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過皇上了？”

    “見過了！皇兄說晚點(diǎn)也來永和宮為我接風(fēng)！”

    難得，在親緣淺薄的皇家，尉遲暄對這個同父異母的meimei甚是照顧，衣食住行皆親自過問，又派暗衛(wèi)在皇陵保護(hù)。三年之期一到，便將人召了回來。

    “四表姐可是在釀酒呀？” 慈徽進(jìn)院時，小安子等人正將洗好的花瓣裝在壇子里。

    “慈兒也懂釀酒？”

    “懂的呀！” 慈徽一雙不諳世事的眸子清清亮亮的，笑起來與沈明嬌一樣，嘴邊有兩個淺淺的小梨渦。“母妃在時也會這樣做，然后再將壇子埋在后院的大樹下！”

    沈明嬌聞言錯愕不已，在她的印象中，姑母從來都是滴酒不沾的，遑論在宮里釀酒。又柔聲問慈徽道：“姑母也會釀酒？”

    “是啊！” 慈徽十分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推門拉著沈明嬌向后院走去。“就在這樹下！母妃還說，是特地為了四表姐準(zhǔn)備的呢！”

    沈明嬌如墜迷霧之中，想起姑母的遺言：日后若有皇命召你進(jìn)宮…再將此信展開…

    她是沈家最常進(jìn)宮的孩子，性情受姑母影響極大…

    姑母是算準(zhǔn)了她會提前打開那封信，知道憑她的性子，只要是看了那首詩，無論有無皇命都一定會想法設(shè)法入宮。

    所以…今日站在這里的，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可永和宮若是住了旁人呢？除非…姑母確認(rèn)她會入主永和宮。

    隱約記得，姑母每每說起尉遲暄的生母袁皇后時，總是十分感念...那么，尉遲暄將她放在永和宮，還是巧合嗎？

    姑母如此煞費(fèi)苦心將她送到這里…樹下埋著的，到底是什么？

    ?

    作者有話說:

    明天開始入v啦！有萬更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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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心意 [v]

    朱墻、燈輝、玉磚、錦榻，這些物件，在后宮里，大多時候都是冷冰冰的。若是到了酉時，哪個宮里還能熱鬧著，大概是最惹人艷羨的事兒了。

    “我在昭陵時，最想念的便是四表姐做的菜了！” 慈徽看著沈明嬌花一下午時間掂對出來的佳肴，食指大動，心意喜悅道。

    “慢慢吃！別噎著了！” 沈明嬌一遍遍囑咐她用慢些，手上又不停給她添菜。在外，宮人再怎么用心侍候，也比不得宮里細(xì)致，何況昭陵清苦。端詳著慈徽清減了許多，她也十分心疼。“如今回了家里，你若喜歡，我日日做給你吃！”

    回家…尉遲暄聞言怔了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家這個字眼，他乍然聽到卻覺得陌生得很。抬眼看著殷勤體貼照顧著慈徽的沈明嬌，仍是慣有的溫和淺笑模樣，似乎哪里又多了些不同，較平日添了許多真意。

    鬼使神差地，尉遲暄端起玉盞，親自盛了碗雞茸莼羹放到她面前，朗聲帶笑道：“莫要只顧著她，晚上又和朕鬧著要吃宵夜。”

    她接過湯碗，眼睛里的光暈像是藏了兩顆星星似的，笑盈盈道：“知道啦！”

    “四表姐這次在宮里住久些好不好呀？” 慈徽不懂事，只當(dāng)沈明嬌還是向從前一樣進(jìn)宮小住，心里不舍，期待地看著她。

    “我…” 沈明嬌一時語塞，還未想好如何解釋…

    “嬌嬌不走了，以后慈兒可以日日見到你的四表姐了。” 尉遲暄輕笑一聲，話是對慈徽說的，卻挑眉看向燈下秀面緋紅的美人兒。

    私下里這樣叫她便也罷了，如今當(dāng)著慈徽的面，從他口中說出的嬌嬌二字，沈明嬌平白地聽出了幾分纏綿來。圓長的媚眼似嗔似怪地瞪了一眼尉遲暄。

    “四表姐是與皇兄成親了嗎？” 慈徽聞言，小鹿似的眼睛瞪得滾圓，在他二人之間左顧右盼。

    “是，日后就是一家人了。” 尉遲暄對待慈徽的耐心極好，是個極溫和寵溺的兄長。

    “慈兒真是大姑娘了，竟也知道成親了。” 沈明嬌一直以來都將與自己差不多一般大的慈徽，看作是小meimei，如今乍然聽到這話，竟是十分驚喜欣慰。

    “是啊！清姑姑說過，成親就是男子和女子互相托付了終身，再…再一起養(yǎng)娃娃！” 慈徽會想著清姑姑說過的話，期盼著看向他二人，殷切道：“永和宮要添娃娃了嗎？”

