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頁
然后她伸手,將蔣木沒理好的褶子一一撫平。 她信蔣木不會有事,信他出去能活著,能解決施幼南。 他不愿拉著她做同一陣營,只想讓她在他的身后,替她去拼搏,她野呼著吃喝玩樂依舊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東西。 這句話太好聽了―― 呦呦撫著他的衣褶,默不作聲,面無表情。 心里卻很想抬頭看著蔣木,很想看著他的表情……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想收入眼底。 但是蔣木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他的路與她不一樣…… 她遲早會離開南息,離開蔣木。 她的生活,她的信仰,與蔣木是完全不同! 或許,在拿到兵防圖之后,他們的交際會直接撕裂。 她只會記得,曾經在她最無助,心靈最匱乏的時候,有一人在等她回家。 她會記得,曾經在異國他鄉,孤獨無依時,有一人說站到他身后。 這一人,她會記住一生…… 呦呦手上的動作緩慢,細致。 蔣木低頭,看到的是她的腦袋,烏黑的秀發里,閃過一抹寒光,似刀刃。 這是她時時刻刻,日日夜夜保命防身的武器…… 他這句話說的再赤誠,呦呦也不會信。 她抗拒感情,是打小以來的習慣,不可能因為他的三兩句言語便能扭轉這樣的心態的。 她看似薄情,實則是懼,是怕…… 她最想要的東西,在心里卻日日被加固,她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自己,這東西是奢飾品,是奢望,是她終其一生不可能觸及的東西。 七年前,他無奈詐死離開東唐之時,她與他便是遠了。 不是他疏離她,而是她不會再親厚一位‘背叛者’。 即便在南息這段時日,她依舊對他上心。 那只是在久違的寒冬里找尋到了當初火光,無論多難尋,她卻是有距離的靜心照顧,生怕再離去。 卻不再似七年前,她能安心地坐在火邊,一起共抗風雪。 所以,真正是假象的,是呦呦對他上心的勁兒。 蔣木看著,如果呦呦見到他第一眼是捅他一刀,反倒才是真正上心,從未放下! 或者說,不給他解毒,折騰個一兩年,才像是她將人放在心里的模樣。 反倒呦呦如此處處小心著他,謹慎著他,護著他,倒還是將他放到心外頭的模樣…… 如果真的護短,呦呦那日,就該是一刀斃了蔣溫。而不是審時度勢的火燒帳篷,發泄! 這些,蔣木知道。 這些話,他此刻即便是真心的說與她聽。 她也是不可能得聽的進去的。 不然,不會有這退后的半寸清醒的距離。 蔣木看著呦呦在他身上拂過的手,他想抓住,想…… 奈何四肢僵硬,這個動作如何也做不出來。 最后,許久后。 蔣木才啞著嗓子:“我會好好的……” 然后低了低身子,伏在她耳邊,頭發掉下來,掃在呦呦的臉頰。 “兵防圖,我會給你。” 不管是不是叛國,我會給你―― 這一幕,像極了當年蔣木在火旁看書,呦呦俯下身子與他說話的動作。 蔣木直起身子后,呦呦也直起來,“我自己能拿。” 然后,蔣木提著步子,出了呦呦的帳篷。 她似乎知道蔣木要去哪里…… 此時此刻,她才知道,蔣木與賀拂明在搞什么鬼。 原來,蔣木是故意說給蔣溫聽,護國大將軍謊報兵數一事。 原來,賀拂明是故意斷腿退出“朝局”。 因為,蔣木現在要去賀淳君身邊…… 他現在要去假意做五殿下的謀士。 捏著太子這么大個把柄,背后的二皇子倒臺,為了活命,投靠五皇子,該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多么合情合理…… 他現在直接會被蔣家踢出去,被太子一黨碾壓。 他為了活著,孝忠對象只有是敢與太子相立的五殿下。 手握廣陵兵權的五殿下,行起事兒來,確實比賀拂明要高效些。 接著五皇子的手打殺太子,然后借由太子手打殺五皇子。他在中間,形如一位下棋者…… 蔣木這個位置太險,一步踏錯,死無全尸…… 呦呦看著門簾落下,簾外的光直接隔絕開來。 她看不見蔣木的前路與死活……賀伊熙。此時他想著施幼南,又想著蔣木。 她怎么都覺得,二人算計城府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唯一一點蔣木落與下風的是,蔣木性子沒有施幼南那般嗜血。 怕是正經的狠厲起來,蔣木會不敵…… 她細想了想,除了李侍郎的弟弟,她似乎沒有見過蔣木殺人…… 突然力氣被抽盡,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手按住額角,長吁一口氣。坐了一會兒,她喊了一聲:“水含……” 簾子被打開,水含進來正端著茶,連著步子走至她身前。 “小主子,你又坐地上……” 說著茶具放下,給她沖泡起茶來。 一會兒動作,一杯碧翠的茶奉上。 呦呦抬著腕子,取過茶。正要喝,茶到了唇邊,呦呦突然一笑。 眉角舒展開來。 “談曼?”那人面上并無恙,奉茶的手依舊擺著姿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