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冰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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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白清嘉不是外面那些好哄騙的小野花兒,對自家哥哥這些腔調是完全不買賬,她一個掙扎險些要把汽水打翻,還諷刺:“我都救人于水火了,可不是跟菩薩一樣慈眉善目,二哥倘若連這都覺得不美,便央父親變成蓮臺上的佛祖吧。” 白二少爺聽得這般辛辣言語不由得苦笑一聲,也是被拿捏住了短處,正找不到話說呢,又聽賭廳對面的宴會廳里傳來一陣掌聲,從敞開的門扉中看去,里面正舉行著一場拍賣會,臺上拍的正是一條名貴的寶石項鏈,據說曾被英國皇室收藏,很有些噱頭。 這真是應景,給白二少爺遞了現成的話頭,他嘆了口氣,轉頭看向meimei,甚為誠懇地說:“今夜多虧你來幫忙,免去了我許多麻煩,那項鏈改日二哥定為你贖回來,還會另送你一條更好的……” 風流浪子的話一貫好聽,可惜卻做不得準,白清嘉才不指望,只冷哼一聲繼續奚落:“改日?就二哥這個輸錢的能耐,多大的家底兒也要敗干凈,還能有進項給我買項鏈?” 她二哥被擠兌了也不惱,仍是好脾氣地笑著,而那雙好看的狐貍眼卻在明晃晃的燈光下顯出了些許難以描摹的光澤。 “沒下回了,”他的聲音微微低了下去,“二哥也希望……再也別有下回了。” 情緒似乎有些微妙的低沉。 那是一個不為白清嘉所熟知的二哥,像上好的綢緞突然被割出了一道口子,令她感到一瞬的陌生。然而下一刻他又笑了,眉眼間再次染上風流氣,哪還有什么低沉和陌生可言? 他還說:“何況我再想有下回也沒機會了,如今窮得叮當響,得靠你接濟才能度日。” 這混人! 白清嘉撇了撇嘴,懶得再同哥哥廢話,一肚子火還氣鼓鼓的,又扭身往賭場的大門外走。 靈巧的門童早就見多了這等男男女女不歡而散的戲碼,666號賭場是人間的大熔爐,燒著guntang的三味真火,什么玩意兒擱在里面一燒也要現出本來面目,譬如原先瞧著體體面面的人,進了這里就會變成輸紅了眼渾身惡臭的流氓,也譬如原先和和美美的親友戀人,進了這里也要反目成仇化為怨偶。他們嫻熟地給白家兄妹開了門,嘴角掛著規矩又毫無真情的笑,深深鞠著躬,目送他們從金碧輝煌的銷金窟走出去,走到上海灘十二月的冷風中去了。 那冷風中也有一番熱鬧,是一群年輕的學生堵在門口,有男也有女,加起來大概六七個人,兩個高個子的青年手里扯著偌大一張橫幅,上面用紅油漆寫著“政府禁賭,蠹吏誤國”,乍一看還真有些嚇人。 帶頭的是個女學生,生了一雙烏黑水靈的大眼睛,扎兩個俏皮的羊角辮,估摸著也就是十六七的年紀,正站在學生堆的最前頭大聲喊著橫幅上的字,激情洋溢得嗓子都啞了。 白清嘉看了這架勢挑了挑眉,心想現如今國內的學生怎會如此天真,竟相信政府禁賭這等荒謬的辭令? 是,辛亥之后南京臨政的確出過一條法令要求全國禁賭,可這也不過是說說,現如今總統都換人做了,政令又怎么會一成不變?上位者好賭,全國自然上行下效,何況賭博這樣賺錢的買賣說不定政府也在背后偷偷做呢,就好比這座招人眼的666號賭場,背靠著租界,又有政府官員明里暗里扶持,自然生意亨通。 也就學生單純,還以為這世道真會變好。 白清嘉心中暗嘆,對這些與自己年紀相仿的青年的態度頗為復雜,既覺得他們可憐,又覺得他們可敬,此外心中更是沉甸甸的,總難免有些戚戚然。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了,秀知也已拉開了車門就等她上車,可這時那扯著嗓子喊的女學生卻突然看到了他們一行,眉頭一皺便迎了上來,氣勢洶洶的,好像還想伸手去拉白清遠的袖子,嚇得文永趕緊把人擋了,心想他家少爺什么時候又欠了新的風流賬,還葷素不忌連小丫頭片子都不放過了。 白清嘉也做此想,不禁扭頭皺著眉看向她二哥,這可真是委屈了白二少爺——天地良心,他分明連面前這個女娃娃姓字名誰都不曉得。 