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替身回來了 第102節
冷耀祖最后一絲僥幸也煙消云散。 女子向他伸手:“拿來。” 冷耀祖下意識地攥緊手中的東西,盡管他可能小命難保,但還是不甘心將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東西交出去,他還沒弄清楚郗子蘭殺害許青文的原因呢! 女子道:“你留著這東西也沒用。” 她頓了頓:“你能想到把許青文的魂魄塞進自己靈府,鑲在自己的神魂里,心思倒是挺巧,只可惜你不知道,活人的魂火太盛,陰魂在里面炙烤了兩個時辰,恐怕損傷嚴重,不知留下幾分神智。” 冷耀祖并未輕信,一臉狐疑地看著她。 冷嫣道:“不信將她召出來問問看,正好我也想知道郗子蘭為何殺她滅口。” 冷耀祖一向識時務,打量她似乎沒有立刻取他性命的意思,便將魂瓶交到了她手里——橫豎她要是動手搶,他也是毫無辦法。 冷嫣接過魂瓶輕輕晃了晃,拔開瓶塞,也不見她捏訣,只用指尖在瓶身上輕輕一叩,便有一縷青煙悠悠地從瓶子里鉆了出來,緩緩凝聚成許青文的模樣。 只見這位重玄長老神情木然,眼神呆滯,微微張著嘴,喉間嗬嗬作響。 “許長老。”冷嫣道。 許青文的魂魄慢慢把頭轉向她,雙眼直愣愣地沖著前方,視線怎么也聚不到她臉上。 “知道我是誰么?”冷嫣又問。 許青文張了張嘴,喃喃道:“小姐,小姐……” “是誰殺了你?” 許青文:“殺,殺……” 冷嫣道:“殺你的是郗子蘭么?” 許青文像是沒聽見她的話:“小姐,青文要去找小姐……” 冷嫣用手一指許青文的魂魄,她立即又化作青煙鉆回魂瓶里。 她將瓶塞塞了回去,對冷耀祖道:“看到了?” 冷耀祖沒想到自己忍了這么大的痛苦,到頭來白忙活一場,恨不得啐自己兩口。 冷嫣將許青文的魂瓶塞回乾坤袋中:“你也不用太失望,至少你有你師父的把柄,如何給自己謀好處,我想用不著別人教你。” 冷耀祖有些意外,他以為她知道了郗子蘭殺人的事實,會立即公之于眾,但聽她的意思似乎并非如此。他心念一轉:“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冷嫣扯了扯嘴角:“不是誰都有資格替我做事的。” 話音甫落,她已化作一群白蝶消失在他眼前。 冷耀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剛剛撿回了一條命,心頭一陣狂跳,他這時才發現自己衣裳盡濕,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 那偃師宗主并未放出一絲一毫的威壓,但她單是站在那里,他便幾乎喘不過氣來,就像兔子遇到了獵鷹,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懼。 她掌握著他的把柄,根本不怕他將此事透露給謝爻和夏侯儼,而告訴郗子蘭——他那廢物師父連殺了人都要靠他幫忙遮掩,告訴她有什么用。 他其實已經沒有選擇,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偃師宗主——但是別人卻未必要用他,他首先得證明自己有用才行。 …… 冷嫣回到天留宮的住處,正欲回房取斷春出來練劍,一推門,卻發現臥房正中央放著張大案。 案上擺著一座兩尺見方巧奪天工的小宮殿,亭臺樓閣、廊廡花檻一應俱全,是用各色玉石雕琢而成。透過半開的窗牖,殿內幾案床榻、帷幔帳幄歷歷可見。 殿后還有一座大花園,園子中央有一方澄澈的海池,池上水氣氤氳,池中疊石構山,臨水臺榭,園中覆了土,栽滿奇花異樹,最大的樹也只有小兒手指長,可上面的葉子都片片分明。 冷嫣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撥了撥樹干,樹葉發出沙沙聲,竟然是真樹。 她叩了叩腰間鐵劍,問若木:“這是什么?” 若木出現在她面前,抱著臂懶洋洋地靠在柱子上,輕描淡寫:“沒什么。” 若米從他袖口探出頭來,興奮得小臉都快變成了金色:“冷姑娘,這是我們家神君親手雕的喲!” 若木抬了抬下頜:“閑來無事雕著玩。” 冷嫣又撥了撥檐角的玉鈴,又摸摸琉璃風燈,發現里面點的竟然是真火:“沒事雕個冥器做什么?”還這么浮夸。 話音未落,房中的燈火忽然熄滅,她忽然眼前一花,涼風拂面,一陣天旋地轉后,她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方庭院中。 她游目四顧,立即認出這就是若木雕的院落,只是一木一石都和現實中無異,頭頂一輪皎月高懸在半空中。 “若木?”她喚道。 沒有人回答。 看來氣得不輕,冷嫣忖道。 就在這時,一陣風從庭院深處飄來,她敏銳地嗅到了一絲飯菜的香氣。 自從肇山派師徒三人離開后,她便沒有好好吃過一頓落胃的飯食,此時聞到那滿蘊著塵世溫暖的香氣,竟然可恥地饞了。 她往風來的方向走去,香氣越來越濃,還夾雜著一絲醇酒的芳烈氣息。 走到一處半掩的宮門前,她伸手輕輕一推,黑暗的殿庭中忽然沖出一團雪白的龐然大物,照著她撲過來。 