    熱鬧的氣氛好像忽然冷了下來，尉遲暄笑意淡了幾分，專注吃著東西。

    他有自己的考量，前朝不穩(wěn)，后宮暗流涌動，永靖侯府他也用得將信將疑，她若是再有了孩子，只會讓已是抱火臥薪的局勢更加危險。

    當(dāng)年留下蘭昭儀和慧妃的孩子，是為了堵上悠悠眾口，穩(wěn)住東宮之位。他親眼見過父皇后宮傾軋的手段，是以登基之后，在前朝后宮未穩(wěn)之時，除了皇后，余下各宮嬪妃侍寢后皆會賜下避子湯。

    何況，在她進(jìn)宮以前，他一月留宿后宮的時間，還不及這幾日在永和宮多。所以如今子嗣不多，也算是他有意為之。

    這些日子侍寢過后，沈明嬌依著規(guī)矩，乖覺著不怨不提，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湯喝著。

    “慈徽可有心上人了？” 沈明嬌調(diào)笑著岔開了話題。見尉遲暄緘默，不以為意地彎了彎嘴角，抬手夾了一塊口味偏甜梅汁漬雞到他碟中，左手在桌下輕輕撓了撓他的手心。就好像…他們就孩子的事達(dá)成過什么默契一般。

    “我…” 慈徽的臉忽然紅了幾分，支支吾吾。

    沈明嬌原本只是隨口一說，此時再看著慈徽的神情，可不就是一副春心萌動的模樣。喜出望外道：“我們慈兒出落得這般亭亭玉立，是該議親了！” 縱然慈徽相較尋常女子情智弱了許多，可她與姑母皆是希望，若是老天見憐，有朝一日也能讓慈兒如尋常人一樣體驗(yàn)美滿齊全的一生。

    尉遲暄聞言倒是眉心緊蹙，擔(dān)心慈徽單純，被哪家的浪蕩子欺負(fù)。轉(zhuǎn)念又怕自己太過嚴(yán)肅嚇到她，調(diào)整表情松弛了幾分。

    ”慈兒在昭陵時，認(rèn)識了一個書生，他…極好，隔著墻壁為我讀書。” 慈徽臉色紅得如同飛霞般，眸中水光瀲滟，攀著尉遲暄的手臂，期盼問道：“皇兄也能將他召進(jìn)宮，日日與我在一處嗎？”

    “慈兒先用膳，晚些表姐與你皇兄好好商量看看，是哪家的少年郎如此有福氣。” 沈明嬌見他的表情鄭重，怕嚇到了懵懵懂懂的慈徽，開口打起了圓場。

    用過了晚膳，尉遲暄與沈明嬌一起，散著步，親自將慈徽送回了她的徽元宮。

    眼看著便要到八月十五秋節(jié)，朗月如玉盤，和燦爛的燦星交織在一起，相映生輝。御花園小徑邊的蟲鳴繁密如落雨，間或一只草鶯起起落落相合噓囀著夜曲。各色繁花的香氣借微風(fēng)飄散著，讓人嗅之微醺。

    “皇上怎么打算慈兒的事？” 二人從徽元宮回來，并肩走在明月燈火相照的小徑上。入秋的夜風(fēng)清涼冷硬，她畏寒往人身側(cè)躲了躲，尉遲暄也自然地將人收在懷里。

    “書生？先派人去查查底細(xì)吧！” 此事著實(shí)超出了他的預(yù)想，處置重了怕慈徽傷心，若是輕易允了賜婚，又擔(dān)心是別有用心之人害了她終生。“如此可妥當(dāng)？嬌嬌以為如何？”

    “臣妾…想謝謝皇上！”

    “哦？嬌嬌想謝朕什么？”

    “姑母早逝，慈兒…又過于單純，縱有外祖家記掛著，可到底永靖侯府能力有限只顧得上宮外，卻顧不了宮里。” 沈明嬌將自己的手鉆進(jìn)他溫潤的手掌中，湊在一處暖著，誠摯道：“臣妾想替姑母謝謝皇上，護(hù)著慈兒，將慈兒照顧得這樣無憂快活！” 她與尉遲暄之間的相互試探也好，算計(jì)利用也罷，至少在對待慈徽這件事上，她是真心感激他的相護(hù)之情。

