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臣夫人日常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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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了一陣小雨, 二日清晨雨已經停了,天還陰沉著。 長宜起來坐在妝奩前面梳頭,前院的小丫頭進來回稟, 說都察院的御史來了保定視察,傅仲儒一早就去了衙門, 讓長宜不必過去請安了。 長宜在東次間用了早飯,像往常一樣跪在蒲團上誦經念佛, 入秋后天越發涼了, 長宜誦完經, 換了一件淡青色妝花緞披風坐在窗下的羅漢床上練字。 午后王升家的來回話, 說傅長宛從觀音寺回來了, 長宜擱下筆,端了一盞茶吃, 聽到王升家的回道:“二姑娘在大雄寶殿進了香,去法堂聽了一會子經文, 倒是沒什么異樣,不過……” 長宜見她猶豫, 放下茶盞道:“不過什么?” “今兒程太太也帶著程公子去了觀音寺祈福, 二姑娘在法堂遇到了程太太,和程公子說了兩句話。”王升家的說完悄悄瞥了一眼長宜的臉色。 傅家的下人皆知程傅兩家私下定了親事,大姑娘和二姑娘不和已久, 況且二姑娘又是薛姨娘所出, 她生母是靠爬床才進了傅家的大門, 誰知她會不會做出這種事來,底下的人也都忌諱。 長宜眉心微蹙,問道:“可聽清說什么了?” 王升家的道:“似乎是些吉祥話,程太太當時在場, 任憑二姑娘也說不出什么來。” 長宜‘嗯’了一聲,讓王升家的下去了。 屋子里有些昏暗,木槿點了一盞燈放在炕幾上,小聲的道:“姑娘是怕二姑娘她……”說到這里就沒有再說了。 長宜知道木槿的擔憂,傅長宛不過比她小一歲,也到了說親的年紀,程淮出身不低,又生的儀表堂堂,姑娘家見了難免會芳心萌動。 不過傅長宛是知道她和程淮的親事的,她頓了頓道:“若她真生出別的心思,那真是無藥可救了。” 雖說她不怎么喜歡這位庶妹,但她們到底都是傅家的姑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傅長宛自幼跟在薛姨娘身邊長大,身上難免沾染了矯揉造作的習氣。 長宜想到傅長宛素日里的作風,還真如薛姨娘一般無二,她不由皺起了眉頭,想著找個時候跟父親說一聲,還是請個教引嬤嬤到府上來。 青竺正在廡廊下看著丫頭婆子們搬花,院子里有些嘈雜,長宜拿了一本《茶經》看了起來,過了一會青竺進來道:“姑娘,老爺從衙門回來了,還帶回來兩位縣學的儒生,讓李婆子帶著二姑娘去了花廳。” 長宜倒是知道傅仲儒的打算,她這個庶妹素日里雖不怎么言語,但也不是個心氣低的,那些儒生未必就能入得了她的眼。 長宜看了一會子書,覺得有些眼酸,穿上鞋下了炕,招了青竺過來:“咱們去廚房轉轉吧,早上的時候不是說要做菊花糕。” 青竺笑著道:“姑娘是饞了吧。” 長宜倒是真有些餓了,從東偏院出來,主仆二人去了廚房,卻在月洞門前遇到了剛從前院花廳回來的傅長宛。 傅長宛臉色冷冷的,看上去似乎不怎么高興。長宜打量了一下她,見她身上穿了一件素青色繡花長衫。 傅長宛望著長宜帶笑的面容,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們同是傅家的女兒,父親替傅長宜挑中的人家是知府程家,而替她相看的卻都是些寒酸秀才,不僅祖上沒有人做官,家中也只有幾畝薄田。 父親竟然為她相看這樣的人家,傅長宛很是寒心,回到廂房,她坐在菱花銅鏡前面,一臉的冷意,她可不會就這樣認命了。 