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3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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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無涯額頭疼得厲害,他撐住額角,啞聲說:“你與妖主合謀,與瀛舟博弈,奪洛河神書,把自己做了器靈,先裂天一線,又于東海破天降星海……樁樁件件,每一件事,你一個人扛,用自己的命一次一次去賭,卻從未想過要別人的幫忙。” “阿然,阿然。” 他說:“你告訴師父,你憑什么能把自己的命,看得這樣不值錢。” 林然終于開口,聲音也是沙啞:“因為我舍不得。” “我要誰的幫助,我把誰卷進來,誰就可能死。” “就像珠珠。” 她啞聲說:“我不舍得,我舍不得。” 江無涯凝睇著她,緩緩說:“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也不舍得你。” 林然說不出話。 “我從不覺得死亡是最痛苦的事。” 江無涯的聲音很輕:“阿然,眼睜睜看著珍愛的人去死,自己茍活著,卻連插手的機會都不曾有,那才是最苦的事。” “你可以現在出去問一問,問一問你的晏師兄,問一問你的楚師姐,問一問玄天宗與法宗那兩個孩子,問他們,他們是愿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師長兄弟姐妹去死,還是他們自己死——你去問一問他們的答案?!” “——不用了。” 林然聲音更嘶啞:“我知道,我知道。” 淚水從她臉龐無聲地流下來,她啞著嗓子,像是不可承受這種重負,脊背慢慢彎下去,蜷縮起身子,一聲一聲地低低喃:“…我知道,我們所有人,都有一樣的驕傲,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江無涯靜靜望著她,目中堅寒的冰漸漸融成柔軟的水,含著哀傷的愁痛。 “阿然…” 他慢慢彎下腰,環住她瘦弱的背,她臉伏在他膝頭,整個人輕微地抽顫,哭得無聲無息,溫熱的淚水濡濕了布料。 江無涯眼眶濕潤,撫著她的長發,輕聲說:“我幼年失怙,年少從軍,從饑荒亂世草芥一樣的凡人成了劍閣弟子,又成了劍主、長老,如今化神,我這一生,若外人看來也是波折坎坷,可與我而言,我有劍閣,有小辛,有你,心里有寄托,便從不覺得累、更不覺得苦。” “我知道,你也是這樣想。”他說:“阿然,所以我從不阻你,不阻你為所珍重的人事拼盡全力,但你要記住,這天下不是你一人之天下,這蒼生不是你一人之蒼生,你可以扛,卻不能妄想一個人去扛,你可以去犧牲,卻不能把自己的命看得那樣輕,你是我的弟子,是我畢生珍愛,我愿意為你們撐到現在、撐到最后,你也應當為了我們,竭盡所能活到不可活的那一日。” 林然說不出話,她突然好像只會流淚,有流不盡的眼淚。 “好。” 她哭著點頭,只沙啞著說那一個字:“好。” 江無涯五臟六腑如刀割般鈍痛,那痛夾雜著悸慰,綿長而酸澀無力,他喉頭哽咽,也再什么都說不出,只低下頭,緩緩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背脊,慢慢閉著眼 “阿然啊……” 黃昏的余暉打在兩人身上,像垂死交頸的鳥兒,畫一樣凄婉靜逸。 ——小瀛洲·卷六·完 第218章 【看作話!超級重要】 天一下子寒了。 天空一直灰蒙蒙的,像連綿不休的陰雨天,時不時有雪花一樣的灰白碎屑飄在風中,拂過人面頰時,帶著種說不出的涼意。 江無涯坐在觀海亭里,正在喝茶,熙生白在不遠處侍弄藥材,瀛舟發瘋一通折騰,小舵精心培育的藥植死了大半,他得親自動手,盡快多養出些貴重特殊的藥材留給慈舵。 江無涯看他一忙起來腳不沾地,不由無奈:“你也歇一歇,才醒多久就干起活來,若倒在哪里,你那兩個弟子不把我轟出門去。” “歇什么,死了盡是時候歇。” 熙生白撥弄一下玉壇里剛剛冒出的嫩芽,才站起來,冷冷走回石桌邊:“他們若是能把你轟出去,還算是他們本事,我也不必再為他們cao心。” 江無涯手一伸,推了杯茶給他:“挺好的日子,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熙生白想嘲弄他江無涯什么時候也在乎吉不吉利這點屁話了,但看他一眼,到底也沒說。 到了這個份兒上,也不必呈口舌之利,確實該說些好聽話。 熙生白端起茶杯,與他說:“東海這么大的動靜,你又在這里,誰都在往小瀛洲趕,接下來你打算做什么?” “我與闕道子傳過信,不叫他們來小瀛洲了,這里已經沒什么好看的,他們要來,干脆直接往玄天宗去。”江無涯摩挲著茶杯:“反正我是要往那里去的。” 熙生白看著他:“你應當想好,一招不慎,你約莫就成天下最大的魔頭了。” 江無涯笑:“你以為我會在乎這個。” “是,原來你就不在乎,現在成了化神,全天下更得看你臉色,你更是什么都不必顧忌。” 熙生白冷笑,望向遠處的一座小院子里:“我說你那個弟子看似溫柔和善,實則性子妖邪如斯,原來是和你學的,果真是師徒,一脈相承。” 