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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個黑心腸子,此時心情厭厭,更不會有什么手下留情。 他敢! 李麗娘咬著一團布,恨恨地看著他,像蛆一樣在地上蠕動,對上周遺昉厭厭的目光,心底忽然升起畏懼,從腳到頭發絲都在發顫。 她原本覺得,就算周遺昉有了點出息,也不過仰人鼻息而活,要看她父王與姑姑的眼色行事。 他能出生,能長這么大,該對他們心懷感激,唯命是從。 即便她和兄長以前三番五次捉弄他,差點讓他喪命,但他一個低微卑賤的私生子,姑姑都不看在眼里的一條狗,他們讓他活了下來,他有什么資格恨主人家。 他難道能有殺心,敢殺她不成? 在此刻之前,李麗娘是這樣想的,可聽到他剛剛的話,被他用冰泠刺骨,猶如附骨之軀一樣的眼神看著的時候,她開始慌了。 青葉和兩個女衛一手抓一個往池塘去。 李麗娘周圍綁著的侍女沒兩趟就丟空了。 青葉全身濕噠噠地,面色雪白,如同水鬼一樣面無表情地抓起她腳,往池邊走。 冬夜寒風刺骨,野風呼嘯,薄薄的冰面被人打破,最先被丟進水去的幾個人被扯了堵嘴的布團,凍得大叫。 李麗娘腳往后蹭,一路掙扎,地上的泥巴被她踹翻,耐寒的雜草被拖出一道明顯的痕跡。 李麗娘眼角逼出眼淚,從猙獰的臉上滑進散亂的發鬢里,被堵著的嘴嗚嗚悶叫,瘋狂搖頭。 草葉汁弄臟了她華麗的衣裳,金線斷裂,牡丹殘損。 往日的仇人如此慘樣,他本該是高興的,他等著一天等了很久,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是在這樣毫無準備,毫無鋪墊的情況下發生的。 不計后果,不考慮將來。 他就是想這樣做。 可他并不開心,一眼都沒有看李麗娘的慘狀,沒神道:“她的命送給你了,青葉。” 青葉蒼白的臉勾起詭異的笑,解了李麗娘的繩子,在她雙眼中迸現驚喜的時候,彎腰在她耳邊用尖細的聲音小聲道:“縣主?難道將奴婢忘了?” 李麗娘害怕地抬頭,仔細看他的面部,忽然,久遠的記憶被翻了出來,她瞳孔猛縮,后退著搖頭。 是他!不要,不要! “難為縣主還記得我。” 她當然記得他,她小時候有段時間很疑惑,為什么她和父親、哥哥的身體不一樣。 為了弄明白,她和哥哥把一個小書童叫進了屋里,能做靖王世子的小書童,也是官宦子弟,他們將他綁在木凳上,脫了他的褲子,用剪子將他的性征剪了。 當時那么多血,他們被嚇到了,將人丟回家去那家人家也不要他。 他們都以為他會死,沒想到……他被周遺昉撿了。 李麗娘驚恐地往后退,猛地一落空,掉進了水里。 青葉哈哈笑了兩聲,轉過身告訴周遺昉:“阿郎快看,她——” 暗爽的心情頓住,他一回頭就看見周遺昉枯坐的側影,神色復雜地看著屋內一地殘跡中盛放的碩大鈴蘭。 鈴蘭盆破了,發達的根莖脫離泥土,裸露在地上。 碩大的白色鈴蘭花有一半被人踩得看不出原樣,另一半完好的鈴蘭花邊緣還殘留著清晰的鋸齒狀鞋印。 他看著那盆花,自脫離李京安和周少師,步入朝堂后日漸展露野性的眸中失去了活力,對李麗娘自食惡果也提不起勁來瞧。 他很不對勁。 只是不見了一個奇怪的小花妖而已。 突然出現在他生活中,又突然消失在他生活中。 說不定早就逃跑了。 屋子里亂糟糟的,趁亂逃跑也不會引人注意。 逃跑也好,不稀罕。 之前她就想逃跑的,只是被他抓了回來,這次他不去抓了,就當她真的逃出去了吧。 周遺昉自欺欺人地想。 可接下來兩天,他不管做什么都沒意思。 丟給青葉的那只鴿子青葉沒殺,他養了起來。 馴養一只合格的信鴿不易,他不知道那天阿郎心中發生了什么竟然要他把信鴿烤來吃,但他知道,阿郎一定是遇上了棘手的事才會如此反態,多給他一些時間調整,不要打擾,他還有別的更有趣的事要做。 李麗娘被青葉嚇進了冰池,她被解了綁,本就比其他人更容易爬出來。 可冬天的池壁又冷又滑,她費勁力氣爬出來,就被青葉用掃把戳了下去。 如此反復,等她凍得半死又將她抓起來灌驅寒的藥,吊命的藥。 好幾日,她想死都死不了。 那個閹人不放過她。 她夜晚里的噩夢都是他拿著剪刀,一遍一遍地將她戳進冰池里,她身上流出的學血將池子染成了紅色,他的聲音噩夢一樣地在耳邊響起:“你終于知道當初我們的絕望了吧。” - 周遺昉今日不上值,他躺在臨窗的美人榻上發呆,漆黑的眼眸放空。 青葉來勸他睡覺,可他根本睡不著。 沒有來由地,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復現的全是她抿著粉rourou的下唇,眼神濕漉漉地委屈看向他。 那又是一段新的記憶。 她沒穿那件紅色的嫁衣,身上披的是他的外袍,外面落著雨,她縮在他懷里,兩人擠在破舊的門板做的床上,屋子里還在灌風,四處漏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