八月底,桂榜就張貼了出來,程淮果然中了舉人,第一百六十八名,名次雖低了些,但好歹是考中了,程家張燈結彩,在胡同里擺了流水席。程淮還要參加鹿鳴宴,一早就出發去了順天府。 長宜去前院書房給傅仲儒請了安,回來后早早就歇下了,次日一早長宜用過早飯,正想鋪了紙墨練字,青竺卻慌慌張張從外面跑了進來,嘴中喊道:“姑娘,不好了。” 她話音未落,柳氏也打著簾子走了進來,也是一臉的凝重。“我苦命的姑娘……”柳氏走進來喊了一聲,眼淚就下來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長宜見他們這個樣子,心下不由一咯噔。 柳氏哭著道:“姑娘,你還不知道吧,外面都傳開了,程公子在鹿鳴宴上喝醉了酒,從衣袖里掉出來一張女兒家繡的帕子。” 柳氏一早起來趕街市,剛走到街頭就聽到這樣的傳聞,說好聽些的就是風流韻事,不好聽的就說是私相授受。柳氏一聽就著急了,連菜籃子都沒來得及拿,慌忙跑來了傅府。 柳氏顫著聲音問:“姑娘可是送給過程家哥兒帕子?” 她心中既期盼這張帕子是長宜送的,又害怕這張帕子是長宜送的。若帕子是她們姑娘送的,那就是私相授受,姑娘家的閨名毀于一旦,若不是她們姑娘送的,那就是程家公子和別的女子有首尾。 怎么樣都不是好事。 長宜也愣住了,她和程淮一向守禮,自打兩家口頭上定下了親事后,連見都沒有見過程淮一面,何來給他送帕子一說。 長宜搖了搖頭,柳氏淚流的更兇了,哀聲道:“是程家哥兒對不住姑娘啊。” 長宜剛剛還在震驚之中,聽到柳氏這樣說才緩過神來,程淮竟然這樣不小心,在鹿鳴宴上都能掉了東西。 長宜皺著眉道:“怎的就認定了是女兒家的帕子?” 柳氏也不知道,她一聽到外面的流言就慌了神,哪里顧得問這些。長宜讓青竺把馮管事叫了過來,讓他去外面打聽這些。 過了一會,院子里有了動靜,傅仲儒大步流星的進了東偏院,臉色十分的難看,侯在門前的小丫頭連忙挑開簾子。 坐在繡墩上的柳氏看到傅仲儒進來,連忙起身行禮,長宜喊了一聲‘父親’,傅仲儒望著長女,心中絞痛萬分,他原以為程淮考中了舉人是件好事,卻還沒高興兩天,京城就傳來了這樣的流言。 柳氏帶著木槿幾個丫頭婆子出了東次間,在外面廡廊上候著。 傅仲儒有點不敢看女兒的眼睛,低著頭道:“長宜,你都知道了?”他今兒一早去了衙門,在路上時就聽到了街市上傳的流言,他不敢置信,慌忙叫了人去外面打聽,一打聽果然是真的。 程淮當著禮部侍郎和順天府知府的面失了禮,帕子還被宴會上的人撿去,很快就在舉子中間傳開了,這樣的風流事哪里能藏得住,沒一個晚上就傳到了保定府。 那些知道他們兩家往來多的官員都用異樣的眼神打量他,連知府大人都撐不下去了,還沒等下面的官員奏事就下了衙門,他在那里也坐不住。 長宜現在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她只是沒想到程淮竟會犯這樣的錯,即使這中間是有什么誤會,但于程淮來說也是損了名聲,于事無補了。 長宜深吸了一口氣道:“父親覺得這件事該怎么辦才好?” 若那張帕子真是女兒家繡的,那就是說程淮在外面有了中意的女子,不然為什么會隨身帶著這張帕子,他們兩家是定下了親事不錯,但出了這樣的事,也得考量考量了。 這句話倒點醒了傅仲儒,他一直沉浸在震驚失落的情緒當中,根本沒想過后面的事,他抬頭看了一眼長女,見長女眼神堅定,玉白柔和的面容上沒有一絲慌亂,反而十分的從容鎮定。 這是他的長女,也是沈氏一手教養出來的,自幼就有主張,十二歲跟著沈氏打理府中的中饋,人情往來上從沒出過亂子,即使沈氏走后,也從沒讓他頭疼過內院之事。 “你覺得該怎么辦?”傅仲儒想聽聽長女自個的意思。 