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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嘔血了嗎 第94節

    一片黑暗中,有利刃破入皮rou的聲音。溫熱的液體濺上了她的臉。她睜開眼,看見男子蒼白的臉,然后是他沾著鮮紅的手。

    她回頭,看到踉蹌后退,胸口插著一把利劍的池復。

    他眼珠暴突,嘴角涌出鮮血,臉色扭曲,滿是驚駭之色,“你竟敢,竟敢……”

    他訥訥地低下頭,看著插進心口的那把劍,顯然還沒有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倒了下去,身下緩緩流出了血泊。

    空氣仿佛被凍結了。

    砰的一聲,白雨漸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那飛濺的血液全部沾在了他的臉上他的白衣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

    他的眼睫也沾染了鮮血,從眼角流下,他跪在那里,滿臉茫然,身體控制不住地輕顫著。

    為什么會這樣……

    蓁蓁的裙角洇得濕透了,她看著池復身下不斷流出的血,她也在害怕地發抖。她擦著臉,臉上的血卻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從前,他只教她救人,教她重人貴生。

    然而今天,他卻當著她的面,親手殺了一個人。

    呼吸之間都是濃重的血腥味。

    月光落在了他的面上,照得他面色慘白無比,蓁蓁定了定神,緩緩走近。

    她走到他面前,卻聽見一道喃喃之聲。

    他道,“我再也做不到了。”

    白雨漸抬起臉。

    他的一雙眼空洞得可怕,帶點茫然,眼角還沾著鮮血,他面無表情地仰頭看著她。

    “我再也做不到放棄你一次了。”

    好像終于認識到了這一點,他竟然慘笑起來,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笑。

    好像原本正直磊落的人,變得陰森扭曲。

    他忽然起身,修長陰影籠罩而下。

    她以為他要對她做什么。

    卻被他死死地抱住,他的雙臂不斷收緊,仿佛在她身上汲取僅剩的、唯一的溫暖。他的身體冰冷得可怕,不停地戰栗,仿佛冷到極致。

    他輕輕在她耳邊說道,“你如何能這樣逼我?”

    溫熱的濕膩,流進了她的脖頸,他在流淚。

    少女閉了閉眼,“池復不死,我就會死。”

    “沒錯,池復的茶里,是我做的手腳,那種藥會讓他狂躁無比,”她很輕很輕地,漠然地說,“如果,你做出了兩年前一樣的選擇,那么,我的暗衛會即刻殺了你,還有池復。但是,這一次,你選擇了我。”

    宮廷怎樣浸染的她,成了他最不愿看到的模樣。魏元貞,魏貴妃。

    他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她是儷韋的女兒。

    魏貴妃,魏元貞。

    她的聲音變得溫柔無比,“白雨漸,從現在開始,我們的游戲,開始了。”

    一只細膩滑嫩的手,伸進了他的領口,他微微一怔,她卻是勾出了他脖頸上那根紅線,將什么東西拽了下來。那是她送給他的,一枚平安符,邊緣燒焦,被她緊緊地攥在手心。

    她在笑,笑里帶著點涼薄味道。

    她當著他的面,伸手拂落了帛帶,她的外裳落了下來,堆在腳邊,細瘦的肩膀裸露在外,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冰肌玉骨,不外如是。

    她的鎖骨有一個菱花般的印記。

    他曾親吻過。

    白雨漸站在那里,看著她這些舉動。

    他看著她,撕拉一聲將裙擺撕裂到了腰際,腰肢的雪白觸目驚心。少女飽滿的唇上沾著血,狠狠咬過,留下一道深刻齒痕。

    她的眼里頃刻落下淚來,可憐極了。

    白雨漸眼睜睜看著,她轉過身,撲進匆匆走進的,一道明黃身影的懷中。

    “救命,救命啊!”

    “愛妃,愛妃,”皇帝接住少女,看到她這副模樣不免大驚,“發生什么事情了?”

    他身后跟著一堆人,皇帝連忙將外袍脫下,裹住少女裸.露的身子。

    她縮在那個男子的懷中,瑟瑟發抖,帶著哭腔地說,“皇上,臣妾好怕。”

    “不要怕,一五一十地同朕說,發生了什么?”姚玉書輕輕拍著她的背。

    少女卻是驚懼得連話都說不全。

    有人看到地上躺著的人影,驚叫一聲,“池大人?!”

    “快,快傳太醫!”

