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冰 第28節
書迷正在閱讀:七零年代男配的美好生活、丞相今天嘔血了嗎、男主他斯德哥爾摩了、我道侶是APP拼來的、談婚論嫁[ABO]、民調局異聞錄之最終篇章、紅捕快被撩日常、一吻成諾[娛樂圈](GL)、爛梗駙馬(GL)、[神話同人]始祖是只小可愛
她打量了他一眼,覺得他長身站在車門旁的那個樣子十分悅目,這讓她決定不要對他太為難,想了一會兒后終歸還是磨磨蹭蹭地下了車。 腳剛一沾地,她的腿卻又軟了,這是五分真五分假的——她的確燒得難受累得要命、是有些走不動了,可倘若沒有他在身邊她一定也能好端端從這里走進醫院去,可見多少還是存了些許小心思,嬌氣又旖旎。 他一貫眼疾手快,余光一見她跌落的身影便立刻伸手把人環住了,美麗的女人纖細又輕盈,她柔軟的腰就在他的掌心。 撲通。 撲通。 撲通。 誰的心跳在聒噪惹事?不知道,唯一確鑿的是他們同時感到了悸動和狼狽,他的聲音甚至都有些啞了,在問她:“……還好么?” 她是第一次被他抱在懷里,這男人的懷抱就跟她此前想象得一樣寬闊溫暖,還有他摟在她后腰的手,也同她以為的一樣溫柔有力。 她一個人和一顆心都軟綿綿的了,忽然再也不想走路,干脆動也沒動就任他摟著,輕輕說:“頭暈,沒力氣?!?/br> 她說完之后就有些局促了——雖則她是留洋回來的新式女子,可如此大膽熱烈的行徑卻不是她一貫的作風,白小姐最習慣的是被人追求,可不曾對他人伸出過什么橄欖枝。 以至于眼下她有些怕……怕他給她難堪。 他們之間安靜了幾秒,那可真是難捱,比什么年年歲歲都要顯得漫長,所幸最終他沒有傷害她——他打橫抱起了她,妥妥帖帖地把她護在臂彎里,好像她是這世上最嬌貴的珍寶。 “冒犯了?!?/br> 他低沉的聲音徘徊在她耳邊,略顯老派的措辭卻令她怦然心動。 那一刻她長舒了一口氣,連指尖兒都變得松弛起來,與此同時一種難以解釋的滿漲感充溢于她的胸臆,讓她在恍惚間感到自己空前絕后的富有。 她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地把臉貼在了男人的胸口,他制服上冰冷的金屬扣子令她有些不適,引得她又不由自主在他懷里換了一個位置,就像一只最懂得取悅自己的貓咪一樣愜意;她還怕摔,即便他已經抱她抱得足夠穩,她還是要伸出兩只纖細的手臂摟住他的脖子,像藤蔓一樣輕柔又纏綿,有種難以言說的依賴和親昵。 他也沒說話,好像一切都能由著她,側臉的線條顯得那樣穩健又冷峻,似乎永遠都不會為美色所動。 可是她分明看到了…… ……他的喉結,動了一動。 第46章 迂回 “……你真好?!?/br> 進了醫院之后事情便很瑣碎了。 白小姐只是被雨淋了所以才發起了熱, 并沒什么太要緊的,護士長為她打了針后便給她安排了一間病房休息。那是一個大通間,里面另住著六七個病人, 如此嘈雜的環境大小姐怎么住得慣?徐冰硯看得分明, 她進那大通間的門時秀麗的眉分明是微微皺了起來, 他沉默一下, 終究還是請護士長另為她安排了一個單間。 其實這筆費用對他而言是很不菲的,因為前段日子在山東的事, 他被徐振罰了一年的薪俸,如今手頭沒有盈余,連meimei的生活費都給得有些困難了。 可是他又怎么能讓生著病的她更難受? ……還是花錢罷。 他照顧著她在干凈整潔的病床上躺下,她確是困倦極了, 頭一沾枕頭便想要睡過去,可余光卻見那男人轉了身、像是要離開的樣子。 她于是又覺不舒坦,伸手去拉他的袖口, 他回頭見她軟綿綿地縮在被子里, 那雙美麗的眼睛明明都打不起什么精神了,卻還很執拗地看著他, 小聲問:“……你要去哪?” 語氣有點小抱怨。 他心里特別軟, 大概也是被她這副隱隱依戀的樣子給迷了心竅,以至于連跟她說話時語調都不由自主放得更輕柔,答:“去聯絡你的家人?!?/br> 他不能把她送回白公館,既為避嫌, 又為躲避徐振的眼線,需要她的家人來這里接她回去。 她“哦”了一聲,也明白道理,可卻仍顯得有些落寞, 縮在被子里想了想,又努力掙扎著坐起來,這個動作險些牽扯到她打了針的另一只手,引得他皺起了眉,又立刻坐到她床邊為她整理了吊針的橡膠管,并說她:“不要亂動?!?/br> 他是軍人,大概因為平素帶慣了兵,因而措辭總是比尋常人更簡潔有力,隱隱還帶著某種命令式的意味,她卻不知道為什么絲毫不覺得討厭,反而對這樣的方式……有些喜歡。 她由著他查看她的針有沒有脫,男人慎重的樣子讓她心里覺得暖和,撇了撇嘴說:“我沒亂動,我等你回來再睡?!?/br> 這是動了小心機的說法:她在暗示他,就算聯絡過了她的家人也不能就這樣走了,她還要他一直陪著她的。 他也聽出了這層意思,心里其實有些為難——他畢竟是有公務在身的人,總不好一整日都不出現在軍營,倘若上面問起他也不好交代。