那扎著羊角辮的女學生卻已經咋呼開了,就算被文永攔著也要指著白清遠的鼻子大罵:“畜生!你把萍萍怎么了?快把人放了!” 萍萍? 這怎么又牽出一個人來? 白清嘉扭頭瞪著哥哥,卻見他也是一臉茫然——白二少爺花名在外,人的確是風流浪蕩,可卻好在從不會不認賬,曾與他情濃的女郎即便在分手后也都會念他的好,偶爾同人提及這位少爺都會說:“唉,他是個好人,可惜我們有緣無份。” 興許……這位“萍萍”的確與他無關? 白清嘉琢磨的工夫,白二少爺也想起這位“萍萍”是誰了,原就是洪復山這兩天勾搭上的那個女學生,沒想到這風流債卻被錯記在了自己頭上。 他暗道一聲“冤孽”,面上仍然風度翩翩,又對那扎著羊角辮的女學生溫言解釋:“你的朋友的確在里面,卻并非與我同行,倘若你們有時間倒可以在這里再等一等,等她出來便能曉得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這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去,洪復山是666號的座上賓,在三樓還包了個房間,一年中起碼有幾個月會住在上面,那位萍萍小姐今夜恐怕也出不來的。 那小羊角辮卻不依不饒,仍瞪視著白清遠出言不遜,又罵:“你少在這里胡言亂語!你們這些權貴都是這樣,吃喝嫖丨賭仗勢欺人,定是強占了萍萍還不肯認賬!我奉勸你趁早把人交出來,否則這事可過不去!” 嘰里呱啦一通搶白,一雙眼睛瞪得像要噴火。 白小姐雖然一向對她二哥有頗多怨言,但說到底也是護自家人的,看不得別人沖他甩臉色,尤其此時她已有了判斷,認定二哥與那個什么萍萍并無干系,于是脾氣也上來了,細長的眉一擰,嘴角勾起冷笑,對那小辮子說:“好笑,尋個由頭便這樣攀污人,還敢大放厥詞說什么過不過得去,莫非這上海灘還是你家私有的?” 那女學生沒想到白清嘉會這么不客氣,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如火燒,又氣又惱:“你!” 白小姐才不給她機會反嗆,說起諷刺人的話來連個磕都不打,一句比一句厲害:“倘若我料的不錯,方才我還與你那朋友有過一面之緣,她瞧上去可并不當此地是魔窟,倒像是削尖了腦袋要留在那兒,我勸你也不要耽誤人家的前程,更別在此地瞎叫喚敗壞別人的名譽。” 說完,漂亮的眼睛在學生們之中繞過一圈,又冷眼打量了一番他們用紅油漆刷的橫幅,漠漠地一笑,再沒其他話想說了,便冷臉拉著她二哥一起坐上了轎車,在學生們羞憤的臉色中揚長而去,汽車的尾氣還把人嗆得咳嗽起來。 那扎羊角辮的女學生氣性最大,吵架吵不過直接被氣哭了,一轉頭就撲到自己身邊另一個安安靜靜的女孩子懷里去了,大聲訴苦:“蘇青,你看那人!怎么那樣傲慢討厭!” 那個名叫蘇青的女孩兒看上去年紀稍長,大概十七八歲的模樣,留著齊肩的黑直發,看上去沉靜且有書卷氣。 “這便是權貴吧,”她嘆了口氣拍了拍小羊角辮的肩膀,緩緩出言安慰著,“好了冰潔,別哭了。” 第15章 車站 沉郁又澄明。 吵架吵輸了的徐冰潔當晚不愿隨同學們一起返回中學校舍,深恐被人罵哭鼻子的窘態受到同宿舍人的取笑,遂與友人們一一別過,聲稱要回自己家里住一晚。 她家住在老城廂的里弄,要上二層,一層住了別的人家,二層的左鄰右舍也都住得擠擠挨挨,雖然陳舊卻勝在占了好地角,附近華界的商鋪小販多,市井的氣息頗為濃厚,即便入夜也不至于過于冷清寥落,尚且能夠行人。 她一路走一路回想今日吵架落敗的慘象,越想越是憤憤不平,又篤定倘若下次再見到那位美麗又壞心的小姐,定要二話不說先扯掉對方幾縷頭發,如此才能勉強消去幾分她心中的惱怒和委屈。 想著想著,離家也近了,從狹窄擁擠的里弄抬頭一看,竟瞧見自家的窗口透出了些許暖色的燈光。 她一愣,隨即心中涌起巨大的歡喜,立時什么惱怒委屈都不見了,腳下更是飛快地跑了起來,繞過弄堂里四處堆放的雜物、爬上嘎吱嘎吱又長又破的樓梯、穿過二樓長長的公共走廊跑到自家門前,果然看見那個與她最親最近的人,正背對著門的方向站立著。 “哥——!” 