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六千里 第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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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樂微微抬眼,下一刻,戚宴把傘微微傾斜,一只手拉著她的帽子往前,她貼上了他冰冷的唇。 兩個人都是冷的,呼出的氣息卻是熱的。 羽絨服的帽子足夠大,帽子周圍的絨毛也把兩人的臉都隱藏在了里面,兩人靠得那么近。 師樂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好像這樣才能讓她覺得真實一點。 在人來人往的天橋上,兩人足夠的放肆和大膽,師樂閉著眼,感受著戚宴帶給自己這瞬間的安心。 好一會兒他才移開距離,輕輕抹了下她的唇,又摸了下她冰冷的手:“外面冷,我們先回去。” 晚上沒車了,是打車回去的。 虎子被趕到了副駕駛,一個勁地回頭想要問問師樂怎么來了。 戚宴替她回答:“老師不是說,有空了就來看你嗎?” 師樂現在精神恢復了很多,也笑了下:“嗯,虎子歡迎嗎?” 虎子立刻說:“歡迎!老師,我們家還有沒放完的煙花,回去我給你放!” 師樂點頭:“好啊。” 戚宴看他上竄下跳,淡淡提醒:“坐好。” 虎子就老實了。 鄉下沒有限制,回去的路上,外面確實有很多放煙花鞭炮的人家,師□□過窗戶往外看。 “元宵節要祭祖,放煙花是傳統。” 后面的燈光很暗,戚宴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離她很近了,在她耳邊輕聲說。 師樂看了前面的虎子一眼,推了推他。 戚宴順勢把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壓低聲音:“沒事。”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笑了聲,又說:“這才是偷情。” 師樂:“……” 打車要快很多,晚上也沒什么車,兩個小時就到了窯山,虎子說家里有煙花,但因為他們要去北城,都拿到舅舅家了。 戚宴又把煙花抱了回來。 師樂坐在車里沒出去,大晚上的出現在這里,不好解釋,也不方便露面。 到余坪家里時,已經快十一點了,家里沒什么東西,戚宴回來時買了些湯圓,煮了給師樂。 虎子搬了個椅子出來給師樂坐著。 戚宴從不讓他放大的煙花,只給了他幾個竄天猴和□□。 師樂給許婧發了消息后就被砰的一聲給吸引了注意力,虎子這一年又長高了不少,是個大男孩了,站在他們家門前的水泥地上,滿目都是歡喜。 他放了一個□□,大聲說:“樂樂老師的紅包我收到啦!老師新年快樂,元宵快樂!” 師樂起身,跟他一起走進雨里,一起擺放下一個□□,扭頭笑:“元宵快樂。” 天氣不好,熱情都會消減很多。 虎子今天奔波多了,放完小的就開始打哈欠。 戚宴又放了一個大的,伴隨著在天空炸開的煙花,他站在了師樂身后。 他說:“元宵快樂。” 師樂聽到聲音,向后用頭輕輕磕了一下他的下巴:“元宵快樂。” 放完煙花,虎子實在是困了,戚宴推推他:“去洗洗睡覺。” 等虎子進了房間,戚宴把門帶上,又走了出來,師樂這會兒已經回到屋檐下了,靠在堂屋門口,怔然地聽著遠處的煙花聲,不知道在想什么。 戚宴走過去,把凳子拉到一邊,輕輕把她帶過來,換了個方向,自己靠著門,把人攬在懷里。 兩人好像終于有了一個能安靜下來,好好說話的機會。 戚宴低頭問:“冷不冷?” “還好。”師樂縮在他懷里,抬起頭,“怕我冷怎么不讓我進去。” “怕虎子打擾你。”戚宴坦蕩地說,“想跟你單獨待會兒。” 師樂覺得自己都快要陷在他的柔軟里了,陷得甚至讓她覺得沒有什么事是重要的。 有一瞬間,她又想,這樣就挺好的,一直下去就好了,但理智又告訴她,還有一顆不定時的炸彈。 師樂想著,猝不及防就開了口:“你那天,為什么打周覃?” 戚宴神色怔了一瞬,這個問題,已經問過了,現在再問一遍,顯然是知道當時發生了什么。 師樂問:“他說了什么對不對?” 戚宴默了半晌:“嗯。” 然后他看到師樂好不容易才緩過來的神色又一瞬間白了下去。 師樂說:“你沒有什么想問的嗎?” 戚宴嘆了口氣,把她摟緊:“以前是我不對,不該逼著你去想過去的事。” “比起你不高興,我更希望你高興一點,不重要的人的話,我不聽,你也不要聽,好不好?” 師樂原本是這么想的,就像現在這樣,歲月靜好。 