冷嫣差點沒拔劍,緊接著一條濕乎乎暖烘烘的舌頭舔上了她的臉頰。 “小狗?” 雪狼“嗷”一聲在她腳前趴下,熟練地打了個滾,翻起肚皮。 說時遲那時快,另一條白影從旁橫躥出來,硬是擠到雪狼和冷嫣中間。 冷嫣啞然失笑:“小貓也在。” 她正不知該先摸哪只肚皮,只聽叮叮當當一陣響,軟乎乎香噴噴的少女靈巧地跳過雪狼和白虎,撲進她懷里,柔軟的手臂掛在她脖子上,踮起腳,用臉頰貼著她的臉頰:“嫣,嫣……” 冷嫣無可奈何,把她從身上扒拉下來:“伊伊,不可以。” 藥人少女忽閃著大眼睛,一臉困惑。 冷嫣道:“我知道你能聽懂。” 話音甫落,周遭驟然亮起,檐下、廊前、樹上……到處都掛滿了琉璃燈,不知有幾千幾萬盞燈同時點亮,映得四周宛如白晝。 殿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肇山派掌門從門簾里探出身子:“冷姑娘,快進來,飯菜都要涼了。” 又一個人從他旁邊擠出來,眼角眉梢都是沒心沒肺的笑意,是青溪:“冷姑娘,芳辰吉祥。” 然后是柏高,還有石紅藥,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溫暖的笑意。 冷嫣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門邊那道頎長的影子上。 祂依舊如平日一般矜貴又冷傲:“這么慢,你的面糊了。” 小銀人從祂衣襟里探出頭:“其實不能賴冷姑娘,從鍋里撈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糊了,我們神尊第一次沒經驗,冷姑娘多擔待點……” 冷嫣忍不住彎起嘴角,眼中的一切卻模糊起來。 第93章 冷嫣走進門中, 發現燈火通明、美輪美奐的大殿里黑壓壓的坐滿了人,她定睛一看,方才認出那些都是她放在偃師宗舊宮里的傀儡人,有的是她用紙剪的、土捏的、木石雕刻的, 也有各大宗門派來的修士、赤地的魔修。 無人cao縱時, 傀儡人個個動作僵硬, 神情呆滯, 坐在食案后,直愣愣地盯著舞筵上翩翩起舞的九色靈鳳和頭頂花環的白鹿。 傀儡人沒有靈識, 不會相互交談,因此雖然殿中坐滿了人卻鴉雀無聲,冷嫣仔細一瞧,發現他們嘴角都掛著喜氣的微笑,隨著樂曲的音律整齊劃一地搖頭晃腦, 也不知被若木動了什么手腳,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本來以為只是個冥器,原來是她見識淺薄,祂是把整座陵墓帶陪葬的俑人都搬來了。 冷嫣瞥了一眼若木, 只見祂挑著下頜, 微垂眼簾,眼角眉梢有隱隱的得意之色。 青溪摸了摸鼻子:“神尊的意思是, 我們幾個人太少, 不夠熱鬧……” 小銀人插嘴:“冷姑娘生辰宴的排場怎么能輸給那姓郗的丑東西。” 他攪動著銀色小手指, 有些羞赧:“不瞞冷姑娘,仆也略略出了點主意。” 冷嫣:“……” 柏高和石紅藥眼觀鼻鼻觀心, 只有藥人伊伊和老道若無其事面帶微笑, 還隨著樂曲搖頭晃腦, 仿佛他們也是傀儡中的一員。 “坐,坐。”老道招呼道。 因著人少,他們圍著一張大方幾案而坐,冷嫣一入座,便有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傀儡人端了長壽面上來。 金盤玉碗侈麗非常,冷嫣低頭一看,面條果然糊成了一團。 她執起玉箸拿在手上,抬眼看了看眾人,見他們都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只有小樹精依舊一臉驕矜,對上他佯裝不以為意的眼神,她竟然久違地感到一陣心慌,從來都穩定干燥的執劍手,難得有些顫抖,手心也微微出汗。 她夾起一根面條正要送到嘴里,青溪多嘴道:“咦,這長壽面里沒有雞子的么?” 若木臉色微微一變,挑眉道:“為何要放雞子?” 青溪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毅然決然將師父推出來當擋箭牌:“在下也不知道,反正師父給在下和師兄煮長壽面總是加雞子的。” 若木:“……”人真是種麻煩的東西,過個生辰怎么有那么多臭講究。 冷嫣道:“有長壽面便很好了,放不放雞子都無妨。”說著便要將面條往嘴里送。 她不說這話還罷了,一說若木便不樂意了,祂就不知道“將就”兩字怎么寫。 “慢著。”若木劈手奪過冷嫣手里的玉箸,到了嘴邊的面條又落回了碗里。 若木抬手畫了個圈,圓圈金光流淌,圈內霧氣迷蒙,祂將手伸進去掏了掏,掏出一顆紅色的蛋來放在盤子上,赤紅蛋殼上還有一絲絲金色的火焰狀紋路。 冷嫣道:“這是什么?” 若木:“雞子。” 眾人:“……”以為別人沒見過雞子么? 若木拿起蛋便往玉碗上磕,沒想到蛋殼十分堅硬,竟然連一絲裂縫也無。 老道捋了捋稀疏的花白胡須,若有所思:“若是貧道沒看走眼,這應該是九天火鳳一族的蛋吧?” 眾人:“?!”九天火鳳不就是崔氏一族么? 冷嫣心里生出股不祥的預感:“這蛋是從哪里來的?” 若木淡淡道:“轉生臺。” 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