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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陣 第61節

    “犯了案。”裴熠重復了一句,接著他的話說:“周逢俍利用職務之便銷案并不難。可既然都送走了,為什么偏偏要在這時候將他接回來?”

    的確這不是個好時候,刑部諸多事務纏身,若周躍文是個耐得下性子的還好,偏偏是個禍事精,把他接回來,周逢俍只會分身乏術。

    這個機會就像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的。

    “周逢俍和盧氏只有這一個兒子,盧氏寵溺兒子,周逢俍又懼內。”霍閑說:“盧氏不忍周躍文離的太久,趁此機會便讓人將他接回謁都了。”

    裴熠問:“周躍文是何時啟程的?”

    霍閑說:“已經在路上了,這會兒怕是離謁都不遠了。”

    玉陽離謁都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近,馬不停蹄的趕也要七八日,周躍文最講究排面,自然不會一路疾行,除夕一過他便啟程了,好在冬日沿途并沒有什么好風光,他沒耽誤什么,所以半月也就能達。

    裴熠沉默的思索。

    霍閑提醒道:“刑部尚書的嫡子,排場可比定安侯要大得多。”

    裴熠說:“我低調。”

    許多事只要肯查,就并不難,像周躍文這種行事高調,不知收斂的官家貴公子名聲在外,若非周逢俍將他送離謁都,又刻意隱瞞,恐怕不用查,他就會自動送上門來。

    “低調......”霍閑笑著點點頭,繼續說:“不過這倒也不奇怪,他四處結怨,保不齊就有仇家找上門,多幾個高手一路護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裴熠皺眉看著他,半晌卻忽然問道:“嘶......你剛剛說,這是蕭瓊安告訴你的?”他瞇起眼看著他,霸道的問:“你和蕭瓊安什么時候走的這么近了?”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霍閑說的理所當然:“我們一直走的這么近,你不是知道么?”

    裴熠當然知道,第一次在玉樓的時候他就知道兩人是相識的,他只是忽然在這一刻很想看看霍閑會是什么反應,于是便脫口而出了。

    “知道。”裴熠想用吻制止他這樣說,但最終他并沒有這樣做,只是用目光上上下下將人看了個遍。

    他把玩著垂在霍閑腰間的配飾,說:“你說的很有道理,他遇上了蕭瓊安,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裴熠想起喬偃來,盡管他記憶有限,對這位飛虎神將只有一知半解的洞悉。

    當年喬偃勾結外敵禍亂朝綱一事,正是刑部定的罪,最后喬家滿門抄斬,遠在禹州的裴熠曾冒死偷偷回來過一次,那也是他奉旨前往禹州后唯一的一次入京,可他看到的卻是空無一人的喬府,他當然不相信喬偃會勾結外敵,可史冊上的那一筆已經填上。他能做的只能是有朝一日奉召入京,再雪舊冤。

    *

    “你說完了?說完那我便說了。”言罷不等霍閑開口就說:“我要說的不是周躍文。”

    霍閑有點懶散,目光沿著窗沿往外,笑著示意他直言。

    靜了片刻,裴熠說:“春闈過后,挽月公主就該去東都了,此番大祁和東都算是和戎,按大祁禮節,除了禮部派的官員,皇子中也要又一人作為和親使,只是皇上膝下并無皇子,所以這和親使無非是在親王和郡王之間挑選。”

    霍閑聽著不解其中意思,可裴熠這話又說的再明顯不過,這讓霍閑有些意外,他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裴熠問:“這么說,你是要去?”

    挽月雖然是和天熙帝同為趙太后撫養,兩人也是一同長大,可也正是因為太后的緣故,他們卻并不親近。

    從前先帝還在世的時候,挽月的生母地位不低,按照禮制裴熠作為送親使并無不妥。但天熙帝臨政后對太后的諸多不滿朝臣也都看在眼里。

    若這么看待,一位與皇上并不親近的公主出嫁外族,天熙帝大可不必派出眼下他最信賴的定安侯,只需挑出一位有著皇室關系的王爺作為和親使即可,譬如才奪得武魁的趙王嫡長子趙徹。

    裴熠顯然比他更清楚這一點,但卻忽然這樣說,倒是有些耐人尋味。

    像是看出霍閑的疑惑,裴熠說:“東都雖然不如戍西那般強悍,卻也不容小覷,這些年休養生息也出了不少精兵強將,本候正好借此機會看一看游牧民族的兵力是否真如傳言的強悍,再者將來若生變,知己知彼,方能有所應對。”

    這番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釋卻霍閑卻并不信,他側過頭反問:“這話說了你自己能信?”