可是她很怕這件事,會變成以后都讓她提心吊膽的事,戚宴給她開了門,她為什么不試著走進去呢? 一聲讓她慢慢來,可現在被推到了這一步,不如一股腦說出來,是撞得疼了還是死了。 后果她都有心理準備。 師樂這么想著,她從戚宴的懷里退開,然后伸手在自已羽絨服的兜里開始摸。 戚宴靠著她的動作,看她慢慢從兜里拿出了幾張紙,一個病歷本,還有兩盒藥。 她的羽絨服很寬,竟然兜里裝了這么多東西。 戚宴視線凝在那個病歷本上。 師樂把東西一股腦都推給了他,語氣里聽不出什么起伏來:“我是生過病。” 戚宴沒說話,他翻開了病歷本,從三年多以前到現在,三年前的時間很密集,后來空了,卻又從前一段時間開始。 戚宴記得這個時間,是他在街上遇到師樂開始。 從病人失眠,頭痛,少言,封閉。 一直到,病人或有輕生傾向。 戚宴指尖都在顫抖,捏得病歷有些變形。 那個給他說要做自己的太陽,給他說要勇敢一點大膽一點,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他的人。 輕生… “戚宴。”師樂轉過身,看著外面漆黑的夜空,“我騙了你,我的十七那年,在計劃著死亡。” “我其實沒那么大膽,我還是想逃避的。” 她說著,戚宴忽的扣住了她的手,那力道像是要把她的手腕給捏碎,戚宴啞著聲:“師滿滿,你不可以。” “我也知道不可以。”師樂沒掙開他,而是道,“我在掙扎了很久很久,但還是貪戀著一點點的溫暖。” “許婧是我的溫暖,后來,你也是我的溫暖,還有我哥,我覺得自己已經有的足夠多了。” “我把你們,當做唯一的希望。”她回過頭,心里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后,竟然也覺得沒什么不能接受的,甚至還能笑了,“所以一直不想讓你們覺得,我很不堪。” 戚宴搖頭:“沒有不堪。” “我媽帶我嫁到周家,其實我是那個最多余的人。”她繼續緩緩說,“他們不待見我的時候,把我送出去寄宿,在那種環境里,沒人教我要怎么去跟人相處,我只好一個人。” “后來,周覃長大了,把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 師樂眸色沉沉,語氣卻輕描淡寫:“雖然沒讓他得逞,但那天,我是想跟他同歸于盡的。” “可我還有個媽。”師樂嘲諷地笑了一下,“有血緣關系,卻僅此而已的媽。” “那時候的我才十六七歲,我跟所有同齡人希一樣,渴望著一個家,愛我的父母,可什么都沒有。” 同歸于盡。 需要多大的失望和絕望才能想到這個詞。 戚宴覺得自己渾身冰冷。 “為了她,我忍了。”師樂指著抬手,指著江州的方向,“后來,我跑到了江州,想要找我哥,不僅沒找到,卻被我爸轉手推給了我媽,那天在機場,她給了我一巴掌。” “他們誰都不想要我。” “可我貪心啊。”師樂垂眸,“我留著最后的希望,希望她能回頭看看我,畢竟我才是她的親閨女,我把戶口遷出來,想讓她知道,讓她回頭。” “直到那天,她跟我說,想要我跟周覃結婚。”師樂像是說不下去了,她張了張嘴,小小呼吸了一口,“即便知道周覃想要侵犯我,她也沒有猶豫。” “我很茫然。”師樂歪了下頭,仿佛真的疑惑,“為什么,你跟阿姨沒有血緣,卻那么好,而我這個有血緣的,卻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 戚宴越聽越心驚,仿佛下一刻,師樂說著說著就要消失了,他拉著師樂,把她轉了個身來,兩只手禁錮著她,低聲說:“那些人,我們不要了。” “戚宴。”師樂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戚宴:“我在。” “這些事,沒有人知道。”師樂說,“你是第一個,因為你說,你會接住我。” “我不是星星,你才是耀眼的那個,你有很多我羨慕,卻得不到的東西。” 師樂鼻子有點堵,一下子說了很多話呼吸有些困難,只好又呼吸了兩下,說:“我把自己全都剖開給你看了。” “原本我想,如果你知道了,不想要我了也沒關系。” 遠處又有人家在放煙花了,師樂被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嚇得一抖,她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戚宴。 “后來發現,我好像也沒那么灑脫,我還是一個很自私的人。” 她手機叮了一下,是她設置的時間提醒,十二點了。 今天發專輯,也是今天的情人節,她也是今天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