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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陣 第36節

    “小王爺說的是?!被糸e并不惱火,反而笑了,“興許日子久了,侯爺就肯帶我玩兒了呢?!?/br>
    霍閑特意將“玩”說重了幾分,說話間諱莫如深的看向裴熠。

    趙徹聽他說了句廢話,便失去了諷他的興趣,轉而同其他人,說:“平日里咱們都是兄弟,等會兒上了臺,可就要得罪?!?/br>
    他頗有信心,論詩書比不上齊青,論琴畫又比不上霍閑,紀禮有個好爹,他想上天攬月,裴崇元都不攔阻,唯獨他,可是今天不同,既不比琴棋也不比書畫,在這群平時摔個跟頭都要被一群小廝丫鬟圍著轉的公子哥里頭,他的功夫是最拿得出手的。

    他環顧一圈,視線落在齊青身上,若放在平時,齊青運氣好或許能與他齊平,但今日,兩個齊青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是兄弟千萬不要手下留情?!饼R青也頗有信心的說。

    武魁遴選旨在挑選人才,并非兩軍交戰真的要打個你死我活,因此天熙帝一早就下了詔令,凡上臺比武者兵器離手或背部著地便算是輸,這樣一來減少重大傷亡,還能從中看出比武者在臺上的應變能力。

    趙徹的外家功夫不弱,裴熠是知道的,若紀禮在他手下恐怕是討不到多少好處,想到此裴熠便低聲詢問:“你待會是跟他比試嗎?”

    “我不是?!奔o禮搖頭否認:“我抽到的是齊青,趙徹跟李嗣一組的?!?/br>
    提到李嗣,裴熠不自覺的蹙起了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下意識的看向旁邊。

    霍閑正把玩著折扇,拇指摸到扇骨上鏤空的花鈿處,倏忽感覺身側有束光,直直的投向自己,他側眸一看,裴熠正氣定神閑的看著他。

    待紀禮他們都走開,去準備比試事宜了,霍閑才開口,“巡防營的要務是謁都城的安穩,怎么還有兵部的人,就算巡防營人手不夠需要人,也該是從禁軍里調度才是???”

    作者有話說:

    來啦

    第46章 劫難(六)

    聽著像是問詢,裴熠卻覺得不是,可一時之間他也咂摸不出霍閑的用意。

    “禁軍不好調遣,。”裴熠壓低了聲音說:“關津是出了名的鐵面官,除非是皇上開口。”

    裴熠說著朝高臺上看了一眼。

    天熙帝自然不會開口,即使調遣皇城內其他的兵力,他也不會動禁軍的人。

    就像這次,寧愿舍近求遠讓兵部派人協同巡防營布防。天熙帝身在高位,卻不耽于享樂,他心里很清楚軍權即使天權。月夕宴上成安王不動聲色的將挽月公主推向東都,雖令人意外,于他而言卻是個收獲。

    他從心底懼怕北威軍和禹州軍,給的榮耀越多越怕,越怕越是要給,看似坐在那人人艷羨的權利中心,實則比誰都清楚那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位子。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握著生死和民生。

    “你怎么知道皇上不會開口呢?”霍閑忽然斜靠過去,手肘便撐在案幾上:“來了這么多武將,他們可不是愛看熱鬧的市井百姓?!?/br>
    “武試三年一選,有不少慕名而來的高手在名單之中。”裴熠說:“武魁只選一人,能者卻多,落選的原因各有不同,并非全都是實力不夠,皇上此舉不外乎是為朝廷招攬人才,兵部素來有選擇和任用的權利,若在落選人里看中了能為朝廷效力之人,招攬麾下也屬正常。”

    “還是侯爺想的長遠?!被糸e挑了眉,目光又落在裴熠身上,看的裴熠后背上火。

    “臺上打的熱火朝天你不去看,盯著本侯看什么?”裴熠斜了他一眼,發現他還在盯著自己,便說:“看夠了么?”

    最先出場的便是紀禮和齊青,他們因為身份特殊,引來不少人的矚目,司漠頗有一種名師出高徒的興奮,目不轉睛的看的正興奮。

    “臺上人是多。”霍閑上身后靠,神情有幾分懶怠,即便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絲毫沒有收斂,勾起一絲笑意,“可都沒有你好看?!?/br>
    紀禮當真將從司漠那里學到的融會貫通了,這有點出乎意料,搏到精彩處司漠也不免有點忘形,正要拉著裴熠滔滔不絕的時候驀地感覺到空氣中夾著一絲尷尬。

    司漠連忙收回伸出去的手,一回頭,就看見穩穩當當站在霍閑身邊的阿京。

    他有些許疑惑的小聲問道:“怎么了?”

    阿京也看向他,低聲用口型如實說:“世子剛剛說定安侯長的好看”

    司漠:“......”