    尉遲暄傾斜著的薄唇，泄露了真心。想起慈徽方才的話，垂頭看著她蝴蝶似的長睫，白瓷似的臉蛋兒，腦海中忽然隱隱浮現(xiàn)出了一個影子，長得和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或許是夜色撩人，月光溫和讓人卸下了防備，他脫口而出道：“嬌嬌可想養(yǎng)個孩子？”

    “什么？” 她的心緒似乎還沉浸在慈柔的事里，抬眼迷茫看著他，似乎沒聽清，又問道：“皇上說什么？”

    “沒什么…” 尉遲暄見不遠(yuǎn)處的涼亭正好能在御花園的蔥蔥郁郁之中窺見月色，心情頗好地提議道：“平分秋色一輪滿，長伴云衢千里明，月色正好，嬌嬌可愿與朕共賞？”

    “臣妾聽祖母講過嫦娥奔月的故事，皇上聽過嗎？” 沈明嬌頭靠著他的肩膀，輕聲慢語。

    “自然。” 尉遲暄笑她嬌憨幼稚，“嬌嬌此言，像是把朕當(dāng)作孩子在哄。”

    “小孩子可聽不得接下來的話。” 分明是隔著夜色掩蓋，他好像還是能看見她春濃嬌媚的面龐。任她湊過來，帶著溫度吐氣如蘭在自己的耳邊道：“還有一段兒，是這樣的…嫦娥玉宮寂寞，憐情眾生，便賜下福祉…保佑在秋節(jié)時相偕望月的有情人，白頭偕老。” 話落，她姣羞著又縮回自己臂彎之中，溫情灼人。

    尉遲暄想起那張字條兒、那對兒玉雁，還有，更久遠(yuǎn)的事…唇邊含笑，靜默著，任曖昧情愫發(fā)酵。

    “臣妾今天釀了酒。” 沈明嬌望著月亮，興致勃勃地同他說起今日的小事兒。“用秋菊釀的，想要埋在后院的樹下，明年這個時候，再拿出來與皇上月下共酌。”

    “今日蕭承徽去嬌嬌宮里了？” 尉遲暄想起蕭氏女那個跋扈的脾性便覺頭疼，本意是擔(dān)心她到永和宮找不痛快。可話脫口而出就變了味，倒像是他監(jiān)視試探…“咳，朕是說…”

    “臣妾正想與皇上抱怨呢！” 沈明嬌恍若未覺，蹙著秀眉，臉皺成一團(tuán)，俏生生地同他撒嬌賣乖道：“蕭承徽好生可憐，眼淚多得險些將永和宮淹了！我哪里見過這般架勢，手足無措的！”

    “哦？蕭承徽何事與嬌嬌哭訴？” 尉遲暄聽她說得生動有趣，也有了幾分興趣。

    “還不是蕭家的官司！聽說是蕭承徽那個不好相與的庶妹也要進(jìn)宮來，蕭承徽當(dāng)然心里不舒服，就想約臣妾一起，等明兒那人進(jìn)了宮，不痛不癢地捉弄一番出出氣！”

    尉遲暄哪里想到，這個傻姑娘竟將蕭承徽拉攏她的事一并說了出來。而且聽她的語氣，完全沒意識到蕭家此舉的用意，還不痛不癢捉弄一番？就憑蕭家人九曲十八彎的心思，她被人當(dāng)槍使了都不知道…永靖侯是怎么教女兒的，這般心思澄澈也敢送到宮里來？

    在心里輕嘆一聲，捏了捏懷里小白兔的柔滑臉蛋兒，問道：“那嬌嬌是如何回應(yīng)的？” 打定主意自己要多替她留神兒些，可別被后宮那些鬼魅魍魎生吞了。

    “臣妾答應(yīng)她啦！” 沈明嬌聲音雀躍著，又往人懷里蹭了蹭，渾不在意道：“蕭承徽說她那庶妹狠毒極了，又是害人性命，又是燒房子的，臣妾聽著都覺心驚！我到覺得蕭承徽性情直爽，好相處些，幫一幫她也沒什么…”

    “嬌嬌還是…” 尉遲暄想說點(diǎn)什么提醒她小心掉進(jìn)了蕭家人的圈套，又不忍亂了她這副水晶心腸，話說一半又咽了回去。明日讓宋誠去查查這個庶女的底細(xì)便罷了。

