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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330節

    江無涯完全習以為常,自己夾菜吃,并不講食不言那套,邊吃邊說:“一會兒去祁山一趟,你還沒見過穹頂天牢,帶你見一見。”

    那四個字如此平淡而從容地從他嘴里出來,林然低頭扒著碗里的飯,也平平淡淡地說一聲好。

    吃完飯,江無涯自覺刷盤子去了,林然站在門邊穿自己那套蓑衣,奚辛很嫌棄:“盡學他凡人那套,直接御空過去。”

    林然抬起頭看他。

    她喝了一點酒,遠沒有到喝迷糊的境地,但臉頰也紅潤潤的,眼睛像水洗的剔透葡萄,水亮亮的,定定看著人時,人影清晰倒映在眼眸。

    奚辛:“……”

    林然趁機把另一件蓑衣給他套上,開心說:“我們可以溜達過去,雨中漫步,就我們三個人,不覺得很有情調嘛。”

    奚辛不覺得有情調,并想把蓑衣糊在她臉上。

    奚辛冷笑:“你可別半路哭著不想走。”

    林然裝沒聽見,污蔑,通通是污蔑,不存在的!

    江無涯刷完碗出來,看她倆已經穿好蓑衣了,驚訝:“這么去嗎?”

    林然認真擺正蓑帽,認真臉:“沒錯,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奚辛三連冷笑。

    江無涯猶豫一下,覺得雨有點大,祁山比較遠,本來想御空過去的,但看見林然這么躍躍欲試的樣子,他倒也不好打擊她了,點點頭:“行,那走吧。”

    門被推開,林然興高采烈跑出去,一頭扎進散發著新鮮氣息的雨水里。

    半個時辰后。

    祁山云梯棧道,江無涯轉過身,無奈看著十幾個臺階下緩慢蠕動的身影。

    “…你磨蹭再久,路都是那些。”江無涯無奈說:“明明也沒剩多遠,你加快幾步就到了。”

    林然垂頭喪氣

    涼涼的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臉頰,她的心早已像灶臺殺了十年魚的刀一樣冰冷。

    林然不聽,繼續慢吞吞蠕動。

    “別管她,她就等著我們誰心軟把她順風帶上去。”

    奚辛冷笑,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也不知道從哪兒學的,出去一趟,好的沒學會,算盤倒是學得噼里啪啦響。”

    林然:“…”

    江無涯是心軟了,但奚辛在旁邊盯著,他也不好慣孩子,干脆仰起頭,裝作什么也沒看見,眼不見心靜。

    林然的小九九破滅了,家里老謀深算的老狐貍果然不像外面的小哥哥小jiejie好糊弄,她扁一下嘴巴,加快步子幾步跑上來了。

    奚辛冷笑:“這不也能上來嗎。”

    江無涯咳嗽兩聲:“好了好了,走吧,快到了。”

    又走了一陣,雨水漸漸消失了,走到云梯盡頭,踏上天臺,到處便遍布著云霧,江無涯慢慢往前走,他背后黑色的魔紋透過蓑衣亮起光,云霧逐徐散開,林然看見一座有如倒懸蜂巢的龐大黑影。

    無數魍魎黑影在周身縈繞,如穹天的柱一重重貼滿數不盡的封印、符咒、血契,一把巨大的劍貫穿天牢,像定海的伸針,將它深深佇在那里。

    “穹頂天牢,是滄瀾重開后由滄瀾大祖所建,與萬仞劍閣同一日建成,懸于祁山之頂,由歷代無情劍主鎮守。”

    “上古末日,上古眾尊自甘犧牲以無數性命強行建起輪回,可卻無力將上古大地億萬萬的凡人界托上寰宇,最終被億萬凡人位面吸干靈氣,上古寂滅,輪回崩斷前,卻到底換來一場混沌重開的機會,于是重建出滄瀾。”

    “那來自寰宇的【意志】并不愿滄瀾壯大,強制干涉,混沌重開后,仍讓天地填滿數不清的魑魅惡鬼、兇獸怪魄,滄瀾先輩們拼盡全力鑄下穹頂天牢,將那些東西盡數封于此處,才有了俗世千百州府生存的余地,這數萬年來列州割據演變,最終成了如今的三山九門、四海九州。”

    “為了滄瀾眾生的安定,也因為那【意志】的鎮壓,這些秘聞被隱沒在紀史的最深處,只有寥寥極少數人,在壽盡隕落的前夕,被允許獲知真相。”

    浩大的歷史從他溫和的聲音中徐徐道來:“每一代劍閣的掌座、劍主、長老在壽盡隕落前,都會以血為祭,加固穹頂天牢;有些極為強大的強者,甚至會在死前自請將rou身塑為傀儡,組建成劍閣最隱秘的審判機構,斬戒院,以傀儡禁衛之軀永世拱衛劍閣。”