    定安侯好看不假,可兩個大男人為什么要在這時候說這個,安靜須臾后司漠忽然反應過來,當即問道:“世子真的說定安侯好看?”

    霍閑:“......”

    裴熠:“......”

    阿京有些尷尬,扶額悄聲問:“你到底是怎么成為定安侯的貼身侍衛的?!?/br>
    司漠本以為阿京這話是帶著羨慕的討教,可他說著說著忽然發現不對勁,他一愣,“你什么意思?”

    阿京和他主子不一樣,既不輕佻,也不愛笑,他話很少,“不是你剛才理解的意思,是你現在理解的意思?!?/br>
    司漠:“.......”

    此間尷尬被一聲鑼鼓擊碎,臺上兩人相對,紀禮身旁立著劍,透過呼聲,裴熠看見他的表情一點一點失落,最后撿起劍,抱拳轉身。

    這一場勝負已分。

    武選并非是宮宴,故而坐席上的眾人不似在宮中那般拘束,看看比試,也與左右交涉。這種比試看一場兩場還算有趣,看的多了難免麻木,又不能使出真本事以免造成傷亡,又要見招拆招想著如何應了對方,一場下來的半個多時辰才能比如結果,甚至有不少是賽時過長,體力不支輸的比賽。

    正當大家的興致都被磨得差不多的時候,李忠義掀簾進了天熙帝座前,片刻后他同主事司儀耳語了幾句。

    鑼鼓聲一停,他緩步上前道:“諸位,皇上廣開恩科,興武舉以謝天下士子,凡精于兵法、弓騎諸者,皆有機會為朝廷效力,今日之舉,凡在禁軍統領關大人的十招之內能不落兵器者皆能編入正軍,愿諸士子共勵之,以修身安國為任。”

    關津聞言便上了臺,他身材高大,體態頗為雄健,即使不穿甲也能一眼看出是行軍之人,他容貌端正內斂,站在臺上不怒而自威,眼角的溝壑積攢著沉霜,抱拳道:“諸位都是大祁悍將,方才不盡興的,此番可自由發揮,不必再留余力?!?/br>
    天熙帝只說能編入正軍,卻未說是編入哪個正軍,大祁守備軍巡防軍禁軍統歸正軍,這便是天熙帝擲的試路石。

    申時一過,武選正式結束,武魁落在趙徹身上對裴熠而言并不奇怪。

    待眾人疏散的差不多,紀禮才滿頭大汗的逆著人群找到裴熠。

    他有些狼狽,輸給齊青本以為武選無望,卻不料李忠義來得及時,他本并無意武狀元之名,去比也是為了應允與裴熠的約定,如今天熙帝下了恩,他沒有不上的道理,他最后又比了三場,最后一場輸給了趙徹,他挨了趙徹兩拳,嘴角青紫,此刻都還掛著彩,裴府的人要給他上藥也被他給拒了。

    “我沒能奪下武魁第一?!痹绯康呐d奮早就在疲累中消散了,此時他有些懊惱,“還是沒資格進你的禹州軍?!?/br>
    裴熠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見他衣著破皺,臉山還帶著傷,也不忍多說,便安慰道:“你能在關統領手下過十招,這已是不易了?!?/br>
    “可我不想加入禁軍圍著皇宮轉,我想的是上陣殺敵跟著你的禹州軍?!奔o禮對于能在關津手下扛過十招并不感到慶幸,對人人都敬畏的禁軍也并不在意。

    “誰說一定是禁軍了?!?/br>
    紀禮回首,見霍閑扇子動了幾下又被合上,大概是涼的。

    身后的霍閑款步而至,他揚聲說道,“皇上只說是編入正軍,禹州軍也屬正軍,你不妨求求定安侯,編入哪個軍隊,關津可是能起到一半的作用。”說著他便挑眉看了裴熠一眼。

    其實霍閑不提,裴熠也打算這么做的,他順著霍閑的話點點頭,說:“他說的有道理?!?/br>
    第47章 劫難(七)

    初冬夜寒,太后倚在熏了香的暖帳中說:“聽說定安侯已經病愈了?”

    芷蘭姑姑踩著細碎的步子退到賬外,低語了幾聲,外間的人便紛紛退了出去。

    “是。”芷蘭姑姑,微垂眉眼輕聲說:“他前幾日在城里酒樓進出,正好讓趙王府的人瞧見了?!?/br>
    “正好?”太后聞著帳中香十分馨甜,支頤側臥,“皇上選入侯府伺候的人既然不能好好照顧他,便叫她們回來罷?!?/br>
    芷蘭姑姑思忖著說:“奴婢明白,著人尋個理由接她們回宮。”

    太后點點頭,聽到外間的聲音有些大,便問:“怎么了?”