    霍閑心里不信,卻知道裴熠這話一說便是不愿透露其中真實緣由,他向來不做那追根究底的事,見裴熠顧左右而言他,便說:“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不在謁都的這段時間,侯府你幫我看著。”

    “侯府有沒有長腳,不會自己跑,再者,你身邊高手如云,司漠和修竹身手都在我之上。”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裴熠說的如此理所當然:“他們有他們要做的事,你得幫我盯著。”

    “好啊。”霍閑杏眼一垂,雙臂便搭在了他的腰上,說:“我可以幫你盯著,可你要拿什么來謝我呢?”

    他眼尾如潑墨,上挑的時候掃出一抹淺淡情意,心不在焉的說道。

    裴熠在這不經意的挑逗里起了邪念,他抿了抿唇線,湊到霍閑的耳邊,他眼神里的笑意盡數收了回去,便只剩下深邃和朦朧,在月色里顯得多情又專一。

    霍閑想往后退讓,卻腳下一滑,裴熠伸手一把將他撈住,霍閑本就沒扣好的外袍便順著肩滑了下去。

    裴熠看著他,說:“知道嗎,曾在禹州,有戶望族,欲以萬金做嫁妝,將長女嫁進侯府做妾。”

    霍閑心中是否有情。

    他幫霍閑將滑下去的外袍重新拉上,垂眸想著。

    霍閑說:“聽過,這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之所以知道都是拜那寫話本的先生所賜,英雄自然要配風流韻事才能為人津津樂道,這便是話本先生夸大其詞寫來在民間流傳開的。

    “值萬金的侯爺,今夜歸你如何。”裴熠坐下來,順便將霍閑拽進懷中,說:“這筆買賣,你可是賺了。”

    霍閑懶怠的低聲嘟囔:“那還是萬金稀罕。”

    裴熠懶得再逞口舌,微弱的燭光下,虛影浮動,不知不覺間,裴熠的手掌移向霍閑后背。霍閑后背上的虎骨印已經移到了蝴蝶骨,那印記在皮rou之下,若不細看,只是用手掌摸上去,與普用人的背沒有任何差別。

    *

    月色正濃時,沉酣入夢。

    夜里裴熠倏忽被驚醒,他借著窗外滲透的光看清霍閑蜷縮著全身在細微的顫抖,冷汗打濕了他的貼身的衣物,他陷進噩夢里醒不過來,霍閑的呼吸凌亂,病痛纏著噩夢,與醫書上虎骨印發作時的模樣相似。

    裴熠叫不醒他,只能從后面抱著,輕輕拍他的背,阿閑阿閑的喚著。

    他是在裴熠的呼喚中慢慢地蘇醒過來的,翻身的時候看見裴熠明亮的眸子印著自己的影子,那雙明眸里是驚恐的。

    月白風清,霍閑怔了片刻,啞聲說:“裴熠。”

    聽到他開口,裴熠倏忽松了一口氣,便將人抱的緊了。

    胸膛貼著胸膛,guntang便灼燒蔓延,裴熠端詳著看向他,兩人的距離是這樣的近,呼吸錯亂開,裴熠便俯身吻了上去。

    霍閑的雙腿被頂住,他的掙扎在此刻就像是一種情趣,讓裴熠的胸口愈發guntang,隔著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細微的顫抖,裴熠輕聲說:“我在。”

    裴熠翻了個身,握住他的手,在昏暗里應了一聲。

    人影重疊,逐漸渙散的視線里映著模糊的光影,蠱毒帶來的劇痛已經變得麻木,他像是要就此沉眠下去。可裴熠卻在竭力護著,像是要把一切悲傷和疼痛擋在外面。

    霍閑鬢邊起了一層薄薄的汗,凌亂的青絲鋪在被褥上美得就像午夜只盛開一瞬的曇花,裴熠抬手撫開他的眉眼,讓他看著自己。

    冗長的夜色像一泓春水緩緩漾開,鋪了一地的白,裴熠難抑的揉著他,他喜歡交錯里短暫的分離,這讓他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酣暢。

