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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親生的幾個孩子在溺愛之下,一個賽一個紈绔無用,一心想把繼子塞回大房的叔祖眼見親子的德行,轉了念頭:還得繼子幫扶親子,且不能叫他回去。 他親祖母見叔祖歇了還子的心思,著實松了一大口氣,只倆房多年下來,勢如水火。 誰知風水輪流轉,二房雖然有一干不事生產、只知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卻也算子滿枝頭,大房反衰弱了下去,無有孫輩為繼,他祖母祖父思來想去,便想將他要回大房。 他叔祖父不喜他,但送回大房,那也是斷然不肯的。 他祖母祖父大為憤怒,道:你不缺孫子,捏著長危不放,又不肯善待,是要如何? 老頭胡子尺長,花花白白地飄在胸前,倚著憑幾,陰陽怪氣地道:從來父父子子、子子孫孫,都有天定的緣分,有父慈子孝,自也有六親不合,好好歹歹,攤上了,只能認命,世人皆如此,他樓長危莫不是有何不同?這春寒秋涼、風吹雨打,他人受得,他樓長危就受不得?都是為人子孫的,還不了骨血,可不就得捱著? 他還真不愿捱著,帶著他爹爹的靈位,另成一支,族譜都另起一本,將軍府里另設祠堂,除了他爹爹娘親的靈位,供的是戰友袍澤。 說他樓長危大逆不道,實非抹黑。 第44章 夜風送來笙歌聲, 姬明笙與樓長危互敬了一杯酒,思及彼此亂糟糟的家事,彼此莫可奈何一笑, 多思無益, 反敗壞了良辰美景, 不如看看滿江繁燈,一城流光。 姬明笙聽得岸上打更人敲著鑼打著梆子, 笑著道:“夜到晚更,外頭已經宵禁,將軍掌兵馬司,總不好以身犯禁, 怕是回不去將軍府了。” 樓長危輕笑一聲:“倒不妨事, 我在曲宴坊中有落腳處。”他見姬明笙臉上微露探究,便道, “我少時跟著老師住在深山里,采買方回禹京,來回要兩三日, 我既不愿回樓家, 也為便利, 就在坊內置辦了一座小院。”后來他身赴邊關,屢立戰功, 姬景元常有屋宅賞賜下來,這處小院便閑置在那,交由幾個傷殘老兵看管著。 “再者,我老師在這里頗多屋宅。” “俞圣人?”姬明笙有些訝異。 “老師極喜曲宴的熱鬧。”樓長危道, 世人都以為俞丘聲世外高人一個, 有驚天地通鬼神之才, 超凡脫俗,放誕無羈,視人間萬物不過虛妄,只差飲風食露、駕鶴乘云、羽化飛升。 他老師做事隨心所欲不假,卻也是俗人一個,七老八十看中山下一名漁女的姿容,娶回山中,還生了一個兒子,老人家生怕兒子潦倒,無有金銀傍身,未雨綢繆置辦了偌大的家業。 俞老仙人道:身無長物,不屑黃白之物,此為酸氣橫流;身臥金山銀山,嫌銅臭撲鼻,此為高潔清雅。腹饑看花,道:此花可食也;倉實賞花,嘆:此花將休敗,青帝何不憐?我兒得是那知花可食,卻惜花時短的憐花人。 因此,俞丘聲看似常居深山,不理俗事,實則廣布家業,甚至還有幾家青樓,為攪名流sao客,他老人家另取名號,親自動手畫了幾幅春宮圖,聽聞已被捧為至圣寶畫,風流才子色中餓鬼皆千方百計以圖細賞。小師弟將來能揮霍到老死,連帶他這個徒弟也跟著沾光,借著老師的商鋪礦業,安置了不少從伍行退下的兵卒。 姬明笙神往道:“若有緣,真想拜會俞師啊。” 樓長危笑而不語,姬景元把俞丘聲煩得夠嗆,恨不能遠離姬姓人士十里地。 一時,食手做好船宴,鮮落落的魚蝦蟹螺、嬾藕水菜。船菜本是漁家靠水吃水的應付之物,船只離岸后不得回返家中做飯食,便在船上置辦一只小小的風爐,挑揀現捕的不好將賣的小魚小蝦,潦草加些鹽巴,清煮之后聊以充饑。活魚活蝦,雖少佐料,卻也鮮美異常,漸漸便成一方風味,食手來做船宴,再是返璞歸真,也不似船家一鍋亂煮,需得其鮮美,去其泥腥,味清不奪本味,色淺不失其形。 如意請來的食手,為求在姬明笙跟前得個好臉,拿出畢生的本事,一桌船宴做得鮮香撲鼻,姬明笙將人叫來,賞了金銀,食手大喜過望,連連嗑頭,紅光滿面地退了下去。 “與將軍相聊甚歡,明知耽誤了將軍的功夫,還是嫌月移早。”姬明笙雙手執杯,正色道。 “交淺言深,亦我所愿。”樓長危同樣執杯相敬。 二人一同飲盡杯中酒,相示杯底。 文內侍和如意立在兩邊伺侯,不約而同對視一眼,哪來的相談甚歡,他二人聽了半天,就沒聽自家公主與樓將說過多少話,落他們耳里沒幾句,公主與將軍那神色,倒似已過千言萬語。 如意擰著眉毛,暗道:公主與將軍真是神了,說話都不用張嘴。 文內侍則瞪如意一眼:毛丫頭好大的膽,擱心里腹誹公主與將軍。 如意平白捱了一眼,一皺鼻子,很不服氣地瞪了回去。 姬明笙瞥見他二人在那打眉眼官司,道:“你二人要說話,便好好說話,光在那看鼻子眼的。” 如意眨眨眼,文內侍兜著手,二人齊聲道:“回稟公主,奴婢二人無話可說。” 樓長危掃了他們一眼,如意和文內侍一個哆嗦,樓大將軍瞧人似能把人瞧個透穿,不安中,就中樓將軍道:“怕是在打趣你我。” 如意眼珠差點掉出來,忙道:“沒有沒有,奴婢沒說公主與將軍的壞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