    芷蘭姑姑回話:“是公主來了,奴婢方才吩咐未得召見不可進來,想來是公主擔心了。”

    太后抬了抬手,示意芷蘭姑姑請她進來

    錦蓉拖著緋色的宮裝,得了應允便疾步進了門。

    “蓉兒有急事?”隔著幔帳,太后的聲音不疾不徐的傳了出來。

    “蓉兒無事,只是方才她們攔著不讓進,蓉兒擔心母后?!避铺m姑姑緩緩地掀起了幔帳。

    “母后無礙。”太后說:“適才說起,武選塵埃落定,元春前可算是了了你皇兄的一樁心事?!?/br>
    錦蓉面帶笑意的說:“阿徹脾氣雖然急躁了些,但歷來武官都不拘小節,他能從一眾高手里脫穎而出,不枉母后平素對他的一翻疼愛?!?/br>
    太后睜了眼,抬手揉了揉眉心,說:“疼愛是一回事,他能明白又是另一回事?!?/br>
    隔著暖帳,錦蓉抬眸看了芷蘭姑姑一眼。

    “武選高手如云,若非母后事先做了萬全準備,阿徹哪能這般順利?!卞\蓉卸了小指上的護甲,繞到后方替太后揉額,“母后一翻苦心,他會明白的?!?/br>
    太后牽了錦蓉的手,輕輕握在手里:“先帝去后,母后帶著你們這些孩子,若都如你一般貼心,母后也能少cao些心?!?/br>
    錦蓉摟著太后,側臉貼在太后的高髻上,就像兒時那般撒嬌道:“大祁沒有母后cao心,哪能有現在這般盛世?!?/br>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說:“你長這么大也沒出過皇城,哪知道盛世是和模樣?!?/br>
    “蓉兒只想陪伴母后身邊,只要母后在,這盛世便會如母后所愿?!?/br>
    錦蓉是先帝最不在意的一個孩子,在被太后接來之前,一直跟老宮女生活在一起,她生母從前是浣衣局的女官,長得有些姿色卻性格潑辣,偶然得了先帝寵幸生了她之后便撒手人寰,錦蓉自小是由乳娘照顧長大的,雖是皇女,但先帝從未召見過她,她是在低等宮女堆里長大的,從前生母總刁難這些宮女,她們不敢反抗,人死后便將怨恨都撒在錦蓉身上,太后接她回去的時候,足足養了兩年身體才算好起來。

    “皇宮再好,也如囚籠,哀家一生鎖困其中便罷了,你卻不必?!碧笠脖еf:“高墻之外的世界哀家此生已無緣親眼去見,你若是看到了,那便是哀家看到了,你可愿意做哀家眼睛,去替哀家看一遍人間繁華?”

    錦蓉依偎著太后,眼中平靜的說:“蓉兒當然愿意?!?/br>
    *

    武選后第三日,謁都罕見的飄了雪,像春日的柳絮,無聲的落了一夜,晨起,便能見到一地的薄雪,司漠在裴熠臥房前捏了個拳頭大小的雪人,敲門的時候卻沒聽到房內的動靜。

    明明是冬日,禁軍大院當值的卻著單衣兩兩結對一起晨練,天光剛剛破曉,皇城也在慢慢蘇醒。

    裴熠打馬而來,他停在禁軍的辦差大院前抬首看了看上空還飄的雪,里頭的人聽到聲音便提著刀跟了出來,看見來人腰間的牌子頓時面面相覷,不知該作何反應。

    “愣著干什么?關統領在嗎?”裴熠抬腳上階,可門口叫著幾人堵得嚴實,他只走了幾步,又無奈的停下來了。

    “你就在此,我去通報?!闭f話的少年見裴熠面生,立刻反應迅捷的同其他人說:“你們在這里看著,我去找大人。”

    裴熠挑眉,只得等著,片刻后他又回來了,關津跟在他后頭,對于下屬攔住的人是定安侯絲毫沒有責罵,只是說了句“見定安侯不得無禮。”說完便抬手叫他們回去接著練。

    “怎么不進去。”關津明知故問。

    裴熠笑了笑,沒說話,跟著他往里走。

    “無事不登三寶殿。”關津單刀直入,“不知有何事?!?/br>
    進了屋便稍稍暖和些許,不時便有下人上了茶。

    “關大人直爽,本候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迸犰陂_門見山的說:“武選那日你有意放水,旁人看不出便罷了,你我都是練家子出身,多少還是能看出些破綻,關大人一直被人稱叫鐵面官,何以對紀禮會差別對待?!?/br>
    關津神情一滯,他以為當日沒人提出異議便是沒人看出端倪,不想時隔幾日還是被人看穿。

    “你既然看出來,當日怎么不說?”

    “我只想知道原因,并不想因此叫誰斷送自己前程。你當是知道被人發現你和紀禮甚至裴國公府和禁軍都要受到連累。所以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