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嘔血了嗎 第1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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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轉身坐到梳妝鏡前, 將發上的金釵、步搖等繁復的發飾都給卸下。 眸光卻微滯,看到那妝奩之下,壓著一紙婚書。 打開來看,上面的名字, 卻是白蓁蓁, 與明堯。 字體驚鴻般美, 是他一貫的凌厲筆鋒。 一只修長而美的手,忽然拿起那婚書。 男子站在她身后, 捧著那紙婚書,火紅紙箋襯得皮膚白皙。 “自欺欺人, 有意思么?” “有人相信, 它就有意義。”白雨漸將婚書揣在懷中,俯身將手放在她肩膀,“我來幫你吧。” 他小心翼翼為她拆開那不算復雜的發髻, 手指穿梭之間靈巧溫柔, 沒有讓她感到痛楚。 她卻注意到他的皮膚少了一層血色,看上去透著幾分病態。 “你病了?”她淡淡地問, 他面色一僵,旋即把金釵放進妝奩,繼續動作, “風寒而已。” “手伸出來, 給你把脈。” 許是今夜的紅燭太過明艷,營造了幾分溫情的氛圍。她心平氣和地與他說起話來。 他卻搖了搖頭。 “想是這里照不到陽光,才會如此罷。你放心,我并無大礙。”一貫的清寒嗓音。 蓁蓁也不勉強。 這地宮之下建造了專門的藥廬,還配有各式各樣的藥材,就算生了病, 他一個郎中不至于連自己的身體都調理不好。 她坐的久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你餓不餓?”他忽然問。 她的發絲全都披散下來,摸在手里順滑如水,他看向鏡子里那紅唇如焰的少女,唇角帶了一絲自己都覺察不到的笑意。 蓁蓁皺眉,“怎么?” 白雨漸道,“我給你煮一碗面吧。” 說著他就走了出去,這地宮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灶房亦是有的。 蓁蓁卻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以往她的生辰,他都會破天荒地煮上一碗生辰面,可今兒又不是她的生辰,他怎么這般反常。 一刻鐘后,她盯著那碗熱熱氣騰騰的面,抿著唇,說實話,她懷疑里面有毒。 白雨漸被她關在下面,又用鎖鏈捆著,又用鞭子打,想起來時哄一哄,想不起來就丟在一邊。 她實在不能相信,他心底一絲怨氣都沒有。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看她沒有絲毫動筷的意思,那雙桃花眼里的光,漸漸地黯淡了下去。 “你……” “我不喜歡吃面了,”蓁蓁抬眼看著他,平鋪直敘,“而且我也不餓,雖然是你做的,但并不代表,我一定要吃,不是嗎?” 他的臉色更加白了一些,眼珠子黑漆漆的。 “是。” 他抬起那碗面,不知道離開去了哪里,想必是端去倒掉了吧。 她撐著腮,其實那碗面做的飄香誘人,幾點蔥花點綴著,還臥著一個黃澄澄的荷包蛋,勾人食欲的很。 這人即便不做官兒,不做郎中,做個廚子亦是極好的,真是應了那句古話,技多不壓身。 更何況還擅長雕刻、刺繡…… 看著那火紅的,又被整整齊齊疊好在案上的嫁衣,她難免贊嘆一下。 然后發了會呆。 等到白雨漸擦干凈手,走回來的時候,少女就倚在門邊,她的目光穿過他,看向那漆黑的盡頭。 “對了,灶房旁邊,你應該看到了吧,還有一扇門,那是通往地窖的,藏了幾壇好酒。” 她好像忘記剛才拒絕了他,沖他彎著眼甜甜地說,“你若是平日里無聊,可以去弄點酒來喝。” “只是那些酒里,有幾壇我珍藏的佳釀,你要留點給我,不要全都喝光了。” 她可不會忘記,白雨漸看上去清冷克制,骨子里其實是個酒鬼,一壇酒給他,沒幾下就喝光了。 