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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驚失色,立即扶他坐到旁邊的秋千上:你胳膊怎么了? 李碎沖我笑:沒事。 他的襯衣滲出大片血跡,我掀開一看,發現他原本就布滿傷疤的身體又增加了許多新的鞭痕,那條斷掉的胳膊更是血rou模糊。 我不禁倒吸一口氣:你應該去醫院。 李碎搖頭:我不能讓你等太久。 傻子。 我低嘆,追問道: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李碎拉過我的手放到他臉上,掌心觸碰到他冰涼的肌膚,令我心頭一酸。 他輕聲說:那天,我奉命去殺一個男人,他像之前所有被殺者一樣,跪下來跟我求饒。 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是,當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后,對我提了一個要求。 他祈求我,給他點時間,讓他發最后一條信息給他的家人。 那條信息的內容很短,只有簡單一句話,老婆,我永遠愛你和孩子。 然后他擦掉淚,臉上再沒有任何害怕,對我說,動手吧。 家人與愛,竟然戰勝了死亡的恐懼。 那時的我,想起了正在幽林等著我的你。 我低頭看他,發現他的睫毛正微微顫動著。 你說過,不想再看到我殺人的樣子。 我想了很久很久。然后收起匕首,放走了那個人。 背叛組織是要付出代價的。像小時候一樣,我又一次被關進了小黑屋。我早已長大,只要有心反抗,想逃出去很容易。但從此以后便會過上被組織追殺的逃亡生活,我不能讓你陪我陷入那種危險。 這些年我為組織做了不少貢獻,所以頭目并沒有直接要我的命,而是鞭打了我三天三夜,然后卸掉我一條胳膊,只要我能撐住不死,他們就放過我。我挺過去了,我必須挺過去,因為你還在等我。 自此,我便跟殺手這個身份,一刀兩斷了。 渺渺,我做得對嗎?李碎坐在秋千上,蒼白的面孔寫滿殷切,似乎在期待我的夸獎。 我不自覺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說:乖,做得很好。 李碎的眼睛微微彎起,如同孩童般高興。 心底似乎有一處融化了,我忽然很想抱抱他。 然而我抬起頭,發現李碎身后不遠處,正直直站著一個人。 黑色沖鋒衣,瘦瘦小小,臟兮兮的臉。 是辛然。 第十六章 是的,我幾乎快被李碎馴服了。 他的溫柔,他的執著,他為我編織的未來,都在一點一滴迷惑我的心。 盡管那是罪惡的,違背了天理的,我卻還是無法抵擋地被他吸引。 我正在沉淪,甚至遺忘了前方是萬劫不復的地獄。 直到辛然的出現。 她直直站在那兒,盡管身形瘦小,卻不見一絲孱弱,眼神透著股決然。雖未開口,卻已道盡千言萬語。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她這些日子是如何挺過來的。以絕望為食,與死亡為伴,逆境反而讓她更加強大。 原以為她會對我恨之入骨,可她卻只是笑了笑,沖我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后握著一把折疊刀,開始緩慢靠近李碎。 我瞬間明白,辛然是回來復仇的。 她猜到了背包里的石頭是李碎換的,把她綁在屋外風吹日曬的人是李碎,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也是李碎。 辛然真正恨之入骨的人,是李碎。 在死亡邊緣徘徊了那么久,縱然是再沒腦子的人,也該懂得不打無準備之戰。 經歷了上次的失敗,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她絕不會再冒然行動。 辛然一定看出了李碎傷殘,也摸清了走出幽林的路。 可她憑什么,認為我會幫她? 我的心跳飛速加快,而李碎對此一無所知,正沖我溫柔地笑,身體的傷痛讓他暫時喪失了警覺性。 李碎,還是辛然? 我常常面臨各種選擇。 是對真相追根究底,還是裝傻充愣逃避事實。 是有血緣關系的哥哥,還是素不相識的殺手。 是一輩子被困在幽林,還是出去住所謂別墅。 無論我做何選擇,都是建立在被李碎牢牢控制的前提下。 李碎給我的,從來都沒有自由這個選項。 正如他所說,我們余生都將在一起。 我和爸媽,余生都將活在他的陰影之下。 即使他洗白殺手的身份,再不囚禁與強迫我,從此對我萬般遷就,我也永遠忘不了他講過的那個故事。 雖然他嘴上說是騙我的,可他眼中對親情的渴求不是假的,迫切想要見我父母的心不是假的,提起一家四口時話語中的期待與憧憬也不是假的。 就算我能裝一輩子傻,可爸媽呢?他們會認不出自己的孩子嗎? 只要有李碎在,我就不可能再過回以前的生活。 為了我,他舍棄親情,脫離組織,失去胳膊,一身狼狽,卻仍舊在努力沖我微笑。 我很想抱抱他,但,我更想做個正常人。 于是,我輕輕按住李碎的肩膀,與他四目相對:李碎,我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