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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嘔血了嗎 第110節

    蓁蓁一怔,男子的臉,在淡薄月光的籠罩下,愈發蒼白了幾分,眉眼深邃地驚人。

    他說不會,想來是有七八分的可信度了。

    這人一向不會失言,他說死不了,那定是死不了。

    一顆心到底是放了下去,又因實在是太困了,她也不記得自己回答了沒有,就又睡了過去。

    翌日,她是被陽光給刺醒的,那破了大洞的屋頂照進清晨的暖陽,鋪在她臉上。耳邊還能聽見清脆的鳥鳴聲。一滴露水,滴答,落到了她的臉上,蓁蓁徹底清醒了過來。

    不遠處生著火,架著柴堆,一把劍,串著一只雞在上面烤著,滋滋冒著油光。

    香味鉆進鼻尖,勾人饞蟲得緊。

    那人卻不在。

    蓁蓁起身,火光暖熱了她的臉頰,嗅著那股香氣,她腹中愈發饑餓,實在是忍不住了,剛想伸手。

    “娘娘。”

    男子聲音響起。

    她驀地縮回了手,回頭一看,男子站在門口,一身粗布衣衫,也掩蓋不住的俊朗。

    果真如他所說,不過短短一夜,就恢復了精氣神,只是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你醒了,”見她盯著他,他抿了抿唇,垂下眼來,“微臣方才外出尋了些吃食,還有衣物,娘娘若是不嫌棄,將就著穿吧。”

    所謂的衣物,是一雙鞋子。被他抱在懷里,粗布做的,針線粗糙,但有鞋子穿,總比光著腳好。

    蓁蓁沒有說話。

    他便走了過來,半蹲下身,

    “娘娘,請抬腳。”

    她沉默片刻,這才扶住男子的肩膀,將腳抬了起來。

    低著頭,這才看見他的頭發隨意用一根草藤綁起,扎得低低的,如同綢緞般垂散在后背,瞧著倒是有幾分溫良隨和了。

    他托著少女的腳,卻沒有給她直接把鞋穿上,而是放下來,嗓音清寒,“娘娘稍候。”

    白雨漸打來了一盆水,盆不算干凈,里面的水看著倒還算清澈,他道,

    “請娘娘浣足。”

    她皺眉。

    不過還是依言,將腳放了進去,入水冰涼,凍得她一激靈。

    他卻是將手浸在水里,為她仔細清洗了起來。

    蓁蓁扶著他的肩膀,垂眼打量他。

    他的細致嚴謹,是她從小就領略的。即便是洗腳,亦是像在處理政務一般,待將上面的泥土和草葉都洗去,恢復光潔如玉,他這才抬袖,為她將水漬擦干,捧著放進那鞋子里。

    另一只如法炮制。

    他手指冰涼,觸感很好,力度亦是輕柔,她便也沒有表現出抗拒。

    ——還是穿鞋的感覺好,穩穩踩上地面時,蓁蓁有些驚訝。

    鞋子里不知墊了什么東西,倒是柔軟舒適,不如她想象中的粗糙硌腳。

    “昨夜多謝娘娘相救,微臣感激不盡。”他輕咳一聲,看了火堆一眼,“娘娘用點吃的吧。”

    她卻不動,目光有些警惕。

    他垂下眼,很低地說了一聲,“你不能試著相信我一次?”

    她笑了,“白雨漸,你可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誰知道,從昨晚到今天發生的一切,是不是丞相大人一手謀劃的,又一出好戲?”

    他扯起嘴角,眼里是冷的,“娘娘若真如此覺得,昨夜丟下微臣便是,又何必相救呢。”

    “本宮只是覺得,若丞相大人就此斃命,本宮一人,恐怕難以脫困。”她坦然道,“救你也是無奈之舉。況且,大人若就這般草草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白雨漸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著她,嗓音一貫的清冷,“娘娘所言極是。”

    他轉過身去,垂在衣袖下的手攥緊了,“娘娘若實在不信,不吃便是。不過,皇上的人不會那么快找到我們。在此之前,保持體力才是要緊,想必娘娘,也不想一直與微臣待在一處。”

    說完他走了出去,步子邁得不疾不徐,卻是rou眼可見的怒氣。

    見人被自己氣跑了,蓁蓁這才從鬢發間拔下銀簪,往雞rou上一刺。

    見沒有異樣,這才盤腿坐下,撕扯雞rou放進嘴里,入口時卻愣了一下,埋藏在記憶里最深的味覺被喚醒,外酥里嫩,還灑了一些香料,是他的手藝不錯了。

    ……

    一路有人側目。

    路邊,一男子牽著一匹馬,緩步走著。

    馬上端坐著一名少女,瞧著分外矜貴,她以面紗遮面,只露一雙水靈靈的眼眸,清純中有一絲嫵媚,眼角那顆淚痣更是點睛之筆。

    她的手牽著韁繩,纖細的手腕上掛著一條寶石項鏈。杏黃色的衣裙是絲綢質地,裙角用金線繡著繁花,一看就價值不菲。

    那牽馬的男子長身玉立,烏發用草藤束在腦后,眉眼冰冷俊美,即便粗布麻衣,也是通身掩不住的貴氣。

    此處,是靠近燕京的一座小鎮,到處種滿了杏花樹,杏花雪白,邊緣帶著紅暈,一片一片飄落,道路兩旁落花堆積,宛若雪堆一般。很快,男子和少女的肩上,都落了不少花瓣。

    他們停在了一家客棧前。

    “今晚在此歇息。”