    “莫不是……有人想要侮辱皇妃,被池大人看見,殺人滅口?”

    所有人都向那白衣人看去。

    他站在陰影之中,臉色晦暗。他的衣袍上都是血。袖口的仙鶴,雪松上,宛如開放了一朵朵的紅梅。

    他冷漠地、平靜地、或者說無畏地看著他們。

    “大膽狂徒!”皇帝大怒,他摟著他的愛妃,厲聲呵斥,“白雨漸,你好大的膽子!”

    那去探查池復情況的臣子,搖了搖頭。指著他心口兇器,震愕無比,“這把劍,是白大人的佩劍。”

    意圖染指皇妃,是重罪。

    為此殺人,更是罪無可恕!

    有人低聲議論,“不會吧?雁南明氏的嫡長子,聽說是個清高君子。怎么也不會色迷心竅到,這種地步吧?”

    “你不知道,此人曾在新婚之夜拋下妻子不顧,深夜求見貴妃娘娘,怕是早有情意。”

    “可也不至于,殺了池大人。雁南明氏不是一向與扶綏池家交好么,怎么也不該做出這種事?”

    “況且,池大人對貴妃娘娘頗有微詞,若是真的出了這檔子事,池大人怎么會出面阻止?”

    “池大人到底為人正直,他容不下此事才是應該,他一向快人快語的,方才在宴會上,大家都看見了,他不滿貴妃娘娘,卻也退了一步,顧全了大局不是。倒是這位白大人,平日里總是性子孤僻,不與人交好。你看貴妃娘娘恐懼成那副模樣,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那清高皮囊之下,是怎么的心肝呢?”

    有人譏諷,“都說衣冠禽獸,今日可是讓我等見到活的了。”

    “夠了!”皇帝勃然大怒。

    少女抽噎著不說話,只將手心握著一物遞給皇帝,“這……這平安符?”

    安寧驚呼一聲,下意識看向白雨漸,“這……?”

    如此,還有誰不明白的。

    “臣妾差點就被……如今名聲盡毀,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少女嗓音羸弱。

    皇帝聞言,心疼得不得了,連忙摟緊了少女,安慰,“朕不怪你。”

    他用袖子給她擦著眼淚,厲聲質問,“白雨漸,你當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所有人都看向那白衣男子。

    他的睫毛一顫,一顆血珠滾落了下來。而他伸出手,將那滴血漬揩去,面無表情地抬起眼,看向縮在皇帝懷里的少女,他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安寧道,“皇兄!這絕不可能!”

    “說不定,是這妖女勾引大人!白大人是君子,他連煙花之地都極少踏足,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姚玉書冷笑,“照你這么說,難道,還能是愛妃誣陷好人,還殺了池大人不成?”

    眾人看向少女纖細的手腕,委屈的情狀,沒有人會懷疑到她的身上。

    當一個女人美到一定程度,又一副柔弱無辜的模樣,心就會不自覺地偏向她那邊了。

    “臣妹也不知道,可,可一定不是白大人做的,”安寧急得哭了,她抓住白雨漸的衣袖,“白大人,你說話啊,為自己辯駁啊,難道,你要自己的名聲毀于一旦嗎,你難道要看著雁南明氏因你蒙羞嗎?”

    她不相信他的心上人,光風霽月的白大人,會是那樣的男子,他絕對不會的。

    這樣的罪名。

    強辱皇妃、殺人滅口,

    若是認下,這一輩子都毀了啊。

    那人終于開口了,聲音清寒嘶啞,

    “原來如此。”

    意味不明的四個字。

    他總算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果然。

    她想要的,從來就不是他。

    她想要,讓他經歷一遍她曾經歷過的,想讓他落到同她一般的處境。

    她從始至終,不過是想報復。

    不過是報復。

    原來是這種感覺,被千夫所指,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就算辯解也沒有辦法獲得信任。因為皇帝,他忠的君,最大的權勢,站在她那一邊,

    就像當初的他,站在池家那一邊。

    原來,她是這樣的感受。

    所有人都在看著白雨漸,不少人心生疑竇,為何他身上衣衫都穿得好好的。卻沒有人出聲為他辯護。因為大家都看出了皇帝的態度,他愛護貴妃,已然完全相信了貴妃的話。

    白雨漸仰著下巴。

    他的膚色冷白,甚于月色,好像從來與那些污穢無關。可從剛才他將劍送進池復心口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再純白,他的手,終于沾上了鮮血,卻是來自他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