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1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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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安詳,就像早早就準備好了,等待著這一天。 林然看向元景爍,元景爍凝望著前方,眼底空空落落,沒有焦距。 他的手臂從她肩膀放下來,林然沒有強求,看著他慢慢地往前走。 他身體虛弱,步子踉蹌,每一步的腳印都滲著血,走得慢,卻從未停。 元景爍走過的地方,凝固的時間重新流淌,尸體和鮮血仿佛被風吹散的黃沙,一寸寸湮為塵埃。 元景爍沒有回頭、甚至沒有轉頭去看,他就慢慢地走,那些飛沙吹在他身上,林然跟在后面,恍惚看著那黃沙把他塑成一座金色的雕像。 她看著他推開盡頭的一座樸素的木門,迎著光,一個蒼老的老者拄著拐杖跪坐在中間的墊子,他一身肅穆的正袍,雙目睜大,松弛蒼老的眼皮尤自撐起,至死仍炯炯期待凝望著門口,余霞照亮他身后滿屋的牌位。 元景爍怔怔看著他,半響,累極了似的慢慢坐在他前面,捂著臉低笑。 “我也許早該知道有這一天。” 元景爍說:“我該知道,他們從很久很久,就在等待這一天?!?/br> 林然站在門邊,扶著門沿抿唇望著他。 元景爍仰起頭,不知道在和她傾訴,還是單純地喃喃自語。 “虛山穆蒼氏,代代隱世,代代傳天諭,總有人垂涎他們預知天機的能力,羨慕他們是受天道厚愛的一族,覺得他們手里藏著多少至寶和秘密,可那些人都猜錯了、他們費盡心機殺了人、卻不過是一場空,誰又知道,穆蒼氏既沒有至寶、也沒有化神的天機,他們唯一的最大的秘密,卻是讓他們全族一代代守候,直至今日,以全族性命,送我上青云?!?/br> 他們代代靜候等來了他,教養他、贈他寶刀,把他放飛出去展翅,等他回來,又以這一場心甘的赴死,徹底抹去他所有的后顧和留戀。 元景爍想笑,他也真的笑了。 他笑得咳嗽起來,唇角又涌出血,染紅了衣衫,元景爍搖搖晃晃站起來,拿起祠堂那盞從未熄滅過的蠟燭,用燭火慢慢點燃了周圍的牌位和祭臺。 林然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勸阻。 祭臺燃燒起來,明亮的火光將幽暗的祠堂找得恍若白日,元景爍轉過身,最后走到至死仍跪著不愿閉眼的老族長面前。 他小時候懵懂向老族長下跪,老族長從來攔下他,絕不許他跪,他不解、甚至倉惶。 他也想像那些同齡的小輩一樣乖乖給老族長下跪、磕頭,說吉祥話,被老族長笑瞇瞇拍拍頭,發一塊羊乳做的甜甜奶糖,而不是永遠站在眾人的中間,抱著那把比他還高的刀,被老族長被所有人,被他們彎下腰用那種看著希望和神明的目光殷切又疏離地仰望著,卻甚至沒有人敢牽一牽他的手。 他不想當希望,不想當神,想當個能被拍頭能吃得滿嘴糖漬的小孩子。 但今天,他終于能認命,能靜靜站在老族長面前,垂眸俯視他臉上殷殷期待的表情,伸出手,用手掌輕輕闔上他強撐的眼瞼。 “我會去尋找真相。” “如果照您說的,蒼生需要我,到那一天,我會擔下我的使命?!?/br> 老族長的眼睛終于閉上,干扁的嘴唇都似流露欣慰的笑弧。 熊熊大火中,元景爍慢慢倒轉蠟燭,蠟油滴在老族長的尸身上,讓他燃燒。 “你們辛苦太久了?!?/br> “謝謝。” 元景爍笑了下:“穆蒼氏,從今天起,你們終于解脫了?!?/br> 接下來的路,他會一個人,無懼無畏地走下去。 林然往后退,看著整座祠堂化為火海,那火勢順著街巷蔓延將整片小世界燃燒,燃燒的空氣中飛出千千萬萬細碎的黃金火焰的金沙,它們化成星河般璀璨的金帶涌向那火焰中勁瘦挺立的背影,他衣衫獵獵作響,金色符文透過后背勾勒閃耀,有那么一瞬,林然恍惚看見他整個人化成了一把能裂天的刀,霸裂欲劈開整片蒼穹。 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刀。 第115章 金都。 