    “太皇太后那邊…嬌嬌勤謹(jǐn)些！” 尉遲暄想了想近日前朝后宮諸事，出言提醒道。對于太皇太后偏幫蕭家的種種，他素來都是念著祖孫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事涉科舉，乃大周之根基要計(jì)，太皇太后竟如此的不明事理，只知一味袒護(hù)，讓他驚怒失望的同時，更是不解。

    “還有一件要緊事，臣妾遇到了難處…”

    “說來聽聽？” 不過片刻，再抬眼時，云層便遮住了半個月亮。

    “桂初查到，丹柔的乳母身上有兩張蕭家票號所出的銀票，與慧妃jiejie之前派人出宮到蕭家票號取的面額是一樣的…” 沈明嬌斟酌著，像是自言自語分析道：“這樣的話，慧妃jiejie便是最有嫌疑的人，可是…她怎會忍心推自己的女兒入水呢？”

    “御鑒司已經(jīng)先一步差個水落石出了，朕心里有數(shù)，只是尚未到發(fā)落的時候，嬌嬌不必再查了。”

    尉遲暄讓她插手去查此事的原因有二，一是為了試探永靖侯府在宮中的釘子，可這些日子她只用了桂初，若不是他有意從手里漏出點(diǎn)線索，怕是連眼下這些都查不出來；二是為了讓她醒醒神兒，不要被人拿舊情利用了。而且，他好像也不太想把她拉進(jìn)這趟渾水里。

    “不查了？”

    “是。” 尉遲暄安撫著揉了揉她的長發(fā)，“嬌嬌若是好奇，朕明日讓宋誠送御鑒司的折子給你。”

    “原本臣妾也是心疼丹柔，如今既是有了結(jié)論，皇上知會慧妃jiejie一聲便好。” 她的樣子，倒真是如釋重負(fù)。

    “若是有朝一日，左相之流與永靖侯府發(fā)生了沖突，嬌嬌如何自處？” 尉遲暄忽然問起了此前慧妃也問過她的話。

    “臣妾想想…” 沈明嬌顯然是未料到他這一問，皺著眉頭念念有詞道：“臣妾是沈家的女兒，自然是要先同沈家站在一起…可是…”

    “可是什么？”

    “臣妾是皇上的人。” 懷中的人忽然抬頭看向他，黛眉彎彎，眼中皆是面對心愛之人的依賴欣喜。“若定要取舍，出嫁從夫，臣妾自然是要與皇上站在一頭。”

    尉遲暄心下微動，似是不忍再看她眼里涌動的愛意，伸手虛掩住她的眸子，穩(wěn)了穩(wěn)心神。

    “嬌嬌最得朕心。” 橫抱起懷中宜喜宜嗔的美人兒，回了永和宮。

    軟玉帳中擁，云雨事難窮。粉汗如珠，一室生春。

    次日卯正時分，紅羅帳中，美人兒長發(fā)覆肩，虛虛掩住春光乍泄，滿面羞紅嬌聲嬌氣同人抱怨道：“下次再不許皇上在臣妾肩頸作惡！如今這樣…還怎么見人去！”

    ……

    “皇上，奴才進(jìn)來侍候了。” 宋誠聽見房中的歡聲笑語，帶著侍候洗漱的奴才進(jìn)了內(nèi)室服侍尉早朝。個個頭垂得極低，半點(diǎn)眼風(fēng)不敢看向帳間。

    “皇上、主子，正陽宮的滄伈姑姑來了。” 觀棋入內(nèi)稟報(bào)道。

    沈明嬌聞聲也忍著腰肢酸軟，在帳中穿戴整齊。“這么早，定是要緊事兒。”

    “召人進(jìn)來。” 尉遲暄對宋誠道。搭眼看著沈明嬌長發(fā)和脖頸之間的曖昧痕跡，輕咳一聲，對觀棋道：“將屏風(fēng)拉上，只讓她在外間回話吧。”

    “奴婢給皇上、懿主子請安！” 滄伈進(jìn)來，見屏風(fēng)擋著內(nèi)室，心里也覺得奇怪，微微抬頭向里看了兩眼。

    “何事？”

    “皇上大喜！皇后娘娘診出了喜脈，已兩月有余！” 滄伈言語之間皆是喜氣，自打六年前皇后娘娘小產(chǎn)后，這么多年一直沒有動靜，如今總算是盼來了！

    “李太醫(yī)診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