可她看他的眼神那么柔和依戀,又讓他實在說不出什么拒絕的話,一時也就沉默了。 她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可不許他模棱兩可,見他不說話便用手輕輕推他,對于觸碰這個男人越發駕輕就熟了。 他抵不住她磨,又嘆了口氣,說:“那你先睡吧,我稍后再去。” 她看起來很疲憊、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而他找人去給白公館送信總歸還是要花上一段功夫,他不想她忍著困意等他,事情還是等她睡著后他再辦吧。 男人的照顧太過溫情,即便如此含蓄也還是讓她動容,她只覺得自己此前二十年得到過的所有傾慕加起來也比不上男人的這一句體貼。生病的女人比平時更脆弱也更情緒化,一時間感性翻騰得更厲害,她對他那些朦朧的情愫好像一下子就變得清晰了。 額頭輕輕抵上男人的肩膀,眼下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像這樣依偎著他,同時又贈給他一句纏綿的夸獎,說:“……你真好。” 他沒有說話,身體在她靠上來的那一刻就僵住了,她看到他的手也微微攏了一下,隨后又慢慢松開,既克制又溫柔。 “躺下休息吧?!?/br> 他過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到有些模糊了。 她懶洋洋地靠在他肩上不想動,過了一會兒才答應了一聲,還要他扶著肩才肯老老實實躺回被子里,細白的小手仍然拉著他的袖口,枕在枕頭上看著坐在自己床邊的他,好像在等他再次承諾。 “睡吧,”他嘆息著滿足她,“真的不走?!?/br> ……還真是明白她。 她終于滿意了,在他身邊牽著他的袖口,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睡得很沉很長,也不知道是因為藥物的效力還是因為知道有人在身邊守著,她睡得特別踏實,中間連一個夢都沒做。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午后的陽光特別悠長,透過醫院白色的窗紗照進病房,光線半明半昧,有種難以言說的浪漫。 ……他果然沒走。 位置換了,未在她床邊坐著,另找了把椅子坐在離病床不遠的位置,可見中途他曾離開過病房。他正在看報紙,眉頭微微皺著,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值得擔憂的消息——她覺得泰半是沒有的,只是這男人好像總是下意識地皺眉。 她縮在被子里躺得很舒服,即便醒了也不想動不想出聲,于是干脆安安靜靜地打量起他了:那實在是個很英俊的男人,濃眉深目,山根挺拔,最堅毅端正的相貌,身材也修長高大,穿軍裝很適宜,有種嚴絲合縫肅穆沉靜的味道;窗外的日光有那么幾絲落在了他身上,將他坐在那里的身影拖得長長的,像極了一場溫柔的夢境。 ……很令人心儀。 他大概是個專注的人吧,并未發現她已經醒了,這說明他的注意力并非一直集中在她身上,這很好,說明他絕不下作低劣,可同時又難免讓她感到一點挫敗和低落,心情十分微妙。 她可不甘心一直不被注意,于是故意輕輕咳嗽了一聲,裝得很逼真,像是不經意咳出聲的。 他果然立刻回過了神、抬起頭看向她了,而她早已在這之前就悄悄閉上了眼睛,裝作還沒完全醒來。沒過一會兒她就聽到了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想來是他站起來了,她在腦海中想象著他向她走近的樣子,隨后身下的床微微一陷,是他坐在了她床邊。 她拿捏著分寸,恰巧在此時睜開眼睛,正對上男人關懷的目光,又聽到他問:“醒了?” 聲線低柔。 她很喜歡眼下這個場景,總覺得曾在那些浪漫的法蘭西小說中讀到過,大多發生在男女主人公情定后的第二日清晨,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可惜他們之間的境況還遠沒到那一步,她一點也不踏實、還要想今日分別后改日怎么才能再見到他,如此一來情緒便有些低落了。 她悶悶地,在被子里應:“嗯?!?/br> 他也察覺她興致不高,聯系她方才那聲逼真的咳嗽,以為她是還不舒服,于是頓了頓說:“喝口水吧,我去請醫生過來?!?/br> 她卻搖了搖頭,小聲說:“不要?!?/br> 也不知道是不要喝水還是不要他去叫醫生。 他又皺眉了,好像要勸她,她卻先他一步截住了話,問:“我家里的人來了么?” “快了,”他工整地回答,“兩小時前我請人去白公館送了信,算時間應該很快就到了?!?