長宜就道:“若此事只是個誤會,那便罷了,咱們兩家是先前早就定下的親事,不能因為程淮在外面落了面子就不認了,若外面的傳言都是真的,那拼著得罪了程家,女兒也不會嫁的。” 她定然是不會嫁給一個有心上人的男子,還是在成親之前。 傅仲儒遲遲沒有說話,程淮當眾丟了臉,于以后的仕途沒半點益處,他原還慶幸兩家沒有交換庚帖,想來程家出了這樣的事也不會再有臉來傅府提定親一事,沒想到女兒會這樣說。 傅仲儒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真這樣想?” 長宜點頭。 “也好。”傅仲儒見女兒下定了決心,也不再阻攔:“那父親去外頭打聽打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過……這事極有可能是真的。” 他越想越氣憤,那程家小子竟然敢私揣別的女子繡的帕子,他女兒這么好,怎能這樣辜負了她。 傅仲儒在心中早已把程淮罵了上千遍,出了東偏院的大門,卻見馮管事跑了過來,九月的天氣,他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道:“老爺,這回才是不妙,那帕子……帕子上繡了個宛字,是咱們二姑娘的名字。” 第30章 長宜捏著帕子沒有吭聲,掉下…… 薛細蕊正坐在臨窗的炕上吃糕點, 近些日子她老是覺得餓,大夫囑咐過她不要吃太多大魚大rou,廚房做了些松軟的棗糕, 她吃著覺得很對胃口。 外頭亂哄哄的,薛細蕊叫了荷香進來問話, 聽說程淮在鹿鳴宴上掉了一塊女兒家繡的帕子,差點笑出聲來:“……我看這回大姑娘可怎么折騰。” 薛細蕊在房中等著看笑話, 在西廂房繡花的傅長宛聽到外面的流言, 卻越發的坐不住了, 她緊緊握著頂針, 直到指尖傳來刺痛, 方才松手,繡繃‘啪’的一聲掉在了地板上。 “姑娘。”玉香在一旁看到, 連忙上前幫傅長宛按住流血的指尖。 傅長宛卻不甚在意,抬頭望了一眼窗外, 院子里的丫頭婆子都在悄悄私語,她不由皺了皺眉, 和玉香說:“你去外面看看, 若有什么動靜趕緊回來稟我。” 玉香貼身服侍傅長宛,自然是知道些什么的,她擔憂的道:“程公子掉的這方帕子, 會不會是姑娘的?” 這些日子二姑娘讓她在外面悄悄辦了些事, 程公子送來的書信和香膏還放在妝奩最底層的匣子里。 “姑娘, 不如把程公子送來的物件都扔了吧。”玉香越想越心驚,此事一出不但毀了大姑娘和程家的親事,程公子的名聲也壞了,不如趁這個時候撇干凈了, 往后也查不到他們頭上。 傅長宛一時有些失神,那張帕子上繡了她的字,外面雖然知道她閨名的人不多,但一定逃不過傅家人的眼睛。 她聽到外面的嘈雜聲音,抬頭往窗外看,只見李婆子帶著人從月洞門走了過來,她右眼皮猛然一跳,不由攥緊了手心,薛姨娘從正房里走了出來,笑語盈盈的問李婆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倒要勞李mama親自跑一趟。” 李婆子道:“老爺讓老奴過來請二姑娘去一趟瑞安堂,至于是什么事,老奴也不清楚的。” 薛姨娘微愣,看到站在李婆子身后的兩個婆子,她們都是干粗活的,手勁極大,上次在瑞安堂架著她的就是這兩位,薛姨娘心中突然惶惶不安起來。 原本下人很多的瑞安堂此時卻不見一個人影,院子里靜悄悄的,正門敞開,傅仲儒坐在大堂上,臉色冷的像是結了一層冰霜。 薛姨娘挺著個肚子跟來,被攔在了儀門外。 長宜得了信走到院子里,聽到廡廊下傳來打碎瓷器的清脆聲響,木槿和青竺面面相覷了一眼,剛才丫頭跑去東偏院傳話,長宜就大抵猜到了,她是真沒想到…… 她千防萬防,卻從來不知道傅長宛和程淮什么時候有的私情。 李婆子行了一禮,輕聲道:“大姑娘,老爺發了好大的脾氣。” 