    他抱她下馬,隔著衣裙的掌心冰冷,嗓音清寒若玉石相擊,“委屈娘娘了。微臣一會便去官署報信。娘娘切記在客棧躲好,莫要四下走動。“

    “知曉了。”她應的心不在焉,一下馬,就與他保持了距離,他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下,方才緩緩地落下。

    之前在路上遇到了一波追兵,白雨漸倒是不怎么費力地解決了。

    他把劍擦干凈,忽然注意到有血跡濺上了她的衣裙。他皺眉看著,不光這血看著刺目,她衣裙上繡著的鳳凰亦是極為打眼,但凡有些見識的,都會猜出她身份不凡。

    無法,白雨漸便將那破爛外袍裹在她身上,帶她去了一趟成衣鋪。

    那鋪子除了衣物,兼賣首飾,蓁蓁眼尖,在擺放首飾的地方看到一支金釵,雕刻成杏花式樣,她流連了一會兒,方才走向男子。

    白雨漸垂眸問她,“可有看上的?”

    她默不作聲,眸光流轉,落到那件搭在衣架上的,杏黃色的絲質長裙。

    裙子正對著窗欞擺放,迎著日光泛出碎金般的色澤。

    浮光躍金,靜影沉璧,大抵便是如此。

    老板打量著二人,立刻雙眼放光,“夫人眼光真好,這件衣裙乃是小店的鎮店之寶,全天下僅此一件,夫人膚色如雪,穿上這件衣裙,定然美艷非常。“

    他看向白雨漸,“這位公子若能買下這件衣裙,贈與您夫人,定能博得佳人歡心。”

    “老板眼拙了,”蓁蓁抿唇笑道,“他是我的家臣,并非我的夫君。”

    老板一愣,臉上浮現尷尬之色,“是在下眼拙。”

    他將目光放在那男子身上,心里直犯嘀咕。哪有人看著別人妻子的目光是那般的,分明,就是看著心愛之人的眼神嘛。

    因蓁蓁身上披著那件袍子,倒也看不出二人身份的差距。

    或許,是新婚夫妻鬧別扭?老板在心中暗暗猜測著。

    蓁蓁倒是中意那裙子,自去換衣去了,趁著這功夫,老板又與男子攀談。

    “公子瞧你儀表堂堂,若是穿上本店又一鎮店之寶,定然更添容光!”老板熱情地取下那件白袍,“公子這等氣質,最適合白衣不過,不若看看小店這件冰絲竹葉紋白袍,保管將公子的容色發揮到十分,別說夫人,就是這天下女子,都要對公子如癡如醉!”

    白雨漸眸光掠過,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不必。”

    他看向那簾后,目光疏淡至極,老板一時也懷疑,莫非自己看走眼了,或許,真的只是家臣?

    簾子被一只玉手掀開,少女從中走出。

    腰肢纖細,膚光勝雪。

    少女脖頸修長纖細,一根細細的紅色掛著那枚平安符,垂在胸前。

    白雨漸眸光變深。

    以前在他眼中,任何女子任何色彩都沒有分別。

    如今方知,是有的。

    不論何種色彩,何種質地,黑白紅紫。即便是粗布麻衣,只要在她身上,便是無與倫比。

    她一步一步走來,天地靜了,靜得只能聽見他有些紊亂的心跳聲。

    她停在他面前,問,“好看嗎?”

    男子喉結一滾,垂眸,遮掩眸中深色,“好看。”

    她得到了滿意的答復,便笑了起來,頰邊梨渦淺淺,方才看向老板,伸手取下手上那串紅寶石手鏈。

    “這件衣裙,我買了。”

    卻忽然被他按住,他拾起那寶石手鏈,重新給她戴在手腕上。然后從腰間取下什么,啪的一聲,放在了柜臺之上。

    是他的劍。

    蓁蓁并不很懂這些刀兵之物,可見到老板猛然變得垂涎的眼神,便也知,這把劍的價值,定然遠遠超過這件衣裙,十倍不止的了。

    老板收回目光,拈著胡須,為難地說,“公子啊,在下是做小本生意的,原本沒有這般以物易物的規矩。不過嘛,見夫人對這件衣裙是真心喜歡,看你二人穿著打扮,也也不像是本地人。相逢即有緣,罷了罷了,就當我吃虧,這衣裙便……”

    “且慢。”蓁蓁笑道,“想必老板也是懂行之人,這把劍何等價值,老板不會不知,這件裙子我不要了,白卿,把劍拿回去。”說著便要去換。

    她并非想給白雨漸出頭,只單純不想讓這老板白撿一大便宜。

    “哎,”那老板立刻道,“行行,在下再出五十兩,加這件衣裙,換這把劍,夫人以為如何?”

    他是個好刀兵的,從白雨漸進門開始,他一眼便注意到,男子穿戴雖再清貧不過,腰間佩的,卻是一把絕世神兵!

    光是上邊懸掛的玉墜,便是極品中的極品,又豈能輕易錯過?

    五十兩到手,蓁蓁隨手塞到他懷里。

    白雨漸看她,她道,“本就是你的劍,我可不貪你的。”

    說著便走了出去。

    “等等。”那老板卻叫住了他們。

    “這位姑娘,”他訕笑著,指了指自己頭上,“這支金釵,小店不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