她興奮地大喊了一聲,那人便回了頭,暖色的燈光映照出他的臉,目若深潭,肅穆端正,正是徐冰硯。 仔細算起來,徐冰潔已經有近兩個月不曾見過哥哥了,他們是彼此最后的親人,自然甚為想念,此時她已經跑到了哥哥跟前,烏黑水靈的大眼睛閃著明亮的光,可惜低頭一看卻發現她哥哥是在收拾東西,一個不大的箱篋中已經工工整整地疊了幾件衣物,看起來竟像是要出遠門。 她的心于是又一下子垮下去了,連原本支起來的小羊角辮都有要低垂的意思,可憐兮兮地仰著臉問:“哥……你要出遠門嗎?” 見到meimei,徐冰硯的神情也有種難得的溫和,他點了點頭,答:“過段日子要去一趟北京。” 糟糕的猜想得到了驗證,于徐冰潔而言可真是晴天霹靂,她徹底哭喪起臉,站在原地不吱聲了。 而此時徐冰硯卻發現了meimei臉上的淚痕,眉頭亦皺了起來,放下手中正在疊的襯衣,轉身看向她問:“你哭過?怎么了?” 在外面受欺負了? 這是關心的話,可卻反而更容易招致小孩子的委屈,徐冰潔一聽便號啕大哭起來了,開始鬧脾氣說:“你管我哭沒哭過?反正你都不理我不見我,我死了才干凈些,就當你從來沒有過我這個meimei罷了!” 是要撒潑的架勢。 可撒潑又有什么用?她哥哥一貫不會哄人,看著眼前的meimei哭得滿臉是淚也沒什么話說,只是眉頭皺得更緊了而已。 這時房間的角落又傳來另一道聲音:“徐小姐……我們長官不是不管你,只是軍務繁多抽不開身,其實心里一直記掛你的……” 徐冰潔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屋子里竟然還有一個人,扭頭看去才發現那是哥哥的副官,叫什么張頌成的。 一見這人她就來氣!之前她每回跑去滬軍營找哥哥,都是這人把她擋回去的! 徐冰潔一貫欺軟怕硬,既不敢朝性情嚴肅的哥哥發脾氣,那就只能去捏張頌成這個軟柿子。她把腰一叉,小辮子晃啊晃,壞脾氣也發作開了,朝著張頌成罵道:“不要你來假好心!你才是最壞的,回回都不讓我見我哥!” 劈頭蓋臉一頓指責也真讓張副官啞然,好在他如今已經漸漸習慣替自己的長官受過了,譬如此前在碼頭他不就平白受了白家那位大小姐扔衣服的氣嗎?徐小姐的脾氣雖然也很壞,卻只是紙老虎,遠不如那位白小姐嚇人,他還是遭得住的。 張副官于是不說話了,只低著頭聽徐冰潔一個勁兒發泄,也不敢說是她親哥哥明令不許她進軍營的。 而此時徐冰硯見meimei一副生龍活虎的模樣,便知道她并未真的碰上什么麻煩,放心之下又轉身收拾箱子了,動作很快,沒過多久便整理妥當,轉身要走時又碰上meimei的淚眼,她正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像被遺棄的小貓小狗一樣緊巴巴瞅著他問:“哥……那你這次什么時候才會回來?我們、我們能一起過新年么?——還有蘇青,上次她也問我你什么時候有空,想把上次跟你借的書還給你……” 徐冰硯奉命要護送白家人北上,時間正巧也在新年前后,到時再折返必然也要耗費一些時間,應是趕不上和meimei一起過年了。可他終是不忍這么對meimei說,畢竟他們的父母早已亡故,她只有他一個親人,倘若他不能趕回來陪她,那她便只能形單影只留在學校里過年。 他不是個稱職的兄長,沉默后只能轉而對meimei說:“有沒有什么想要的?我從北京帶回來給你——至于書,讓她直接給你吧。” 徐冰潔聽懂了,這就是不回來的意思。 小姑娘于是哭著跑了,跑進自己房間狠狠摔上了門,發出好大一聲響,把張頌成嚇了一跳,同時隔壁也傳來了若干鄰里的謾罵,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聲音最為尖銳,罵了一句“娘個日皮”。 張頌成小心翼翼地看了長官一眼,見他的神情也頗有些沉郁,雖誠然不想打擾,可今晚還有軍報要處理,長官不能在軍營外逗留太久,于是只能硬著頭皮示意長官他們該走了。 徐冰硯點了點頭,亦收回了看向meimei房門的目光,臨走前又從軍裝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信封,里面裝的是未來半年她的學費和生活費。 