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替身回來了 第103節(jié)
青溪咽了咽口水:“這難道是……” 冷嫣捏了捏眉心:“崔羽鱗。” 她一直以為燭庸門論道會上若木說要吃烤鳳凰是開玩笑,沒想到他是當真覺得崔家的鳳凰可以吃。 別人還好,石紅藥一臉驚恐,失聲道:“師……師……” 她忽然想起自己已被重玄逐出師門,將后面的“尊”生生咽了下去,但一張臉已脫了色。 只有小銀人給主人捧場:“尋常雞子怎么配得上冷姑娘的生辰面呢?” 說話間,若木又舉起了手里的鳳凰蛋。 偃師宗主雖然心狠手辣,卻也沒有當著別人吃掉她前師尊的癖好,忙攔住若木:“真的不用,加了蛋反而腥氣。” 若木聽她這么說方才作罷,悻悻地將鳳凰蛋扔在一旁的金盤里。 鳳凰蛋打了幾個滾停下來,然后開始打顫。 青溪總覺得這蛋是在瑟瑟發(fā)抖。 冷嫣重新拿起玉箸,將面條送入口中,那玉碗不知有什么玄機,面條仍似剛出鍋一般guntang,碗上白氣氤氳——可惜里面夾生外面糊,堪稱鬼斧神工。 冷嫣又拈起湯匙喝了一口湯,面湯鹽加多了不說,還有一股濃重的藥味,喝起來就像一碗加了鹽的湯藥。 冷嫣愣是眉頭都沒皺一下,將面一小口小口地仔細吃完,又把湯盡數喝了下去。 這有生以來第一碗生辰面咸、腥、苦、酸、澀俱全,還沒有雞子,吃上的時候她甚至已經死了三百多年。 可她覺得好香好甜。 “如何?”若木一手支頤,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冷嫣認真地點了點頭:“很好吃,神尊好廚藝。” 若木只是眉頭嘴角略微動了動,小銀人高興道:“冷姑娘果然喜歡么?神尊可是用了七七四十九種天材地寶熬出的這碗面湯,有螣蛇七寸骨、玄龜血、千年封喉花、萬年嗜魂草……” 若米掰著手指數,每數一樣,眾人看向冷嫣的眼神便多一分敬畏。 待他數到最后一樣,那碗面的藥效也上來了,冷嫣只覺經脈里似有巖漿奔流,神魂更是仿佛要燃燒起來——小樹精大約是怕她神魂太虛,熬湯的藥材大多對神魂大有裨益。 但是這么多大補的天材地寶扔進去,連冷嫣也承受不住。 她身體里一會兒燥熱一會兒冰涼,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后背上一層冷汗疊著一層熱汗。 若木終于看出她不對勁:“怎么了?” 冷嫣搖搖頭,正要說“沒什么”,一股霸道的靈氣直往頭頂上沖,她只覺白光一閃,眼前五光十色一片。 冷嫣再也支撐不住,暈倒在案上。 若木忙探她經脈,一探便明白這是虛不受補,一下子補太過,經脈神魂受了靈藥沖擊,暫時昏迷而已,沒什么大礙。 但這不妨礙祂一直從脖子根紅到耳朵尖。 壽星被神尊一碗精心烹調的長壽面藥倒,眾人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老道淡定地指了指冷嫣面前的琉璃酒杯道:“冷姑娘不勝酒力,神尊不如先送冷姑娘回房,我等繼續(xù)為冷姑娘把酒祝壽。” 眾人都在心中暗暗贊嘆,不愧是一派掌門,就是老成持重,一看便是見過大風大浪,硬是把不勝面力說成不勝酒力,這顛倒黑白的本事堪稱一絕。 若木矜持地點點頭:“本座先送她回房,諸位請自便。” 說著將冷嫣打橫抱起,向著寢殿走去。 第94章 若木抱著冷嫣穿過曲折回環(huán)的廊廡。 