/br> 她“哦”了一聲,情緒更低落了。 他一時沒有弄清她失落的緣由,因此也不便貿然開口,只看了一眼她因為熟睡而染上粉紅的臉頰,心里漸漸踏實下去,想著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他默了默,又抬眼看了看病房墻壁上的掛鐘,時間已是下午一點,她家里人就快要來接她了,倘若看到有一個陌生男人待在她身邊畢竟不好,他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離開比較妥當,于是對她說:“那我就先到外面去了,等你家人到了再離開?!?/br> 這是體貼極了的做法——他要避開她的家人,可又擔心她一個人待著不穩妥,因此選擇到病房外找個不惹眼的角落等待,直到確認她被家人安全接走才會離開。 她卻很不喜歡這個主意,人縮在被子里看著他搖頭,又說了一遍:“不要?!?/br> 頓一頓,手再一次牽上了他的袖口,輕輕晃,要求:“你陪我說話?!?/br> 她是這世上最矜貴美麗的貓咪,最習慣的就是被人寵愛,同時她也知道自己了不起,所以一到緊要時候就要倚仗著這雄厚的資本為自己爭利,言語中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小鉤子,要把人的魂都勾走才肯消停。 他潰敗于她動人的眼波,只覺得她鋪滿了枕頭的秀發透著一股難言的醴艷,想看又不敢看、總覺得看了就是冒犯,只好別開眼睛說:“……我留在這里不合適?!?/br> “為什么?”她那么聰明,現在卻好像不懂事似的,“哪里不合適?” 他不說話,她便又晃他的袖子,直到男人終于無可奈何地看向她她才又補了一句:“……我都退婚了?!?/br> 徐冰硯,我已經退婚了。 難道……你就沒有什么想同我說的么? 這是多么隱晦又熱烈的話,像熱情的西洋舞蹈一樣往前一步一步踩著,每一次都像要踩到舞伴的腳,可恨對方卻總是那么狡猾,竟一次又一次靈巧地避開了——譬如他,此刻已經側過臉不看她了。 “那會傷害你的聲譽……”他字斟句酌,以沉穩的語氣遮蔽著紛雜的心緒。 這話她其實能接的,只要回一句“我不在乎”便可以成就一段大膽的表白、也算不枉她在西洋學的一身新派作風;偏偏她又不甘心——頑劣的貓咪總想得到更多寵愛,還委屈呢,心想憑什么要我先說?難道你就不喜歡我?難道我就不值得被你真心真意地追求一場么? 所以她不肯接話,也同他一樣靈巧地避開了——說“避開”也不確切,畢竟他不像她,從未故意要踩舞伴的腳。 他們于是都沉默下去了,安謐的病房陡然陷入了折磨人心的沉默,這很難捱,同時又有些誘人逾越的浪漫,他咳嗽了一聲,看了一眼女人失落的側臉,想妥協的欲望非常強烈,可她卻在他即將開口時失去了耐心,當著他的面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生起氣來。 其實也不是生氣,只是女人的小心思小脾氣,專門耍給自己喜歡且喜歡自己的人看,只消對方給出兩句像樣的安慰的道歉便可以雨過天晴。 她默默地等、期待著他會開口哄她,甚至更大膽一些,寄望于他會伸手拍一拍她的肩膀,她一定會大方地欣然接受,也一定會慷慨地不記前仇。 可她等了很久,這些希望卻一樁都沒能實現,她只感到床畔的凹陷消失了,隨即又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 啪嗒。 他輕輕為她關上了病房的門。 她扭回頭去看。 偌大的病房之中只剩她一個人了。 第47章 各自 “冰硯哥哥?!?/br> 白清嘉是賀敏之親自來醫院接走的。 這位夫人最近實在過得太艱辛, 以至于比自己的小女兒更像個病人,進醫院時臉色蒼白得要命,惹得醫生護士們都覺得又要接個有重癥的了。 她一進病房看到女兒便一勁兒哭起來, 但其實眼睛早就哭腫了、淚也幾乎流盡, 只有悲傷的情緒照舊強烈, 坐在女兒的病床邊哭訴:“你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你二哥不見了, 你父親病倒了,你又丟了大半天, 你們這都是做什么?非要活活逼死我才甘心?” 方才徐冰硯在時白清嘉還是鬧別扭發脾氣的小女人,如今他走了、柔弱的母親來了,她便要成個成熟懂事的乖女兒了。 她安慰母親、向母親道歉,說自己并無什么大礙, 只是淋雨發了些熱,現在已然沒事了,至于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偏僻的小醫院她倒沒有解釋太多, 只頗為隱晦地對母親說:“母親……我們回去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