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貓咪圍裙的男人 第67節
翻開微信,和母親駱希月的聊天還停留在數周前。 【我們在回來的路上。】 簡簡單單幾個字,與上上次聊天距離半年之久,與上上上次聊天距離一年之久。 她沒有分享沿途見聞,沒有告之回來的具體時間,更沒有說需不需要他們姐弟兩人盛裝出席去車站接他們。 回想起來,她和母親之間好像僅僅是通知與被通知的關系。她是木頭人,是機器人,沒有情感變化,不需要對母親的信息有任何反應,只需要接受并執行即可。 可事情本不該這樣。 唐梨緊緊閉上眼,胸口不停地起伏。 她是勇敢的人,卻又那么膽怯。 明明知道他們回來了,卻不愿意,或者不敢面對稀碎的現實。 程霜的微信直接戳破了她強行忘記的假面目。 電話撥出去,嘟嘟嘟響起。 唐梨的手指在發顫……果然不接。 她苦笑一聲,好歹自己還沒被拉黑。 勇氣只用一次就耗盡了,她咻的轉身準備回去。 就在這時,電話響起。 屏幕上“mama”兩個字刺眼般跳動著,唐梨咬著唇摁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糟雜不堪的聲音,過了好一會才安靜下來。 “喂……” 唐梨胸口很憋,嗓子里像是塞滿了棉花,無法順暢呼吸。 她嘴巴張了張,到底沒有喊出mama兩個字。 “唐梨?” 唐梨瞬間鼻頭發酸,“是我。” 駱希月明顯喝多了,素日里溫柔嬌弱的聲音變得夸張、生硬,還帶著莫名的頹敗。 “干嘛!” 唐梨深吸一口氣,“你在哪?” “你管我在哪?” “我們不是你管我,我管你的關系。” 果然還是那個知道如何扎她心的樣子。 唐梨冷著臉,準備掛掉,這時,出聲孔里傳來嗚嗚咽咽的哭泣聲。 小小的,卻突然又尖銳起來。 難以分辨的腔調中,唐梨聽到母親駱希月在吼。 “走走走!都給我走!” “我再也不愛你了!” “你回你那個破老家!” 說完,電話徹底沒了音。 - 程廬趕來的時候,唐梨窩在導演休息室的沙發里已經一個小時。 她好像在看某個地方,眼神卻又十分渙散。小豆告訴程廬,唐梨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就這樣了。 程廬眉心緊緊皺著,上前把人緊緊摟在懷里。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沒事,沒事,有我在。” 唐梨好半天才抬起頭來,眸光終于凝聚起來,伸出手撫著他的臉頰,一個字沒說,眼淚先啪嗒啪嗒地流下來。 “程廬,你來做我的爸爸mama。好嗎?” “程廬,你給我100分,不,1000分,不,無數無數的愛。好嗎?” 程廬用手指擦掉她臉上的淚,哽著聲說:“好,可以,沒問題。” 唐梨把頭貼進他的懷里,“程廬,我真的好累啊。” - 其實也不難查清楚。程廬哄著唐梨睡著,打了幾個電話。 首先,唐梨的母親駱希月在ktv喝酒,已經被同行的人送回了家。 其次,駱希月確實去了jiejie程霜所在的醫院看了心理科,至于診斷結果是什么,不能透露。但憑著唐梨對她母親僅有的幾次描述,十有八九在表達情感方面有問題。 最后,唐梨的父親唐弘毅目前回了老家,一個在地圖上很難查到的濱海小漁村。 - 唐梨醒來時發現睡在自己床上。熟悉的床單讓她忍不住哼了兩聲,四肢也放松很多。 一瞬間,她突然想起昨晚是怎么回來的。 咕嚕爬起來,果然在廚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背影。 空氣中彌漫著煎雞蛋的香味,聽到聲響,程廬轉過身來。 唐梨想起昨晚的窘態,有點遲疑地停下腳。 “怎么?” “還不快來抱抱我這個勤勞的小可愛?” 程廬難得有這么“嬌嗔”的時候,唐梨立馬撒了歡似的,沖過去緊緊抱住他。 “乖。肚子餓了吧。馬上好。” 唐梨死活不撒手,嗚嗚道:“再抱一會嘛。好舒服。” 程廬抿了下唇,低聲道:“你再蹭一會,我會讓你更舒服!” 唐梨:“……” 她不依不饒地繼續蹭了會,嘿笑著說:“好呀好呀!” 程廬哭笑不得,但又十分開心。 唐梨這樣小壞蛋的模樣才是她最放松最舒適的狀態。 “乖,等下雞蛋糊了。” 連推帶攆才把人推到衛生間。 唐梨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事,這頓早飯吃得那叫一個香,吃完還摸著肚子說不夠不夠。 “沒有什么比睡一覺更治愈的,沒有什么比吃飽飯更熨帖的。如果不夠,那就多睡兩覺,多吃兩頓。” 說完,抬頭朝程廬璀璨一笑。 程廬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嗯。” 頓了片刻,他說:“你知道因為我,青丘才這么早……” 唐梨緩緩抬起頭來,即便是過去這么久,程廬還是無法徹底釋懷,連“死”這個字都沒法說出口。 “我聽白大仞說過,”唐梨心疼地撫了下他緊皺的眉頭,“誰都知道,這事不怪你。” 程廬苦笑著搖搖頭,“旁人可以這么說,我不能。” 或者說他執意通過恨自己來舒緩失去摯友的痛苦,這樣才能找到內心那個支撐點,度過這漫長的歲月。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面對所有這一切。”程廬緩緩說著。 他吃飯時會想起青丘菜得一逼卻又愛顯露的廚藝,他但凡聽到任何音樂也能想起青丘在舞臺上揮灑自如的模樣,他即便連睡覺也能想起這個像小太陽一樣的男人經常做噩夢,每次被嚇醒時非要來他房間睡地板。 明明相處不過幾年時間,可不知道什么時候連呼吸也彼此深深扭纏在一起。其中一個突然撒手離開,另一個連呼吸這么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我試過很多方法,冥想、打坐、求佛、拜廟,尋求心理醫生的指導……”程廬淡淡道:“都效果寥寥。沒什么用。” 唐梨知道程廬在安青丘意外逝世這件事上活得像座大海上的孤島,誰也不能靠近,他也不允許自己輕易靠岸。 “后來,直到我認識你……”程廬定定看著她。 唐梨一愣,“嗯?” “直到我認識你,我發現你和青丘很像,”程廬笑起來,“但又不像。” 安青丘天性樂觀,充滿斗志,像永遠不會落山的太陽。唐梨也如此。 但了解唐梨后發現她不過是強行掩飾自己內心的空缺,努力把自己活成小太陽,暖著別人也暖著自己。 她的勇氣,她的赤誠,她的無畏,以及她透露出來的脆弱,吸引著他不停靠近,直到現在和她融為一體。 她的呼吸連接著他的呼吸,她的脈絡通往他的脈絡,他又活過來了,重新像一個鮮活的人。 唐梨定定看著他,“我只希望你開心。” 程廬笑著點點頭,“這也是我得愿望。” - 沿江高速上車流飛馳。唐梨有些恍惚,后排的唐加加卻興奮地不停問問題。 “爸爸的老家是什么樣?” “我們可以出海打魚嗎?” “會不會遇到吐水的鯨魚,飛舞的海豚,還有飛翔的海鷗呢?” 程廬笑著說:“我也是第一次去,咱們拭目以待好不好?” 唐梨只來過父親唐弘毅老家一次。十歲那年爺爺去世,父親回家奔喪,帶著她這個所謂的長孫女湊夠了輩分,好歹給了老人家一個三世同堂的好面子。 那時她才知道父親和母親結婚后都沒有回來過,平時父親給老家生活費也是背著母親偷偷給的。這些都是姑姑悄悄給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