蓁蓁說完就要離開,卻被輕輕握住了手腕。 “何日再來?”他嗓音低醇,與生俱來的傾醉口吻,因為是背光站著,眸底有些晦澀難辨。 “歸期不定。” 她沒有說假話,后宮事務繁瑣,光是處理那些雞毛蒜皮之事,就占用了她大半的時間。 何況姚玉書還時不時來碧梧宮坐坐,她待皇帝,總是要拿出十二分的耐心的。 她目光慢慢放平,“你知曉,今日陪你完成這場婚禮,只是謝謝你救了印朝暮。” “這并不代表什么。” 他眸光落在她面上,安靜打量著,似乎想要找出一點說謊的證據。 片刻后,他的眼中,浮出了一絲茫然之色。 他緩緩地松開了手。 “我知道了。” 他低低地說。 男子喜服還未褪,長身玉立,一團模糊的燭光之中,面龐若冰雪動人。 地宮無風,撩不起那衣衫與墨發翻飛翩然,可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極了臨凡的仙人。 他的手腳之上,早就沒有鎖鏈限制他的行動。 可他卻定定地站在那里,腳下宛如生了根。 整個人又被無形的枷鎖,牢牢地束縛住了。 她這一去,又是半月不見人影。 …… 得到了就不會珍惜。 這句話適用于所有人,包括蓁蓁,她忙得焦頭爛額,基本把白雨漸這個人忘在了腦后。 前朝再度給皇帝施壓,要求皇帝廣納妃嬪,為太行綿延后嗣,并暗暗指責皇后不賢。 然而朝廷之中,以那位前不久剛剛拜將的印朝暮為首,組成了力保皇后的武臣黨派。 自古誰有軍權誰是老大,手握丹書玉令與暗網兩大軍隊勢力,魏氏若有心效仿武皇,只怕無人能夠阻攔。 就連姚玉書偶然看向她的目光中,也摻雜了一些不太一樣的東西。 但是,他卻向朝廷下旨,只道他在位一日,便一日不會廢后。 這道永不廢后的旨意一下,民間不知又有多少傳唱帝后情深的童謠興起。 這天蓁蓁正在修剪花枝。 西域進貢了一種水晶瓶,往里插上各式各樣的鮮花,當真是美的繚亂人眼。 玄香匆匆走了進來: “皇后娘娘,安寧公主求見。” “安寧公主?” 蓁蓁想了起來,姚翩然,姚玉書那個便宜meimei。 與今上并無血緣關系,乃是在宮外抱養,深受已故太后喜愛的,安寧公主。 虞氏死后,在寶儀宮的牌匾之后,皇帝發現了一封遺書。里面詳細記載了她一生的憾事。 包括當初明家被滅的經過,其中刻意提及,明家有一位幼小的女兒,名字喚作,明翩翩。 “皇嫂。”安寧行禮,別扭地喚了一聲。 “安寧找本宮,有什么事嗎?” 蓁蓁依舊修剪著花枝,頭也沒抬。 安寧卻沒吭聲,只是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著四周,直到蓁蓁又喊了她一聲。 安寧這才回神,眼里卻噙滿了淚,“皇嫂,安寧聽聞,丞相大人是在皇嫂宮中歿的……” 她聲音帶著哭腔,“那日的情形,皇嫂可能與安寧細細說說?” 先是太后駕崩,又是心上人長逝。 她這幾日肝腸寸斷,天天以淚洗面,嗓子都啞了。 “本宮并沒有什么好說的。” 安寧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皇后的眼睛道,“安寧派人調查過,那枚平安符,還有丞相的過去,安寧知道,他曾經收養過一個孤女,那個孤女,就是皇嫂吧?” 蓁蓁終于放下剪刀,卻是答非所問,“安寧,你知道,你為何能從母后那里,得到那么多的寵愛嗎?” 安寧一頭霧水,“皇嫂這是何意?” 為何忽然提及母后? 看著她懵懂無知的樣子,蓁蓁笑了。安寧不知道,但是她知道。 虞氏在遺書上說,收養安寧,是緣于心中的愧疚,將自己親生女兒遺棄的愧疚。 看著安寧健康成長,仿佛看見了自己親生女兒的成長,所以,虞氏幾乎是無條件地寵愛著安寧公主,什么都縱容著,滿足著。 漸漸地,從安寧身上,虞氏感受到了真正屬于母女之間的溫情。 是安寧彌補了她內心的虧欠,讓她得到了救贖。 這些話,蓁蓁看到的時候,不知是該感到凄涼,還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