肯定是孫子了!” - 唐梨找到父親唐弘毅時,第一眼并沒有認出他。他們雖然見面不多,但父親永遠按照母親的喜好西裝革履裝扮,舉手投足中保持儒雅隨和,頭發也梳得黝黑光亮……可此刻的父親站在海邊的礁石上,穿著土布夾層外套,黑乎乎的褲子上套著雨鞋,正吭哧吭哧從岸邊拉扯著船,船上掛滿了生蠔。 他同船的朋友瞧見唐家姐弟,頓時戳了戳唐弘毅的胳膊。 唐弘毅轉過身來,抬起手擋在前額,原本保養得體的臉龐上曬痕一片,眉眼里還有來不及撤去的關于收獲的興奮…… 唐梨第一眼看過去覺得父親老了很多歲,可又覺得這樣的他更像個鮮活的人,而不是母親手里的提線木偶。 - 唐家老宅在村子后排,靠著山岬,海水的咸味沒有那么濃烈。唐梨憑借著記憶似乎還記得這里,三間房外加一個小院,滿眼的野草還來不及拔掉,破敗卻又充滿生機。 姑姑聽說他們姐弟兩人回來了,趕緊跑過來,她嗓門大,人沒到聲音先沖了進來。 “哎呀哎呀,小梨,加加,快讓姑姑看看長什么樣了。” 唐加加從剛開始見到唐弘毅就像啞著了似的,再也沒了之前的興奮。他時而盯著唐弘毅不停打量,時而低著頭苦悶著想事情。 唐弘毅見到他們三人只是點點頭,生性寡言的他現在話更少了,甚至連程廬是誰也沒有多問一個字。 姑姑的到來沖破了尷尬,敦實的身體撲過來直接給了唐家姐弟大大的抱抱……姐弟兩人十分不適,同時露出別扭表情。 唐弘毅慢吞吞地回房,搬來一張椅子,程廬趕緊跟上去,“唐叔,我來吧。” 唐弘毅盯著他看了眼,隨即把手上的椅子遞過去。 姑姑擠眉弄眼,明明壓低聲音問,可她天生大嗓門,所有人還是能聽見。 “這是你男朋友吧。” “長得好帥!但還是沒你姑父年輕時候好看!” “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 姑姑細細碎碎地問,嘮叨中卻有充滿著唐梨不曾體會的溫情。 她抿著唇,正準備介紹,程廬搬來最后一把椅子放下,而后鄭重地朝唐弘毅和姑姑介紹自己。 聽說他是名幼兒園老師,姑姑立馬拍手說好,“老師好!以后你們孩子就交給程廬來管,肯定管得好好的。” 聽說他父母都是醫生,姑姑立馬又說好,反正不論程廬說什么,她都說好。 一直沒吭聲的唐弘毅打斷meimei,“你問那么多干嘛?小梨自己喜歡就好。” - 晚飯是父親唐弘毅準備的,典型的漁村特色:全魚宴,姑姑送來新做的碳烤生蠔,擺滿了整張桌子。 墻壁上時不時有壁虎爬過,唐加加坐在姑姑的懷里,被徹底當做了小寶寶。他別扭著,可又貪戀姑姑懷里的溫度,小口小口地吃姑姑投喂的海鮮。 “你們mama就來過一次。”姑姑沒好氣地說,“每次來不是嫌棄魚腥味,就是說我們家廚房臟。你們爸爸這么好的人,都忍受不了她的控制欲。” 她在弟弟房間里看到過駱希月的病例本,上面寫著她得了什么雙相障礙,控制欲極強,脾氣特別易怒。 唐弘毅把筷子放下,沉默起來。 姑姑:“好好好,我不提她!” 說到這里,她笑起來,“你們爸爸在這里住了幾十天,這氣色好很多啊!你們不知道,他剛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跟游魂似的,本來話就少,越發沒生氣!” 確實,這樣的小漁村遠離了城市,在這里自成一景,生活自足,抬頭就是熟人,出門就是大海,哪怕在沙灘上閑逛也能讓心情平靜。 晚飯結束,程廬刷碗,唐梨收拾桌子,唐加加抿著小嘴巴蹭到唐弘毅身邊。 他剛開始沒認出爸爸來。以前的爸爸像是藏在mama背影里的人,是mama的司機保姆仆人。現在爸爸終于有了清晰的樣子,雖然話不多,卻給他夾了一碗的菜。 “爸爸,你會打魚嗎?” “你能打到什么魚?有小丑魚嗎?鮟鱇魚嗎?金槍魚嗎?” 噼里啪啦一會說了一堆魚的名字。 唐弘毅坐下來,翻出手機,給他看圖片。 “這種小藍魚要去深海里才能打到,這種呢在近海下雨天才能打到……”唐弘毅緩緩說著,犢子兩個越靠越近,不一會唐加加就被爸爸抱了起來。 - 深夜,唐弘毅把唐梨叫到房間,只說了四句話。 “程廬人不錯。” “我和你mama離婚了!” “這個存折是我給你攢的嫁妝。” “加加留我這里,我來養。” 唐梨靜靜看著唐弘毅,好半天才哽著聲問:“你們為什么要生下我,生下加加?” 唐弘毅許久沒說話,只是把存折塞進她的手里,說:“拿著吧。” - 翌日清晨。程廬醒來時,發現唐梨不在身邊。 冬日的海邊格外冷。他帶上披風,走了出去。 沙灘上笑聲一片,唐加加不知道撿到什么,正激動地朝唐弘毅炫耀。 唐弘毅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唐加加立馬抱著他重重親了一口。 唐梨遠遠看著,海風卷起她的頭發,她攏到耳邊,低頭笑起來。 “冷不冷?”程廬走過去把唐梨緊緊包裹在懷里。 唐梨仰起臉,小聲嘟囔著,“都快凍死了,你才來。” 程廬笑道:“好,我的錯。” 唐梨把臉貼近他的懷里,輕輕閉上眼,“程廬,你會永遠愛我嗎?” 程廬:“會!” 他沒有點頭,沒有說嗯,而是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地說會。 唐梨踮起腳親了親他的唇,“我們靠岸了!” 在死寂大海漂浮的兩座孤島,找到了對方,礁石相連,瀉湖共融,合為一體,終于在此刻靠了岸,看到了升騰鮮活的人間煙火。 哪怕這兩座島心依舊有些空缺,卻足夠抵擋炙熱的光,肆虐的風,以及偶爾的膽怯。 - 自從上帝死了, 我們便成了孤島。 島荒,鳥絕,風停。 唯有洶涌海浪包裹。 該飄向哪里,在烏云壓頂時。 該懷揣什么,在寂寥突襲時。 該坐在孤島最高處唱歌, 該振臂高呼扯閃過的電, 該拋卻自己, 化孤島為星, 化孤單為燈, 不掛天上, 掛你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