    “你將承嗣我的位置,按理我應該將斬戒院一并交給你。”

    “只可惜,當年我的師尊——奚柏遠化神叛宗,青州一戰,斬戒院所有禁衛盡數戰死。”

    林然沉默著,她想起青州那場舊夢,那座世外桃源一樣的小鎮,跟在先代劍閣掌座身后那些如劍一樣面負鎧甲無表情走來的甲士。

    你永遠不會知道,這錦繡山河、盛世太平的背后,藏著究竟多少盛大又沉默的血與犧牲。

    她的頭頂一暖,被寬厚手掌溫柔地覆住。

    “阿然,我從不想你做這個劍主。”

    “我不教你高深的劍法,不督促你學習,不逼你學會冷酷與絕情。”

    他輕輕說:“原本我是想,等我撐不住的那日,強破化神,碎了太上忘川毀滅穹頂天牢,為滄瀾除這一大患,那樣,無情劍主便可止于我這一代,我便能給你自由。”

    “我以為我能給你這份自由。”

    “阿然。”他說到這里,聲音幾乎浮現一點塞咽:“…師父對不起你,師父給不了,給不了你自由了。”

    ——

    一種無法言說的酸澀沖上喉口、沖上鼻頭。

    “…不。”林然啞聲說:“恰恰相反。”

    “只有在這里,我體會到真正的自由。”

    她抬起頭,認真望著他的眼睛:“師父,只有在這里,我是自由的。”

    江無涯眼眶泛紅,他輕輕摸著她的頭發:“傻孩子…”

    “……”

    她倆又一副師徒情深恨不能抱頭痛哭的模樣,奚辛看得極不耐煩:“這還沒死呢急著哭什么喪!穹頂天牢還看不看,不看就滾回去!剛才柴火忘滅了,我燉的甜羹都還在灶上!”

    “……”

    江無涯滿腔肺腑被生生噎住,林然在旁邊憋出一個嗝。

    江無涯額角青筋跳了跳,很想挽起袖子揍人,他深吸好幾口氣,對林然說:“來。”

    林然看著江無涯的背影,袖子抹了抹眼睛,悄悄問奚辛:“你去不?”

    “不去,我看見那老東西惡心。”奚辛一臉厭煩:“你們別磨蹭,快點回來。”

    林然知道那老東西應該就是指被鎮壓在天牢里的奚柏遠,她哦一聲,看奚辛一張小臉煩得要命,忍不住手欠捏他臉蛋一下。

    奚辛:“……”

    林然拔腿就跑,身后還響著奚辛陰森森的聲音:“…林、然。”

    林然充耳不聞,一溜煙跑到云層上面,江無涯在等她,一看她被狗攆的樣子就好笑:“你干啥了,又得罪他,一會兒回去看他揍你。”

    林然瞅了他一眼,小小聲嘀咕:“他只會揍你,才不舍得揍我的。”

    江無涯:“…你在那里嘰咕嘰咕什么,是不是在罵我。”

    “沒什么。”林然若無其事:“師父,我們先去吧,別讓他等急了。”

    “…”江無涯小小瞪她一眼,到底帶著她上去了。

    沒有臺梯了,但每走一步,腳下會自然升起一股托力,將人生生托起,就這么一路走到靠近頂部的位置,林然看見奚柏遠,隔著無數鬼祟嚎叫的魍魎黑影,看見他四肢被吊懸在高處,太上忘川的厚重的劍刃從他后頸貫穿胸腹,將他像一只扎在案板的昆蟲扎在那里,漆黑的鮮血源源涌出來,但他沒有死,甚至在聽見動靜時,緩緩睜開眼睛,一雙已經被魔氣暈染成黑色的眼眸望來,古怪地彎起一點嘴角:“無…涯……”

    “千年了,太上忘川都殺不盡他。”江無涯恍若未覺,神色平淡,甚至笑了一下:“他確實是不世的人杰,穹頂天牢多少萬年的妖鬼惡魂都沒吞了他,反而被他吞了,若沒有太上忘川劍,他大概早已破封而出了。”

    奚柏遠嘶啞叫著江無涯的名字,那聲音已如鬼魅詭譎森然,江無涯沒有理會他,領著林然走到更高處,重重塵封的舊門一道道打開,林然看見一顆白色的光團,靜靜懸浮在基臺。

    林然聽見腦海中天一陡然緊促的呼吸。

    “你在北冥海,可曾見過那顆被封在鯤鵬遺骸中的‘元核’。”