暈倒的人身子沉, 祂不好使力,便將她的右臂環(huán)在自己脖頸上,平日倔強又冷淡的一個人,此時軟軟地窩在祂懷里, guntang的呼吸透過祂的衣襟熨在祂的胸膛上, 祂的心房隨著她的呼吸一時縮緊, 一時又脹滿。 晚風里有了初夏的暖意, 送來庭院中繁花的香氣,祂瞪了一眼東墻架子, 不知名的花朵開得熱鬧,沉甸甸墜彎了枝條,從未開過花的樹神好像突然間體會到開花是什么滋味,因祂心里也似有花一蓬蓬地開。 祂快步走到內殿門口,一抬手, 珠簾便向兩旁分開,祂抱著冷嫣徑直走到床前,將她輕輕放在床榻上。 借著榻邊燈火的光芒,祂看到冷嫣的雙頰嫣紅一片, 一直紅到眼梢, 大約是藥力發(fā)作有些難受,她秀氣的長眉微微蹙起, 玉白的鼻尖上微微起了層薄汗, 原本淺淡的唇色被她咬出了一道緋紅血痕。 紅痕映在眼中, 好像有人用指尖在祂的心里也畫上了淺淺一道艷色。 若木嗓子眼沒來由地一緊,喉結輕輕動了動。 祂清了清嗓子, 從袖中取出鮫綃巾帕, 替她掖了掖鼻尖上的汗, 本來用過的帕子祂不是扔掉或燒掉,這回卻鬼使神差地收回了袖子里。 已將人送到,似乎沒什么理由留在這里,但祂卻坐在床邊沒動,好像有條無形的繩索捆住了祂的手腳,將祂綁在原地。 冷嫣的睫毛顫了顫,喃喃道:“熱……” 若木道:“哪里熱?” 她抬起手,指尖點在修長的脖頸上,慢慢劃到心口,點了點:“這里。”她的手指修長有力,瑩潤的指甲修得很干凈,因為長年習劍的緣故,比一般女子要大一些,少了幾分柔美,卻讓祂感覺恰到好處。 若木恍惚覺得那指尖像是點在了祂的心尖上,猶如蜻蜓點水,蕩開一圈圈漣漪。 “是靈藥引起的,”祂道,“克化就好了。” 冷嫣似乎完全沒聽見祂的話,指尖繼續(xù)往下滑,停在丹田:“還有這里……難受……” 若木想了想,拉起她的手腕,將一縷靈息探入她經脈中,一直游走到丹田。 她的丹田此刻就像熊熊燃燒的火爐,熾熱的氣息順著祂的靈息傳入祂體內,祂也感覺口干舌燥起來,仿佛對她的煎熬感同身受——但這是沒道理的事,這點靈藥的陽火對祂的身體來說壓根不算什么。 “好點沒有?”祂問道。 冷嫣緊闔著雙眼,忽然抓起祂搭在自己腕上的手,往自己丹田處重重一按,不滿道:“是這里……” 若木冷不防觸到一片柔軟,guntang的熱力從手掌源源不斷地涌入體內,內外交攻,祂自己的丹田仿佛也要燒起來了,祂想將手拿開,可冷嫣昏迷中只覺有絲絲涼意沁入她燥熱的丹田,別提有多舒服,哪里肯放祂走,反而將祂的手按得更緊,還按著祂的手揉了揉,舒服地悶哼了一聲。 若木渾身僵直,一動也不敢動,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道聲音自天際傳來:“劍翹,你還好么?” 冷嫣似有所感,按著若木的手微微一松。 若木終于找到機會將手抽了出去,不知是不是吸了太多燥熱之氣,祂雙頰發(fā)燙,額頭上也沁出了薄汗。 隨即他反應過來那是姬少殷的聲音,蹙了蹙眉,對冷嫣道:“你躺著,我去應付他。” 說罷心念一動,祂已變成了蘇劍翹傀儡人的模樣。 祂打開門,看著門外的姬少殷:“你……師尊這么晚過來有什么事?” 姬少殷莫名感到徒弟眼中似有戒備之意,眉頭微動:“方才傳音給你,一直沒有回應,今日門中有人闖入,我不放心,故此來看看。” 若木扶著門道:“多謝,有勞,弟子無事,師尊慢走。” 姬少殷總覺得徒弟眼角眉梢都是不耐煩,幾乎懷疑下一刻她就要把門拍在他臉上。 饒是他待人坦誠,很少懷疑別人,也不免生出幾分疑慮。 “劍翹,你沒事吧?”他仔細打量著她,她的神情語氣與平日判若兩人,但又有股說不出的熟悉,可無論他怎么冥思苦想都想不出個所以然。 若木也察覺自己演得太敷衍,亡羊補牢地扯出個假笑:“弟子在房中睡覺,能有什么事?” 姬少殷道:“你小心門戶,今夜玄委宮剛出事……” 若木佯裝驚訝:“哦?出什么事了?” 姬少殷略一遲疑,想到玄委宮的事明日大約就會傳遍整個宗門,便如實道:“有外人潛入玄委宮行刺許長老和小師叔。” 若木眼中有譏誚之色一閃而過,隨即做出關切的樣子:“怎會如此?他們無事吧?” 姬少殷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哽咽:“許長老已仙逝,小師叔身負重傷。” 若木道:“傷在何處?” 姬少殷道:“距離心脈只有毫厘。” 若木道:“那可真是走運。” 姬少殷皺起眉:“劍翹?” 若木道:“弟子是說,瓊華元君大難不死,真是……”時候未到。 姬少殷打量了徒弟兩眼:“為師回去了,你好生歇息。” 若木求之不得:“師尊慢走。” 姬少殷向前走出沒幾步,便聽身后傳來門扇的聲音——徒弟已經迫不及待地將房門掩上了。 他皺了皺眉,平日來徒弟住處尋她,她總是會將他送至院門外,雖然沉默寡言,對他這師父也說不上多親熱,但禮數一向周到,態(tài)度也恭謹。 唯獨這一回和上一回,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上一回是什么時候?姬少殷一邊往自己所居的院落走一邊回想,沒費多大力氣便想起來,上次蘇劍翹這么反常,是他出發(fā)去白州前夜。 當夜她還來找過他,特地送給他一枚草編的平安符。 那夜偏巧還是凌長老出事的日子。 姬少殷心頭微微一突,再算了算時辰,凌長老在歸元的飛舟上大開殺戒,似乎也是差不多的時辰。 一定只是巧合罷了,他推開門走進書齋,在柏木短榻上盤膝而坐,閉上眼睛調勻呼吸,然而靈氣在經脈中運轉不到一個小周天,便被紛亂的心緒打斷。 這在他是前所未有之事——許是因為魂魄中有千葉蓮子的緣故,他胸無雜念,心無滯礙,很少有什么事能影響到他。 可近來宗門中接二連三地出事,景仰的長輩一個個或入魔,或身死,這一切似乎都給他澄明的心境蒙上了一層陰翳。 還有兩次從雌冥妖手下救下他的玄衣女子。 她月下執(zhí)劍而立的身影、冷淡的臉龐,都鮮明地鐫刻在他的腦海中,他想起月光下血一般的胭脂痣,像是有什么他心尖上輕輕刺了一下,不疼,只是帶起一陣莫名的悸動,這感覺有些陌生。 他已經知道她的身份,近來宗門這一系列的事情,背后都有偃師宗主的翻云覆雨手,這一切他都一清二楚。 可他依舊無法將救他的那個人與長輩們口中無惡不作的“妖人”聯系在一起。 她是宗門的仇人,卻是他的恩人。她為何與重玄為敵,為何屢次救他?他不相信她對他有什么圖謀,若是她想奪他神魂里的千葉蓮子或是將他制成傀儡對付宗門,憑她的修為可以輕而易舉地得手。 而且從她身上,他感覺不到絲毫惡意,反而有淡淡的關切,他能感覺到,她只是單純想救他。 若是有一天走到圖窮匕見的一步,他該怎么做?他自然不會背叛宗門,也不能在大敵當前時選擇逃避,真的要與她刀劍相向么? 她的修為深不可測,劍法神秘詭譎,但在玄淵神君面前是否有勝算,他也說不上來,神君隱世不出數百年,誰也不知他的修為造詣到了什么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