他把它放在桌子上,又最后看了meimei的房間一眼,隨后拎起箱子轉身走出了家門。 白家人北上的計劃的確有所提前。 白清平被要求到任的時間是民國三年二月二十四日,正好在農歷新年之后,還能十分富裕地過一個小正月,因此他原本是打算初八動身北上。然而白老先生的思慮總是十分深遠,琢磨著要提前去北京同政要們交際,是以一下將動身的時間往前提了兩個多月,公歷的新年還沒到,十二月底便要啟程了。 這是個好消息,連陸蕓蕓都從紅江花園探出了頭,生怕沒機會去北京的社交圈露一露臉。白老先生也是不怕累,被年輕美貌的三房央了一段日子終是扛不住點頭答應了,這下二房也說要去,他雖早已不喜愛吳曼婷,可在明面上又不好厚此薄彼,最終索性把一大家子人都帶上了。 只白二少爺一個不去,是因為臨行前意外生了一場病,高熱燒了好幾天,把賀敏之都嚇壞了,他本人卻不上心,就算躺在病床上也照舊要調笑,還同母親說:“想來這回是老天都要幫大哥成事,這才不讓我這個孽根禍胎跟去北京搗亂,母親該笑才是,怎么還哭了?” 逗得賀敏之破涕為笑,也不知該拿這個兒子怎么辦才好。 白宏景倒覺得次子說得頗有幾分道理,于是默認了他留在上海的事,只叮囑:“好生看家,不要惹事。” 要求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白清嘉自小就跟二哥最親,大約也是年紀相差不大的緣故,如今一聽他不去北京了,自己也就萌生了不去的念頭,可惜她父親不同意,因為這回徐雋旋要親自送他們北上,他是打定主意要撮合這對小兒女,怎能由得女兒臨陣脫逃?連著好幾次駁回了她想留在上海的訴求。 她很喪氣,她二哥便躺在病床上勸她,說:“父親是什么人你還不曉得?他若真是鐵了心要撮合,你跑到美國去也沒用,留在上海就能避開徐家人了?” 很是有理。 “那我也不想去,”白小姐坐在哥哥的病床旁撇嘴,“何況你不去我心里總是有些慌。” 這話把白清遠逗笑了,一雙狐貍眼中透著得意,說:“前兒在賭場不是還罵我嗎?如今又舍不得了?可見我還是個好哥哥,招你待見的。” 白清嘉聽言呸了一聲,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打岔說:“你還好意思再提賭場?父親不在上海,你可真的不要再惹事,不然都沒人能替你兜。” “我能惹什么事?”白二少爺風流地擺擺手,“父親回來之前我就只聽聽戲逛逛園子,這總行了?” 惹得白清嘉又是嘆氣,再沒話可說了。 而就算白小姐再不情愿,月底啟程的日子還是到來了。 他們要從上海出發,先坐火車到南京,再換車順著津浦鐵路到天津,最后還要再轉一次,從天津走京奉線到北京,路途周折,前后統共要花去兩三天的工夫。 這天一大早白公館樓下就來了車,徐雋旋親自來了,整整齊齊地穿著一身西裝,滿臉的喜氣洋洋,白公館有多嘴的下人還在偷笑,說徐二少爺今日像個新郎官兒。 白清嘉自然反感,去車站的路上特意想法子跟大哥大嫂和侄子侄女兒坐了同一輛車,全程都沒跟徐雋旋說過一句話,只是眼風又頗為活絡,無聲地前后掃視了半晌也沒看到那個一直穿著軍裝的男人的影子,眉頭于是又暗暗皺起來了。 他為什么沒來? 那天在徐家官邸,徐將軍不是親自下令讓他送他們北上了嗎? 她的心情于是更差了一些,連年幼的潤熙和潤崇都看出來了,一路上都不敢招惹他們的小姑姑。 就這么一路沉悶著到了火車站。 那該是全上海灘最熱鬧擁擠的地方,匯集著南來北往各種各樣的人,擠破了腦袋要到紙醉金迷的大都會,做著一夜發家致富的美夢。今日卻難得沒什么人影,據說是徐將軍特意讓人把車站清空了,供白家人和其他若干要前往北京的洋人和權貴們使用,排場大得驚人。 車站里還有等待已久的士兵,他們在白家人的轎車停下后上前為他們拉開了車門,白清嘉在潤熙和潤崇之后下了車,車門外是南方歲末濕冷的寒風,以及不遠處站在月臺一側的男人。 嗚—— 蒸汽火車的汽笛恰巧在此時響起,他的目光亦在那個時刻不經意地與她相遇。 沉郁又澄明。 ……像是某種彼時尚未被看清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