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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笑著道:“原是如此,那將軍指點磬兒一二。” 樓長危道:“我于五禽戲上并無所長,太子、太子妃若不棄,我薦一人去東宮,看看可能教小郎君。” 太子妃維持著面上笑,道:“將軍費心。” 太子姬瑯則拉住姬央的手:“二弟,你分府后,你我兄弟許久未曾對坐酌飲了。” 姬央道:“殿下,康健要以。” “也是,與我能飲什么酒?我一將死之人。”姬瑯苦笑,落寞地擺擺手,“你與將軍同去罷。” 姬央有些不耐,道:“我與王妃同車,將軍騎馬快行,并不同歸。” 姬瑯微笑,這一笑略略削減了他過于削瘦臉龐的尖利,隱約有當年溫潤如玉的風姿,他道:“弟弟,多心了。 ” 夜風襲來,姬瑯的那點笑,隨之消散涼意中。 樓長危無意再與他們兄弟周旋,拱手一禮,翻身上馬揚鞭就走,身后,姬央與姬瑯別后,與王妃同乘,慢悠悠地打道回府。 樓長危回到將軍府,看到昱王府大門前掛著的兩盞燈,垂下的燈穗在夜風中飄來蕩去,執戈的護衛立在兩側,腰背挺直、紋絲不動。王府管事帶了兩個小廝,提著一盞燈,靜侯主人家歸來,聲悄卻有序,見著樓長危下馬,躬身一禮。 一葉可知秋,姬央御下定然極嚴,而下屬則身心俱服,否則無此氣象。 樓長危拒了門子的殷勤,親自牽著馬到馬廄,添了把草料,又從柱子上掛著的布袋中取了一塊豆餅喂給愛駒,見它吃了幾口,晃晃大頭,連噴幾個響鼻,好似心情不佳,笑拍幾下后,吩咐馬奴道:“拿半壇子渾酒給它,八成是嘴饞了。” 馬奴應了一聲,小跑著捧了半壇子帶著酸氣的渾酒:“ 這是昨日吃剩下的,酒氣散了好些,云追要是不吃,小人再啟一壇新的。” 樓長危道:“無妨,它一個畜牲,品不出差別。” 馬奴摸出一個毛刷給云追刷著毛,笑道:“小人家中自釀的酒,也不比追云吃的好多少。云追,下旬回家,給你帶壇我阿娘釀的酒,可不許嫌棄。” 樓長危聞著泛酸的酒氣,驀得想起姬明笙拿著竹筒飲農家酒,拍了一記云追:“憑它也敢嫌棄。”皇家公主都不曾嫌。 老管家得知家主回來,跛著一條腿,提燈匆匆趕過來,道:“老奴在門口張望,沒見,原來郎主來了馬廄這邊。” 樓長危上前扶了一把:“安伯,你腿腳不便,晚上早些安睡。” “年老了,覺少。老奴叫廚下備了冷淘,切了梨絲、甜rou,涼浸浸的,很是可口,也解酒意……”安管事隨后又笑起來,“老奴多慮了,郎主未曾貪杯呢,人老了,盡說些糊涂話。對了,辛先生在書房等著郎主,再有……李府的小娘子過來了。” 樓長危頓時面露不悅:“安伯,下次不必理會,她在外待得一時片刻,自會離去。” 安管事猶豫道:“到底是小郎君的嫡親姨母,親戚呢,這般拒之門外,怕不太合宜。” 樓長危道:“既能拒姓樓的,自也能拒姓李的。” 安管事嘆口氣,道:“郎主休嫌老奴多嘴多舌,以下犯上,郎主問心無愧,可外頭名聲不大好聽。” 樓長危道:“從來未有的東西,無足掛心。”他本想去看看幼子,就此止了步,“明日叫嬤嬤送李家小娘子回去。” “是。”安管事應下,又討主意道,“老奴聽聞李家老太太不大舒坦,郎主可要去探望?” “備禮便好,探望就不必了。”樓長危復又問,“可知是什么病?” 安管事禿著眉骨,面有疑惑道:“說是神識不大清醒,好時沒有半點的異樣,不好時拉著李家小娘子的手喚夫人的小名。” 樓長危遂立在檐下細問:“原先未曾聽老太太有此等毛病。” 安管事道:“李家頗有避諱,含糊其詞的,有說不小心跌了一跤,其時沒甚不對,隔了十天半月晨起偶爾犯糊涂,又說思女成疾,這才不清醒。李家小娘子卻道,無有大礙,是添了年歲的緣故。” “不曾延醫問藥?”樓長危問道。這不好,那不對,卻都是李家自家人的說詞,只沒醫師郎中的診斷。 安管事低聲道:“老奴猜度著:老太太這病,說好聽點是有些糊涂,說不好聽點,就是瘋病。李家還有女兒不曾許人家,自是多有隱瞞。” 既如此,樓長危便不再多問,道:“備禮時,讓徐郎中順道過去看看。” 安管事抬起老眼瞅他一眼。 “不妥?” 安管事道:“郎主也是李家要瞞的人之一哩,郎主叫徐郎中過去,可不驚著李家上下?” 樓長危微一沉吟,道:“既是瘋病,又瞞著我,大許是老太太病中罵我。”李家惡他滿手血勝,犯有天怒,大女兒早逝皆因受他牽連之故。 安管事冷笑一聲:“許是瘋得不輕哩,徐郎中便罷了吧。” 樓長危并不將此放在心上:“既有疾,總要問診,帶上罷。” 安管事只得有些不平地應下,他仗著是樓長危身邊的老仆,又隨他生死,道:“那起子人沒有良心啊,郎主不喜計較,他們還道郎主心虧。”李家嫌郎主命硬,他還嫌先夫人體弱呢,再沒見一個年輕輕的娘子,一日到晚坐在佛堂里念經的。 樓長危不再過問李家事:“阿禮今日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