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嘔血了嗎 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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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皇帝因為一句話,就將自己親叔叔處死的決定,白雨漸極不贊成: “當年玉傾太子,懷就悲天憫人之慈悲心腸……” 皇帝猝然打斷了他。 “白卿。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姚玉書眸光微暗,顯然“姚玉傾”三個字,挑動了他的某根神經。 姚玉傾? 蓁蓁亦是微微側目,纖細的手指撫摸著杯盞,她聽過此人名姓,乃是姚玉書的皇兄,先太子。 她這位同母異父的哥哥,姚玉書原本,并非第一順位繼承人。 他頭上還有一位嫡兄,驚才艷絕的玉傾太子,亦是當初雁南明氏,鼎力支持的儲君。 后來華清長公主病逝,儷韋掌權,滅明氏滿門,廢玉傾太子。 彼時先帝纏綿病榻,無能為力,于玉傾被廢第二日、猝然薨逝。 儷韋扶持姚玉書登基,立虞氏為太后。 玉傾太子被囚于東宮、自縊而死。 他曾與雁南明氏的嫡長子,并稱燕京雙璧。 姚玉傾,是白雨漸的同窗好友。 白雨漸提及他,乃是情有可原。 可不知怎么觸到了皇帝的逆鱗。 姚玉書臉色陰沉,冷冷留下一句: “愛卿還是先養好自個兒的身體吧,朝堂之事,就不勞愛卿費心了!” 隨即拂袖而去。 皇帝滿面怒容地離開了,貴妃卻依舊坐在那里。 她看著跪在地上的男子,他的身板挺得那么直,好像一柄永遠不會被折斷的利劍。 她想著白雨漸方才說的那句話,有點不可思議,沒想到,會從他這么冷漠無情的人口中聽到那種話,她覺得有一些好笑。 “大人真是好膽量。” 貴妃放下茶盞,幽幽地說,她用了改換聲音的藥物,如今與她的本音大不相同。 “竟不知是仗著皇上的恩寵放肆。還是那等剛正不阿,直言勸誡之輩?” 白雨漸起身,烏發順著肩膀滑落。 他淡淡道:“為臣者,當冒死以諫。” 蓁蓁打量著他。 這個人,恐怕永遠學不會明哲保身正這個道理。 他遲早有一天,會死于過剛易折四字。 蓁蓁心底徒生一絲不平,他憐憫素不相識之人的性命,為何從未憐憫過她? “君子篤于親,則民興于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她款款重復了一遍他方才的話,聲線柔啞,卻不知為何讓人覺得,她的本音必定極為動聽,白雨漸不禁有些怔然。 “可大人這么說,又真正做到了嗎?” 白雨漸眉峰微蹙,“娘娘此言何意?” 貴妃卻是不語,隔著那層白紗,她似乎在端詳他,目光十分平靜。 她忽然站起身來,撫了撫華美的裙擺,抬步要走,卻被一道清冷的嗓音叫住。 “娘娘且慢。” 白雨漸上前一步,修長的身影距她一步之遙。 “娘娘,恕微臣唐突。只是,微臣有一不情之請。”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那就不必說。” 她轉過身來,笑吟吟地說。 但白雨漸卻覺得,這位貴妃的心情大抵不是很好。 想到有關這位貴妃的傳言,白雨漸垂下眼,斂起眸中情緒,仍舊一板一眼地說: “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娘娘見諒。微臣實是迫不得已,才貿然請求。” 蓁蓁卻是來了些興致。 她好奇地看著他,“哦?白大人要說的事,究竟是什么呢?” 幽幽香氣侵襲,是她走了過來,白紗被風微微吹開一線,可以看見精巧的下頜。 白雨漸卻是不動如山,彎身一揖。 “微臣有一meimei,姓白,名蓁蓁。兩年前失散,后來才知她進了宮廷。如今身在冷宮……” 他語聲謙卑,態度卻是不卑不亢。 失散,好一個輕描淡寫的失散。 蓁蓁冷笑。 男子聲音依舊繼續,“若是,她做了什么對不起娘娘的事,微臣愿代她賠罪。” “就憑你?” 她一字一句地說,“你,賠得起么?” 白雨漸倏地抬眸。 少女隔著冪籬,對上他清冽的眸光,好像是回憶了一會兒,方才柔聲道: “原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是大人的meimei。” 她又走近了一步,不疾不徐地說,“她趁本宮身子抱恙,私爬圣上龍床,勾引圣上。本宮沒有將她處死,已是仁至義盡。可她竟給本宮膳食里下毒,意圖毒害本宮。” 白雨漸一頓。 卻是不帶半點遲疑地開口,“娘娘……舍妹并不是那樣的人,微臣知她,她不會做那樣的事,至少,她絕不會害娘娘性命。” 他聲線清冷,充滿篤定。 蓁蓁一怔。她垂眼,不明白自己的指尖,為何在輕輕顫抖。 “你的意思是,本宮冤枉了她?” “不敢。” “可,證據確鑿。她已經被圣上趕進冷宮。圣上金口玉言,豈能反悔?”她緩緩轉身,又坐了下來,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娘娘到底要如何,才肯放過舍妹?” 半晌,他開口,聲音微啞。 “白大人跪下,求本宮如何?”蓁蓁指尖輕撫著杯盞,“在大人眼中,本宮不就是那禍國殃民的妖婦么,大人能舍下這臉面,跪在地上求本宮么,就為了你的好meimei?” 她語氣倏地一沉,“你那meimei,恬不知恥。” 白雨漸閉上眼睛,片刻后睜開,長長眼睫翕動,只道:“是微臣教導無方。” 蓁蓁看到,有汗水從他額間肌膚緩緩滲出,凝結成汗水,顆顆滾落,愈發顯得膚色冷白,這般神色,一時竟讓人猜不透,他心里強忍的是什么情緒。 她也懶得去猜測,難道他還會在意嗎? 恐怕也只是在意那個“meimei”,連累了他的名聲吧。 蓁蓁毫不在乎地說道: “本宮可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本宮不比大人,是那坦坦蕩蕩的君子,本宮啊。人若犯我一尺,我必還他一丈,你那meimei,本宮是厭極恨極,恨不能她永世不能翻身才好。” 話音一落,空氣倏地一靜。 “娘娘未免過于咄咄逼人。” 他聲音微揚,看向她的眼眸漆黑翻涌,好似醞釀著一場風暴。 這還是她頭一次看到他這么怒色外露。 男子一雙桃花眼里波光粼粼,生動得緊。 蓁蓁下意識盯著他看,他卻死抿著薄唇,不再說話了。 “你說什么?”她有點好笑地看著他,很輕地問。 在她的注視下,白雨漸垂在身側的手一點一點攥緊,有細微的骨節咯吱作響聲傳來。 半晌,他緩慢地說,“是微臣失言。” 他下顎緊繃,整個人顯得冷厲非常。 “想不到,大人還是一個好兄長……”蓁蓁諷刺地說著,“竟讓人懷疑,到底是meimei,還是大人的心上人了。” 白雨漸幾乎是立刻開口:“無關緊要。” 他的聲線有些發冷,交錯的睫毛輕輕顫抖,好半晌,才說出第二句話。 “她對微臣來說,是重要的人。” 啊。 不肯承認呢。 只是,聽到重要二字,她還是恍惚了一下。 倘若站在這里的,是當初那個喜歡他、喜歡到不顧一切的白蓁蓁。 大抵會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吧。 只是現在的她,聽見這兩個字,卻沒有任何的波動。 像是一汪平靜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