    他們之間本就該是這樣的親昵。

    不得不承認,留戀在這一刻具象化成一個活色生香的人,活色生香的人的眉眼在昏暗里逐漸清晰起來。

    他在喘息間看見霍閑的眼睛,那雙澄澈的眸子里,倒映著自己一覽無遺的眷戀。

    瘋狂的掠奪在慢慢變成柔軟的輕吻,如春雨般細密的砸下去,融化了霍閑,他在這連綿的攻勢里伸手抱住了裴熠。

    裴熠的手指沿著霍閑的臉頰最后落在霍閑的后背,他在親昵里低聲說:“侯爺肩背給你放心的靠。”

    霍閑笑了,他的眼神開始模糊......

    裴熠垂目細細端詳他身上的虎骨印,在共赴云雨之后的冷靜里,想了很多。

    他終究不能免俗,注定會陷入世間的情愛中。

    而這情愛既是他的軟肋也是他的盔甲。

    他要把這個只關風月,不關社稷的人長久的留在身邊。

    一次次的試探和觸碰,他們開始心照不宣,而這場貪歡徹底撕開了最后一層外衣,他們徹底成了彼此的依靠。

    霍閑枕著最后一絲清醒,回應了裴熠的心意,他仰頭閉著眼吻了裴熠,而后與他十指緊扣,把頭抵在裴熠的胸口沉沉的睡去。

    作者有話說:

    在辦一件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大家元旦快樂!

    第88章 司漠

    司漠卯時就在后院打拳,雙手凍得通紅也沒在意,仿佛在賭氣一般。

    阿京在一旁抱手端詳著他,提醒道:“出拳姿勢不對。”

    司漠心中不服,奈何他又不是阿京的對手,想起裴熠曾對他說要禮賢下士,思想稍稍掙扎,走過去說道:“那你示范一次。”

    “自己領悟。”阿京視線時不時地瞥向身后,說的有些心不在焉。

    “哦。”

    天才剛剛放亮,侯府的下人都已經開始準備。

    平日這個時辰秋白都會著人給裴熠送藥,今日到了時辰卻始終沒動靜。

    司漠練了半天也不見人索性翻下袖口說:“不打了,我去看看侯爺。”

    阿京抬手攔住他,輕咳一聲說:“世子在,你不能去。”

    “世子常在,有什么不能去。”司漠推開阿京的手略顯神氣解釋道:“侯爺說了,侯府我可隨意走動。”

    說著他就要抬腳。

    “那也不能去。”阿京再一步上前,用身體擋住司漠。

    他見阿京態度如此堅決,先是不解,而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恍然道:“你們主仆還真是有仇必報的。”

    他叉著腰,看著有些生氣,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知道自己打不過阿京,要動手的念頭在一剎那就被打消。

    阿京聞言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看著他:“說清楚,你這話什么意思?”

    阿京不笑的時候,那張臉自帶八分陰,看長了時間就會不寒而栗,趨于這種壓迫,司漠眨了眨眼,移開視線,說:“你這般阻攔莫不是要對侯爺動手,上回世子讓侯爺揍了一頓,那是他造我們侯爺的謠,平素就算是我做錯了事也得挨頓揍,我看世子也沒受什么大傷,怎么乘侯爺重傷未愈你們就要來報復?”

    他越發理直氣壯,僵著脖子說:“我警告你,不要趁機落井下石。”

    阿京抬指敲了敲他的腦袋,雖然他這話說的云里霧里,但阿京還是聽明白了,他憋著笑說:“落井下石不是這么用的。還有,你認為他們在屋里一夜,是在打架?”

    “那不然還能干嗎?”司漠說:“總不能是抱著一起睡覺吧。”

    “咳咳。”阿京抹了摸鼻子低聲呢喃:“怎么就不能.....”

    司漠還在想落井下石的事情,沒太聽清,就問:“你嘰嘰咕咕說什么?”

    “沒......”兩人站在外面說了半天,那邊屋里傳來裴熠的聲音。

    下人們端著托盤進出,裴熠將漱完口將漱口杯放回托盤里,他讓人把藥放下后稟退了下人,回身的時候看見霍閑推開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