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嘔血了嗎 第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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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看向他的眼里全是警惕,唯恐他傷害她身后之人。 白雨漸的手指捏緊了又松開,忍不住聲線微冷,斥道,“讓開?!?/br> 她卻是倔強地抬著頭。 白雨漸大怒,胸口氣血翻涌,喉頭涌上的鮮血被他咽了進去。他幾乎是咬著牙說道: “微臣以微臣與雁南明氏全族性命起誓,不會傷害圣上!” 蓁蓁不敢信他,姚玉書卻氣若游絲道,“既然白卿有話要與朕說愛妃,你就先退下吧。”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沒事,蓁蓁卻萬般不放心,眼眸含淚,他柔聲哄了許久,她這才抹了淚起身離開,只是也不敢走得太遠,只在殿外等候。 待那少女離開,白雨漸方才看向咳嗽不止、面容蒼白的皇帝。他躬身行了臣禮,“皇上?!?/br> 語氣里卻隱含了一絲厭惡,“皇上的嘔吐物中,并無毒物,何必故作姿態?!?/br> 姚玉書擦了擦嘴角,含笑道,“白卿啊,這就是為何你性子總討不了好的緣故了,自古以來,苦rou計總是屢試不爽啊。” “不來這么一出,怎么換來這一線轉機呢?” 白雨漸面容冷峻。 他實在想不通,緣何她會看不清此人的真面目,對他死心塌地? “不過,愛妃當真是對朕一片癡情,若非今日之事,朕恐怕都想不到愛妃對朕的感情,已然深到如此地步?!币τ駮粗约旱氖终?,輕嘆。 一口一個愛妃,白雨漸的手指捏得咯吱作響。 姚玉書心中快慰,朝堂上哪代帝王,會被臣子揪著錯處,訓個沒完,這白雨漸他動不了,難道還不能膈應一番嗎? “明月樓中,你對朕的愛妃做出那種事,朕可是怒火攻心呢。” 姚玉書沉聲道。 “她是微臣一手帶大,十年兄妹相稱。明月樓真相究竟為何,想必皇上最清楚不過?;噬希酉聛淼脑?,微臣不是以臣子的身份,而是以她兄長的身份,與皇上商議。” 他的眸光平靜無波。 “說罷?!?/br> 姚玉書好整以暇地抬眼看著男子。 “之前種種,若無皇上指使,微臣可不相信?!卑子隄u聲音里壓抑了許久以來的怒氣,“不過細思之下,都是微臣之過。微臣不該將她教的那般善良仁慈,屢次被人利用而不知。” “哦?白卿所言當真?朕怎么聽說過一段往事,有意思得很。她心有不平,朕自然是樂意成全,”姚玉書一臉漫不經心。 男子面色更寒,“皇上若當真想要成全于她,就該教她,真正的報復是什么。拿到丹書玉令之后,便將微臣打入死牢,摧毀微臣最在意的東西,譬如抓住明家人,亦或是白家人,一個一個地,在微臣面前用最殘忍的方法殺死,或者,將微臣死去的親人刨墳鞭尸。微臣必將難以忍受,生不如死,這才是真正的報復?!?/br> 姚玉書不寒而栗,“你說什么?” 一個苦心籌謀,要報滅門之仇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怎樣才能讓敵人最痛苦。 白雨漸閉了閉眼,淡淡道,“可是,她都沒有。她始終在用自己作為籌碼,不曾牽連任何人。所以,看著她的所作所為,微臣不覺怨恨,唯有心疼。而且微臣并不覺得,皇上是在成全她?!?/br> 那次與她糾纏的一夜,他是真的想去死的。他不該那樣待她,她無論如何都不該被那樣對待。 后來,她的每一次靠近,都擾得他心神不寧,意亂情迷之下的吻,已是他對她最過分的極限。 不能再有一次了。 他怕他會發瘋。 白雨漸的口吻,讓姚玉書詭異地有種自己正在被大舅哥教訓著的感覺,他正這么想著,就看到男子那始終不化冰山的臉上,浮現了淡淡的笑。 他聲音難得溫和,夾雜若有似無的嘆息。 “她從來,都沒有長大過。” 看著他,姚玉書忽然很想知道一件事。 “倘若,朕當真拋棄了她呢?” 他試探著說,“倘若冷宮中的元貞,是真正存在的,白卿你?” 白雨漸蹙眉,他那雙桃花眼中,竟是飛快閃過一抹寒光。雖然轉瞬即逝,卻還是讓姚玉書捕捉到了。 “白雨漸,你放肆!” 姚玉書臉色發青,語氣僵硬,“難道,你還想弒君不成?!” “我不知道。” 白雨漸垂下眼瞼,低低道。 他真的不知道,他會為她做出什么事。他已經破例了很多次。他的人生從與她重逢開始,早就已經脫離了既定的軌道,往著未知的方向而去。 “可她不論變成什么樣子,都是我的責任。我……從沒想過放棄她?!?/br> “那你當年,又為什么要她的命?”姚玉書只覺得好笑,這可與他從蓁蓁那里聽見的不一樣。 