江無涯也看向那座院子,青衫清瘦的少女站在院中,將一個小匣子遞給對面的白家人,然后慢慢退后兩步,深深彎下腰作一揖。 灰白的碎屑落在她頭發,只襯得她臉頰更白,發絲也如雪,像個雪捏成的人。 再不會有那樣蒼白的顏色了。 江無涯神色漸漸柔和下來。 “世上總要有做惡人的人,才能襯得好人愈發好;也要有解決麻煩的人,把最大的麻煩解決完,后來人的擔子就輕了。”江無涯說:“連你這最孤僻的家伙都知道給你的弟子多留幾株好藥,我疼我家孩子,又怎么了,我只覺得還不夠呢,你少說我們阿然的壞話。” “…”熙生白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冷笑:“真該把你這話錄下來,弄個大喇叭到大街上放,讓每個人都聽聽這所謂滄瀾第一人到底是什么模樣。” 江無涯若無其事,和嘴毒的大夫是不必吵架的,否則被罵都是被引經據典噴一臉的藥材術語。 熙生白被江無涯這種反應氣得半死,茶都喝不下去,一直在咳嗽,不客氣下逐客令:“你什么時候走,我這里可留不下你這尊活神。” 江無涯坐在人家的地方,總不能把人家主人氣壞,笑著說:“不必你轟我,我也差不多時候該走了。” 熙生白:“你要帶誰走?” “那些孩子,我都帶走。”江無涯語氣淡下來:“他們也大了,是時候接觸這個世界的真面目了。”這樣的世道,已經沒有時間等候幼鷹慢慢長大,只能趁著羽翼尚在的時候,把他們拉出來,扛一扛真正的風勢。 熙生白沉默著,卻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我兩個弟子,讓他們留下。”熙生白最后只冷冷說:“我還有許多東西要教給他們。” 江無涯失笑,舉起茶杯:“以茶代酒。” 熙生白冷笑一聲,到底也舉起茶杯。 兩盞茶杯清脆相撞,像風云詭譎碰撞,轟然一響。 —— 林然親手把小匣子遞給白家主。 白家主的臉在顫抖,他顫抖著緊緊捧著那個匣子,脊背佝僂下來,像一下老了百歲。 “她是為我,為蒼生。”林然啞聲說:“伯父,我不知該用什么報答她,也不知該用什么樣的話來寬慰您的喪子之痛,是我對不起她……” 白家主強忍著眼淚,卻搖了搖頭:“不必這樣說,我雖并不懂你們在做什么,但我了解我的女兒,你也說了,珠珠是為蒼生,那再說什么對不起她,才是瞧不起她。” “我的女兒,我最了解…”白家主哽咽說:“她從小到大,都被這樣那樣拘束著,長大了,終于能做一件自己快活的事情,我們怎么能拖她的后腿,我為她驕傲,我為她驕傲……” 他抹了抹眼睛,問她:“林小友,珠珠有什么話留下?” “…她讓我替她向你們道別。”林然低低說:“她說要你們長壽安康,說下輩子,還要做你們的女兒。” 白家主終于忍不住淚如雨下。 “好…好……” 他用力地點頭,似哭似笑,嘴巴扯了扯像是想撐出個笑,可最后還是化為嚎啕大哭:“我的珠珠—我的珠珠啊——” “……” 白家主走了。 林然看見等候在門外的裴周與陸知州,裴周像一具石雕僵在那里,陸知州一個大男人蹲坐在墻角,雙手捂著臉全身顫抖著哭。 林然沒有追上去送,這個時候,她是最不適合出現的人。 她慢慢轉過身,往屋走。 比蘸水桃花更昳麗的少年站在門邊,風拂起他的衣擺,他望著她。 林然甕聲甕氣叫他:“阿辛。” 奚辛望著她紅紅的眼睛。 他見過的死人太多了,心是冷的,任何一個壞人死或者好人死,一個該死的或者不該死的人死去,都遠沒有為之犧牲的那個目的更重要,但他知道她不一樣,她的心太軟了,對感情的執著遠遠在利益之上。 她是強大的,可如果崩潰起來,又會比任何人都脆弱,被生生淬煉出的那顆澄澈的心,因為太干凈了,所以砸上去的每一道碎裂,會裂得更深更長,也許永遠都消不下去。 “以前從沒見你哭。” 奚辛說:“現在一哭起來,倒沒個頭了。” 林然低下頭,不吭聲。 奚辛很看不得她這副傷心欲絕的樣子,人死了,日子就不過了?就算他和江無涯死了,日子也得照樣地過。 他刺她一句,又去拉她的手,她瘦了很多,手也細細涼涼的,他握得更緊一點,那種力道握得林然有些發疼,可莫名有一點踏實。 奚辛拉著她坐下,把她的腦袋按自己腿上。 這種姿勢也就她很小的時候做過,后來她長大了,比奚辛高了,都是奚辛挨挨蹭蹭枕在她腿上的,所以乍一下林然還有點不適應,下意識想掙扎,但奚辛不慣她,硬是把她按下去。 林然一下像枕進柔軟的脂緞里,鼻息間都是馥郁慵懶的桃花香氣。 這種香氣就像把小小的鑰匙,撬起她記憶的鎖扣,在她腦中鋪開劍閣后山盛放的桃林,那座半舊不新的灶臺,朦朧美麗的夜空下,幕天席地的火堆上飄著烤雞腿的縷縷香氣。 林然像被捏住后頸的幼貓,不由自主漸漸安靜下來。 奚辛撫摸著她的頭發,她白色的發絲從他纖細的指尖流淌,竟然分不清是發絲還是他的手指更白。 林然慢慢側過頭,臉更深地枕進錦緞布料里。 “睡吧。” 奚辛的聲音懶懶的,又有點冷冷的兇:“睡一覺,起來就給我正常回來,哪來那么多閑工夫給你傷春悲秋,任誰死了,日子也得照樣過。” 林然閉著眼,好半響,鼻音低低嗯了一聲,放任自己漸漸沉進睡夢里。 奚辛一下一下摸著她的頭發,雪白的發絲柔軟又脆弱,他捏著,只要稍微用一點力氣,就會斷。 所以他沒用力,只是把發絲軟軟纏在指尖,然后伸下去,摸著她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