    “那【意志】想毀滅滄瀾,必然先從‘元核’起,‘元核’是此方世界的基石,是新天道的雛心,‘元核’毀了,新天道永不可誕生,滄瀾便永遠不可能掙脫它、取代它,便只能任由它cao縱,直到有一日,順理成章自東海混沌覆滅。”

    江無涯輕笑:“可其實,那一顆‘元核’只是從這里切割出來的一小塊,是騙它的。”

    “這,才是滄瀾真正的底牌。”

    第224章

    侯曼娥走進北辰殿,莫名有點慌。

    自從在玄天宗時候,劍閣掌座說了那些晴天霹靂一樣的話,再回來之后,宗門就活像瘋了,各峰各堂的峰主、堂主,大大小小的長老、執事,都把身邊的弟子提拎出來,生生拴在褲頭,填鴨式把手頭所有的東西瘋狂往他們腦袋里塞,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停歇地塞;侯曼娥走在路上,以前天天打扮花孔雀一樣臭美炫耀的弟子沒了,抱著漂亮靈獸快樂逛街撒錢的弟子沒了,連天女散花撒符咒寶器斗法的弟子都沒了,滿山滿峰,到處只有一具具雙眼呆滯滿臉麻木行尸走rou,魂兒似的幽幽飄過。

    她不止一次路上走著走著,前面冷不丁一個人影就倒下去,打著震天響的鼾聲,然后被旁邊人習以為常拽住腳拖走,在地面留下锃亮的人體滑動痕跡。

    侯曼娥:“……”就他媽有毒。

    不僅如此,侯曼娥最近發現身邊好多眼熟的人也不見了,像高遠阮雙雙那幾個,平時管家婆一樣跟著她,自從被宗主叫去,就沒影兒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所以侯曼娥聽到宗主神神秘秘地叫自己去正殿的時候,心里很是一咯噔。

    萬仞劍閣的正殿叫祁山大殿,北辰法宗當然也是有正殿的,就叫北辰殿,被稱為全天下最輝煌的大殿。

    金縷玉緞帶,錦繡北辰星。

    萬仞劍閣以劍鎮山河;玄天宗以刀辟盛名;而北辰法宗最有代表性的特征,就是有錢,平平無奇的特別有錢罷遼。

    侯曼娥踩著金玉階踏進這座大殿的時候,即使曾經來過一次,也仍然忍不住驚嘆一下它的金碧輝煌,金玉鋪地,彩璧華堂,簡直是人類可以想象的一切仙境圣堂的化身。

    侯曼娥本來以為只是史掌門有什么話要與她說,但她一進去,就對上許多雙眼睛,殿中環繞正中靜坐著許多人,北辰法宗所有數得上名號的長老不知何時都來了,從里往外圍成許多圈,每個人都不言不語,默默坐在那里。

    北辰法宗的掌座史茂彥就端坐在最后面也是最中央,他身后是延伸貫穿整座大殿長而寬重的深雕供桌,列滿數不清的先祖牌位,一重重地疊起、一重重地羅列,在長明燈搖曳的火光中,像無數雙威嚴而沉默的眼睛,靜靜凝望著她。

    侯曼娥腳頓在那里,完全沒料到這么大陣仗,比北辰法宗廣邀賓客授命她為首徒那天的陣仗還大,搞得她頭皮都麻了,一瞬間腦子甚至冒出個離譜的猜測,懷疑這些人是不是覺得她太不靠譜了,終于忍無可忍,打算偷偷摸摸人道毀滅她然后再找個更靠譜的首徒?

    這腦洞太逼真了,以至于她一瞬間扭頭都想跑了。

    但當著這么多老家伙的面,跑是肯定跑不了的,侯曼娥按捺著想奪路而逃的腿,又強行把自己扭回來,硬著頭皮走進去,向眾人拱手行禮:“首徒侯曼娥,見過宗主、見過諸位長老。”

    史掌門頷首,對她說:“宗里近日的變動,你都看見了。”

    侯曼娥遲疑點了下頭。

    “星海瀕落,穹頂消融,舊代的天道已經為寰宇之上浩大的【意志】cao縱,無力回天,那【意志】欲毀滅滄瀾,以維持自己至高的尊位,將滄瀾碾為養料哺育億萬凡人世界的新生。”史掌門說:“江劍主召集我等,欲親自融身天道,再由我等祭建輪回,效仿上古,為滄瀾搏出一條生路。”

    “……”

    侯曼娥像在聽笑話。

    她像個傻子似的呆滯看著史掌門,腦子里卻一陣驟然的痛,那些在東海昏迷時支離破碎的模糊畫面仿佛被生生拽出來。

    “事態危急,我等已無多余閑暇將諸多事宜一一安置妥當,只能挑最要緊的事來辦,讓北辰法宗于我們離開后,至少能維持運轉,但再多的,就要靠你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