白雨漸沉默了。 當年在場的,除了池復和白家人,還有一人。 廣寧侯,姜遠道。 沒有那一箭,等著她和印朝暮的,會是萬箭穿心。 他夢里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也是讓他肝膽欲碎的噩夢。 他射出的那一箭,并非推她入死局,而是她僅有的一線生機??蛇@樣的話說出來,沒有人會信。 姚玉書嘆道:“你同朕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朕不見得會告訴她,這對朕來說,沒有半點好處?!?/br> 若是蓁蓁一直恨著他,便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姚玉書也說不準自己是什么心理,看著這對養兄妹反目成仇,他有種身為旁觀者的漠然。或許,還有一些幸災樂禍? “言歸正傳,白卿究竟想與朕談什么?” 白雨漸居高臨下,目光從他身上緩緩碾過,竟是有種睥睨之感。 “廣寧侯為了如今局面,已苦心籌謀兩年,他與臣有君子之約,兩年之內,若微臣能挽大廈將傾,則不反。”他聲音低到幾不可聞,“皇上今日得以茍活,應當慶幸,你是她心愛之人。” 許久之后,姚玉書久久凝望殿外那抹修長高俊的雪白背影,耳畔還停留著男子清寒的嗓音。 一,立魏元貞為后,予她中宮之尊,椒房之寵。永不廢后,永不傷她性命。 二,若她三年內無子,則立玉傾之子為儲君,過繼在她膝下撫養。 三,賜他與府中女子和離,并為其重新婚聘良人。 而他白雨漸承諾,永不婚娶。不娶妻妾,不會留下子嗣在世。他姚家多年來擔心的明家造反自立的局面,永遠不會到來。 蓁蓁站在殿外,心內焦急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只見得白衣男子踱步而出,臉色清寒,她心驚rou跳,快步擦過他身,走向殿內,卻被他低低喚住。 迎著她的眸光,白雨漸只覺好笑,“怎么,娘娘怕臣弒君?” 她嗤笑,“大人聯合廣寧侯逼宮,還有什么是大人不敢的呢?!?/br> 白雨漸閉了閉眼。 他忽然斂身下拜,在她腳邊聲線低沉,“微臣愿領命平叛,捉拿逆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這是他第一次向她低頭。愿意為了護住她滿身榮華,置身背信棄義之地,守住那人岌岌可危的帝位。 皇帝昏庸,卻庇護她數年,也將實權交于她手,落到被姜遠道圈禁的地步。而她,亦是以性命回護。 往常總以為是虛情假意,宮廷之深,何來真情?一時的享樂,焉能長久。 可方才看到那些場景,他頭一次沒了自信,兩年,原來真的可以敵得過朝夕相處的十年。 他按住心口種種翻涌的情緒,“禁衛軍統領何在?” 瞿越走到他身邊,沉聲道,“正在雁蕩門外,禁衛軍有小半數被姜遠道所控制。只是,姜家五十萬大軍遠在駐地,一時半會兒沒能入京?!?/br> 禁衛軍多半還在手中,局勢尚且有扭轉之機。 白雨漸道,“若是此戰……我不能歸來,你務必要護住她的性命。” 他還是不信姚玉書。不信皇帝,會將她看得比帝位還重。 蓁蓁不知他在與瞿越低語什么,大抵是如何退敵,只是,他竟然真的打算繼續擁戴姚玉書嗎? 他不會還留著什么后招吧? 她實在是怕了,也許白雨漸有些話,說的是正確的,她久居深宮,對于前朝之事只是一知半解。 今日有此一難,也是她的命數。正想著,卻見男子一步一步向她走來,雪白袍袖層層疊疊,在夜風中翻飛起舞,宛如那降世謫仙。 男子停在了她的身前,修長的身影幾乎籠罩住她。長長的睫毛翕動,一雙桃花眼里情緒復雜。 “此戰兇險,非死即傷。”他克制地沒再上前一步。 “天亮之前,若回來的不是我,就帶著丹書玉令,從密道跑吧。宮中應該有這種地方。” 他低低地說。 似乎怕她擔心,他又添上一句,“禁衛軍統領與微臣相識,當初圍剿儷府時,便是他助臣一臂之力。姜遠道的五十萬大軍在駐地,一時半會兒進京不得,我們還有勝算?!?/br>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他的眸里落了重重光影,卻全是她的面龐。 “你們,有幾成勝算。” “不到五成?!?/br> 她的手心一顫,隨即狠狠地握住了,抿著唇一句話都沒說。 白雨漸低垂著眸,清透的瞳仁里似乎含著很深的什么。 “若你能得勝歸來,本宮……會在皇上面前為你美言。” 白雨漸眼中劃過一絲失落。 “微臣多謝娘娘?!?/br> 旋即按劍而起,衣袖飛揚如雪,大步離去。 蓁蓁立在杏花樹下,看著他逐漸隱匿于黑暗中的背影。 直到他完全離開,兩個暗衛這才匆匆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