長宜點了點頭,打著簾子進了正房。 傅長宛背著她跪在地板上,背影纖弱,碎了一地的瓷片,傅仲儒扶著高幾,一向溫和的面龐此時卻一臉怒容,眼圈通紅,聲音咆哮如雷:“……你竟做出這樣敗壞門風的事來,我真該打死你!” 他揚起了手,巴掌落下來狠狠打在了傅長宛的臉上,打得傅長宛臉一歪,白皙的面容上瞬間腫起五個手指印子。 長宜不由皺眉,她很少見到傅仲儒這般發怒過,看樣子是氣極了。 長宜喊了一聲‘父親’,傅仲儒才看向她,眉眼瞬間耷拉了下來,囁嚅著嘴唇說不出半個字來,長宜在心中嘆了口氣,說道:“父親再生氣,也別氣壞了身子。” 傅仲儒現在都沒臉和長宜說話,養了十幾年的次女,竟偷偷和外男有來往,還是私會長女的未婚夫婿,傅家的名聲就此毀于一旦,傅仲儒現在都不敢深想。 長宜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傅長宛,見她臉色蒼白,死死的咬著嘴唇,眼眸中含著水霧,瘦弱的身形顫抖著,看起來當真是柔弱極了。 怪不得程淮會收著她的帕子,天底下又有幾個男人看到了女兒家這副模樣不會起憐惜之心,想當初薛細蕊能爬上父親的床,也是靠著這副裝扮打動了父親。 她如今也經歷了這遭,才明白了當初母親的心情,只是母親深愛父親,所以才會心痛難忍吧。 長宜道:“這到底是內闈之事,父親不好插手,還是寫信給祖母吧。” 這件事關系著傅家的聲譽,已經不是打一頓板子禁幾天足就能解決的了。只怕連累的傅家三個房頭姑娘們的名聲,再有甚者,那些言官抓住私德不放,連父親和二伯父的官途也要受到影響。 大興就在京城腳下,流言都傳到了保定府,自然也傳到了那里,未等到信寄過來,傅老夫人已經讓人套了馬車,盛氏還要打理內外院之事,一時脫不開身,帶著周氏連夜趕了過來。 長宜躺在床上一夜未睡,外頭傳來四更的梆子聲,木槿聽到床上翻身的動靜,輕輕地說:“天就要亮了,姑娘睡會吧。” 明日還不知有什么樣的事等著她,長宜一想到這些就心亂如麻,她和程淮的親事是不能成了,也不知傅老夫人會如何處置她這個庶妹,還有程家至今沒有派人過來…… 樁樁件件都是令人頭痛的事情,長宜又怎能睡得著,她起身坐了起來,木槿見狀點了一盞燈,問道:“姑娘要做什么?” 長宜心中煩悶,讓木槿點了一支檀香,抄起了佛經,漸漸的心才靜下來,躺在床上瞇了一會,就聽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姑娘快起來吧,老夫人和二太太已經到保定了。” 長宜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外面天已經大亮了,她連忙起身,木槿一面替她穿衣,一面說:“老夫人和二太太怎么來得這樣快?” 昨日中午信才寄出去,今兒一早老夫人就到了保定,想來是傅老夫人聽到流言連夜趕了過來,長宜吩咐青竺:“趕緊去收拾兩間廂房出來。” 傅老夫人年紀大了,又是連夜趕了過來,只怕身子骨受不住。 長宜喝了半碗粥,前院的小丫頭跑過來傳話,說老夫人的馬車已經到了胡同里,長宜連忙帶著人去垂花門前迎接,傅老夫人坐了一路子的馬車,臉色不太好,身上穿了一件檀色壽字紋通袖大衫,衣襟皺巴巴的。 攙扶著傅老夫人的周氏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傅家一門的聲譽就毀在了一個庶女的頭上,連累的他們二房的公子哥兒以后的婚事也難說了。 長宜把傅老夫人迎到瑞安堂,親自捧了茶水過來,傅老夫人卻擺了擺手道:“那個小賤人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