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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頭有淑妃出的皇三子,奈何幼年早夭,依皇家的規矩,本不入序齒,但淑妃失子去了半條命,姬景元便破了例。 再便是魏賢妃所生的皇四子姬頎,魏賢妃貌極美,皇四子生得秀麗豐常,別說她阿父喜愛,便連他們兄妹與姜皇后都對皇四子喜愛有加。 反倒是林美人生的姬殷,因是早產子,幼時瘦巴巴跟只小猴兒似得,動不動就生病,除了林美人這個親娘,誰抱都哭,因此,遠不如皇四子招人喜歡,唯有姜皇后憐他體弱,怕養不活,待他多有照顧,連帶姬明笙兄妹也常去探望這個孱弱的小皇弟,后林美人病逝,姬殷養在了姜皇后身邊,朝夕相處,情份便又有了不同。 徐昭儀所出的小公主姬明歌那時尚未出生。 宮中少子有少子的好處,皇子皇女個個都照顧得精細,時常都能見到姬景元和姜皇后,在帝后二人跟前露臉。 姬景元雖最重中宮嫡出,對余下的子女也極為憐惜寵愛,百忙之中都會抽空指點子女功課,子女的所長所短,他都了如指掌,對姬瑯那更是精心指導,早早就將他立為了太子。 儲君定早,姬景元又是一言九鼎的君皇,宮中諸人再有小心思,也全都偃旗息鼓、和順非常。 姬瑯年少便有風范,文武皆通,對君父恭謹謙遜,對弟妹寬厚仁愛,他寫得一手好字,常替姬景元指點弟、妹寫字,也就姬央自己刻苦,一筆字不遜姬瑯,余者無不受過姬瑯的苦心教導。 . 姬明笙思及少年時光,真是無憂無慮啊,她翻閱前史密傳,皇家子弟從來多紛爭,比對了一下自家的和睦,自以為不同,誰知…… 誰知,魏妃毒案,立割斷美好舊光陰。樓長危看向姬明笙,他不知在那場驚變里,姬明笙這個皇家公主不知受了多少的打擊,敬愛的兄長性命垂危不說,過往的和美如空中樓閣傾倒,她卻找不著登天梯重拾舊梁斷磚. 萬般事,都敵不過“無能為力”四字。 姬明笙為自己斟了半杯酒,魏妃毒案,她阿兄看似僥幸活下來,實則還是死了。 哪里還能再尋回當初禮賢下士、溫潤如玉的皇太子? 她四弟姬頎被禁,雖活著,也和死了沒甚差別。他既羞慚母親毒害了兄長,又恨父親對母親酷厲,自閉深宮之中,拒見任何人,只有逢年節時,姜皇后去探望他,方出來替母跪罪。 姬明笙久不見他,不知自己這個貌勝好女的弟弟,如今什么模樣,只聽姜皇后道姬頎心苦,已半白了鬢發。 與魏妃往來密切的徐昭儀受毒案牽連,丟了份位不說,人也如同驚弓之鳥,說話做事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小公主姬明歌被她拘在深宮,沒有一絲活人氣。 姬景元本來就深恨魏妃瘋病,見不得徐昭儀疑神疑鬼,干脆就冷了她,又看小公主安份隨時三從四德的模樣,更是厭棄不已,至今徐昭儀母女都少在人前出現,徐昭儀非但沒有生出惶恐之意,反覺心安,被她教得畏畏縮縮的小公主本就怕人多聲雜,更是樂得自在清靜。 魏妃毒案牽連甚廣,姬瑯那時正在宴客,廣邀京中后起之秀,座中兼是名揚禹京的青年俊杰,或是名門悉心栽培的得意子弟,或是寒門百年難出的不世之才,魏妃這一劑毒下去,不知多少家族遭殃。 誰能不疑她是為皇四子爭儲位,方行此等喪心病狂之事?再兼魏妃下毒,事辦得詭譎莫測,各處關節算無遺策,眾人又疑魏妃背后有反賊謀劃。 然而,魏妃只不過有瘋病罷了,瘋子做事,哪有緣由? 姬景元原本不信,刨地三尺都沒能查出異樣,醫署司藥翻來覆去診治,也都道魏妃是真有瘋病,姬景元仍是存疑,魏妃在酷刑之下,幾沒了人樣,還是沒招出個所以然來,倒將自己如何定計下毒交待得明明白白,姬景元是越聽越心驚,他以為他這個昔日愛妃只會風花雪月、悲春傷秋,沒想到竟還擅排兵布局,然而再聽她言語,卻是顛三倒四、瘋瘋癲癲,前言后語似通非通。 一個出人意料的瘋子,本就可怕,焉知他能干出什么事?一個智計百出的瘋子更是令人毛骨悚然,他能將他想干的事干成。 姬景元后怕之余,處死了只剩一口氣的魏賢妃,浸毒枯骨覆美人皮,可叫人一夢赴黃泉,自此之后,姬景元后宮再不曾添過新人。 姬明笙飲盡杯中殘酒,杯底一絲苦味,今非昨啊,人人都似變一種模樣,一段路修一段緣,父母手足、夫妻知交,不外如是。 樓長危道:“我爹爹是過繼子。” 他叔祖父身患有疾,子嗣艱辛,便過繼了他父親,一來民間有引子之說,二來有備無患。也不知是他叔祖父多年吃的藥總算起了作用,還是民間閑說應驗了一回,他父親過繼到二房沒幾年,他叔祖父的親子接二連三地出生。 有了親子,誰還要過繼子? 他叔祖遂起了心思,要將過他爹送還大房,偏他親祖母偏心幼子,厭極長子,又有心算計二房的家財,死活不肯受之,又與他叔祖道:你子尚幼,將來未可知,不如先將他養在跟前,以防變故。 他叔祖一聽,是有幾分理,養個繼子罷,不必精心,尋常衣飯,十個也養得起。 因此他爹爹在二房過得極為艱難,然他親娘棄子,親爹不管,手足涼淡,二房雖也是各種不好,卻是一個安身之所,在二房不得悉心教導那也無妨,族中有族學私塾,也能讀書考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