云長清匆忙抽身回來,拾級而上,沿著長廊走幾步,就見前面站著幾人,為首兩位兩人正說話,其中老者慈眉善目,正是云家老祖,另一人卻是容貌溫婉端正的青年人,身形俊拔,著一身素雅長袍,襯得君子如玉,唯有那雄渾的氣勢,顯出非一般的威重。 云長清拱手:“見過太顏師叔,老祖?!?/br> 太顏長老與云家老祖正說著話,兩個人神色都有些滯澀,見云長清過來,才露出些笑容。 “金都之難,長清當立首功。” 太顏長老看著云長清袖手而立,神色疲憊,但眉宇間比之前離宮時更添幾分成熟、目光清澈愈通透,欣慰點點頭,對云家老祖說:“你養出了個好孫兒。” 云家老祖笑:“老朽著實慚愧,長清雖生在云家,卻長在學宮,要說能有今日造化,離不開學宮諸位師長的教誨?!?/br> “這是應該的,凡是我學宮弟子,無論出身,都會一視同仁、悉心培養?!?/br> 太顏長老知道云家老祖的隱憂,笑道:“更何況長清是個好孩子,宗門上下都對他寄予厚望,這次我出來前,掌門還特意叮囑我務要將他的弟子全須全尾帶回去,萬幸長清沒事,可叫我放下心來?!?/br> 云家老祖聽了,也暗暗松口氣。 慕容夏侯家族滅,他又受了重傷,這時來自九門的圣賢學宮的支持對于他云家甚至燕州都極為重要,太顏長老的親近足以代表學宮的態度,他總算能松口氣。 云長清卻道:“弟子無能,此次僥幸生全是種種機緣巧合,尤其多虧了元弟與萬仞劍閣的林師妹,若沒有他們,此時云清怕是已經死過千百次了,萬萬不敢居功?!?/br> 太顏長老驚訝:“那個元姓小子我倒是聽說過,是受金雷的大氣運者,只那林姓丫頭,來自劍閣…莫不是江劍主的弟子?” 云長清:“是,林師妹師從萬仞劍閣江長老?!?/br> “原來是她…” 太顏長老恍然,想想前些年云天秘境發生意外,給江無涯的弟子弄丟了,江無涯竟親自出山找人,隨意點了點頭,不免感慨:“你們這些小家伙是運氣好,能在元嬰后期的邪修手上逃得一命,便是機緣巧合,也是氣運深厚,是老天都在幫你們?!?/br> 太顏長老只當元景爍用本命刀炸了淬心塔從而挫傷羅三娘,而羅三娘又被幽冥和小月黃雀在后攜手算計,落得個魂飛魄散,小月體力不支自縛成血繭,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這當然也不算錯,只是被微妙地隱沒了一些東西。 云長清嘴唇輕微動了動,到底沒有把林然有元嬰修為的事說出來。 他知道林然拜在江無涯座下滿打滿算不過二十來年,一個不足三十歲的年輕弟子,再驚才絕艷也只可能有金丹修為,他不知道林然的元嬰修為是怎么冒出來,她能一躍達到元嬰中期甚至后期的修為,簡直超脫常理,云長清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這種事,要么是她有秘法,要么是她的體質特殊,但無論是哪一種秘密,只要暴露出來,一定會帶給她天大的麻煩。 懷璧其罪,云長清深知人心險惡,他不知道萬仞劍閣和林然的師長知不知道她的情況,但保險起見他這邊先為她遮掩,好在當時沒什么人看見,八分真兩分假,春秋筆法就糊弄過去了。 “不管怎么說,你沒事就是萬幸?!?/br> 太顏長老望著四周死氣沉沉的景象,嘆口氣,看向云家老祖:“與你說老實話,金都成了這樣,你們云家與燕州元氣大傷,其他州府恐怕會起波瀾,我鎮得了一時也鎮不了一世,你且做好準備?!?/br> 云家老祖神色一黯:“長老有何指點?” 太顏長老說:“若按我的意思,你可以割些城池讓與相臨幾州,我再代表圣賢學宮為燕州撐一撐場面,這一進一退,或可保燕州百年太平?!?/br> 云家老祖眼神有些沉痛,卻也知道太顏長老說的是當下最合適的辦法。 原來燕州三族并立,兩位元嬰中期、加上他這個離突破元嬰后期一步之遙,才能坐穩燕州,但如今只剩下他一個,還受了傷,百年恐怕突破無望。 一州之主,既是權力,更是震懾,說到底最根本的是實力,就如羅三娘若是再足夠狠心問鼎元嬰巔峰,就算屠了金都聲名狼藉都可以繼任燕州主,現在的云家老祖卻沒有實力守下這么大片的燕州,圣賢學宮作為九門的世外勢力也不可能長久幫云家守燕州,那么為了平息可能的覬覦和紛爭,在風波發生之前分割出較小的利益喂飽那些豺狼虎豹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各州的疆域本也不是固定的,要往萬年前還有過成百州府的裂土割據,那時候才是真的亂世,也就是這幾千年才在三山九門的鼎力支持下十州…九州的格局才漸漸穩固下來,今天燕州的疆域也不乏之前盛時從其他州搶過來的,風水輪流轉,也沒什么好說的。 “其實這也是好事?!?/br> 太顏長老提醒:“咱們來的路上發生了什么你也不是沒瞧見,之后局勢怕是要亂,你把燙手的山芋多扔些出去,反倒能落個清凈?!?/br> 云家老祖本滿臉憂慮,聽了反而神色一凜,說:“是我著相了,多謝長老提點。” 云長清看太顏長老與老祖語氣別有意味,想到他們來時遠比預估晚得多的時間,只能是什么耽誤了他們的行程。 但問題是,還有什么能比金都事亂更緊急的事? “師叔,是外面出了什么亂子?” 太顏長老神色復雜:“我們來的路上,幽冥絕地現世了?!?/br> 云長清愣了一下,也沒想太多,畢竟幽冥絕地雖然神秘縹緲但隔個那么幾百年的也會冒個泡:“又顯世了嗎?算算時間似乎比上一次出現的間隔短不少,這次是在哪兒?” “這次是在北冥海外?!?/br> 太顏長老卻嘆氣,神色格外沉重:“長清,這次幽冥現世的方式不一樣,它沉進了北冥海,北冥海水倒灌,淹沒了幽州和禹州大片的疆域,蒸騰出的海氣一路擴散,已經不知蔓延過多少地方?!?/br> 云長清有點茫然,他還年輕,和世上九成九的年輕人一樣,對幽冥的印象只來自書中的記載和各種真假傳說,并不真切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太顏長老壓下心頭的隱憂,笑了笑,正要說話,忽然感受到什么,猛地往一個方向望去。 云長清沒有感覺到什么,但云家老祖也有所感應,頗為驚訝,征詢太顏長老:“這氣息…不知是哪位閣下?” 太顏長老有些猜測卻不敢斷言,道:“是友非敵,我們去迎一迎?!毖粤T大步往外走,步子有些急。 云長清跟在太顏長老和老祖身后往那個方向去,云長清看見了那顆高聳巨大的血繭,吞吐著猩紅的血河像無數長蛇扭曲纏繞在一起,而在那血繭前面,站著一個男人。 從這個方向只能望見他的背影,那該是個青年男人,身量頎長,負手微微仰頭望著血繭子,腳邊打下的側影格外清癯。 就像剛才一樣,云長清感覺不到他的威壓,他站在那兒,氣息甚至還沒有一個練氣更給人威脅,不像個修士,而仿佛就是個普通的凡人。 云長清正有些疑慮,就見太顏長老神色微變,竟拱起手,頗為敬重說:“江劍主。” 江劍主? 云長清怔住。 江無涯?! 那人轉過身來,云長清看見一張極清俊的面龐,男人臉廓深刻,五官刀削斧刻般冷峻,可目光卻溫和,深黑的眼眸,眉目遠山遼闊,有一種很難形容的氣度。 這一眼,云長清就認出他是魂念碎片中曾驚鴻見過幾面的男人,昔年奚柏遠的弟子,是萬仞劍閣無情劍主,江無涯。 江無涯看了看他們,笑著也拱起手,太顏長老趕緊介紹:“某圣賢學宮太顏,這位是燕州云家老祖。” “太顏長老、云老祖。” 江無涯笑:“說來不好意思,江某久不下山,有些認不清人了,此次是正巧路過聽說金都事亂,不請自來,就見金都事已了,實在唐突了。” “江長老說哪里話。” 云家老祖萬萬沒想會在這里見到江無涯,頗為激動:“如今人人視我燕州如洪水猛獸,只冷眼袖手旁觀,江劍主卻愿雪中送炭,何等大義,云某謝過江長老美意,請受老夫一拜?!闭f著深深一拜,江無涯扶起他,笑著說:“什么忙也沒幫上,屬實受不得這一拜,云老祖不必客氣?!?/br> “心意才難得?!?/br> 云家老祖被扶起,順勢邀請說:“江長老車馬勞頓,請往府上歇息,容我云家盡盡地主之誼。” “不必cao勞,我還有事,過會兒便走?!?/br> 江無涯搖頭,然后指著血繭說:“走之前我倒是想問問,這妖繭,燕州是如何打算?” 太顏長老和云家老祖都看向那血繭,不由有些頭痛。 這血繭已經在這兒立了許多日子,它周身都被那粘稠的血河包裹,元嬰以下的修士碰到就會像被蛛網黏住的蟲子,被卷進去無情吞噬,可謂觸之即死,連太顏長老之前大意探手一摸都險些被黏掉一層皮rou;而若是不碰它,它也就安安靜靜待在這兒,也沒有興風作浪的意思。 碰不得,也不敢硬劈,更不好挪,就很讓人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