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1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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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看著他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忽然笑了:“前輩,其實我覺得,江前輩沒有你想得那么脆弱。” 闕道子愕然看著她。 “江前輩是個很強大的人。” 林然說:“哪怕是那位奚長老,哪怕是任何人、任何事,我都不覺得能摧毀他。” 闕道子一時不知如何反應:“…你怎么能這樣肯定。” 連他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弟都還在惴惴不安,她怎么能如此泰然?! 林然抿唇笑,搖了搖頭。 闕道子覺得有點荒唐,她平靜得太過了,他甚至懷疑自己就這么把她叫過來是不是太沖動了。 也許她是對于大師兄格外不同的姑娘,但他們才認識多少時候,她真的關心大師兄嗎?她能懂大師兄嗎?她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她真的能給大師兄些許安慰嗎? 闕道子看林然,她站在船頭,青衫風中拂動,背脊挺拔如竹,望著前方,目光清得倒映著整片湖光。 闕道子有點看不明白她,這位林姑娘從一開始出現就像個謎,他懷疑過她身份暗地里查過幾分,卻查不到她任何蹤跡。 一個年輕的金丹修士,突兀出現在青水鎮,沒有任何過往、沒有人認識她,甚至沒有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就像真是從天而降。 江無涯只會比他查得更多,只會比他知道察覺更多的異樣。 但是江無涯什么也沒說,也什么都不問,只是一如既往地縱容、寵愛。 闕道子壓下心頭的懷疑,他相信大師兄的眼光。 小舟緩緩駛過湖岸,雪白的圣蓮大朵大朵盛放,陽光穿透浮霧灑落熠熠金輝,文鰩魚展開雙翼挾著彩虹般流影倏然劃過半空。 終于他們看見那盛放的荷花深處,靜靜停著一支扁舟。 如葉小舟,靜靜浮在水上,細長翹起的舟頭,獨坐著一人。 他背對著他們,披蓑笠,手執細桿,魚線垂入水中,太上忘川如枯木靜靜在手邊,像一副靜謐古樸的山水畫。 闕道子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滯住,撐船的手不由松開。 直到船輕輕碰上小舟,船上一輕,闕道子回過神,看見那纖細的身影已經走到對面。 “林…” 林然聽見闕道子欲言又止的聲音,但是她沒有回頭,她輕輕走到舟頭,站到他旁邊,望著魚竿。 他抬起頭,草笠往后落,露出一雙眼,望見她,慢慢含出幾許笑意 ——像繁華盛世春夜江倒影出一弧月光,又像江海浩大升起的萬丈燦爛霞輝。 “這一桿運氣很好。” 他笑:“吃魚嗎?” 林然用力點頭。 他笑了笑,拍了拍旁邊。 林然坐下,看著他,忍不住大大地笑起來。 她很心疼她的師父。 他也許會受傷、他甚至也許會死,但林然從來不覺得,他會被摧毀。 她是如此地信賴著他。 因為他有她見過的,最盛大的一顆心。 第90章 闕道子瞠目結舌望著那兩個排排坐釣魚的人。 江無涯拉起桿,伸進水里撈了撈,正把破水而出的文鰩掐著魚鰓拉上來,林然立刻在自己抱著的小木屋模型里翻騰,片刻后,興高采烈舉出來一個比她臉還大的鍋! 林然超大聲:“今天要吃爆炒的!” 闕道子:“…” 闕道子三觀都要裂了。 說好的用漂亮meimei的溫柔和善良撫慰大師兄受傷的心呢,說好的靠著美人計讓大師兄重新振奮呢。 結果你們就吃上了?這就吃上了?! 闕道子悲憤說:“這不對勁!” 林然奇怪:“哪里不對勁,是爆炒不對勁還是清蒸不對勁?” 闕道子:“…”你最不對勁兒! 江無涯嘆氣:“你不要逗他。” 闕道子淚眼汪汪:“大師兄…” “他腦子本就不好使。” 江無涯溫柔對闕道子說:“我們要吃飯了,你自己回家去吧,乖。” 闕道子:“…” 林然嘎嘎笑,闕道子憤摔船槳,轉身踩回自己的小船,結果就發現走不了。 “啊啊啊——”闕道子無能狂怒踹船一腳,掏出劍,嘩嘩嘩劃水走了。 林然和江無涯默默看著他的背影。 林然問:“前輩,你會不會就此失去一個弟弟?” 江無涯答:“不會,他將來被人揍了還要靠我找回場子。” 林然“哇”出聲,感動鼓掌:“多么感人肺腑的親情啊。” 江無涯終于憋不住,笑著反手揉亂她頭發:“小壞蛋。” 林然抱著小木屋,乖乖給他揉頭發,直到他收回手,她才頂著一頭乍起來的毛絨腦袋,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 江無涯心里很軟,他拍了拍肩頭,林然乖乖把小腦袋搭在他肩膀。 肩頭微微一沉,有著讓人安心的重量,江無涯偏過頭,下巴輕碰了碰她發頂,她柔軟的發尾搔在他衣領,像某種柔軟的小動物。 江無涯無聲笑了下。 “我師尊是個很風流的人。” 江無涯抬了抬指尖,鍋鏟自己噼里啪啦在鍋里鏟了起來,文鰩魚鬼哭狼嚎得像活吃孩子,林然眼疾手快又掏出個鍋蓋一把蓋住,又把鍋往船后面踢了踢,吵鬧聲頓時小多了。 好了,這下終于好好聽故事了。 江無涯重新把魚竿扔進湖里,屈起長腿往后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才慢慢繼續說:“柏成松,又山高水遠,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極風雅的人。 他擅長音律,撫出的琴聲能令飛鳥繞林百回,吹出的笙簫可讓竹木落淚,他風趣溫和,友人故交遍布九州,他還會舞劍,我們萬仞劍閣全是拿劍打打殺殺,只有他會舞劍。” 江無涯忍不住笑:“當年三山九門千年大宴,各宗各派都能展示點才藝,唯有我們劍閣不敢吭聲,我都聽著幾位師叔長老竊竊商量著要不扔幾個師弟上去表演擂臺賽,氣得掌門險些當場腦溢血…最后還是我師尊站出來,一柄孤劍舞得驚華冠蓋,絕代之名動九州。 “哦,我師尊的劍叫孤劍,也是一柄極漂亮的劍。” 江無涯對林然解釋:“是取自驚絕無匹之一。” 林然點頭。 “師尊哪里都好,只是唯獨不太會喝酒,但他又是個極講究的人,要事事都如意,不允許自己有哪里不足人家,覺得不會喝酒實在落面子,所以就總喝清酒,悄悄摻著水喝,不會一杯就倒,說出去便是個極清雅風流的做派…” 江無涯笑著搖頭:“…雖然之后,等客人走了,他立刻變了張臉捂著肚子躺床上哎呦哎呦叫難受。” 林然嘎嘎笑。 江無涯看了看她,突然笑:“闕道子有沒有與你說,我是怎么成為他弟子的?” 林然搖頭:“沒有,他大概覺得這是您的事不好與我說。” “這孩子心善,又細致,會照顧人。” 江無涯笑了笑:“其實沒什么不可說的,我出身凡人界,在拜入劍閣之前,只是個田間鄉紳家的孩子。” 林然抬起頭望他,微微睜圓了眼睛,顯然驚訝。 “不信,是不是?” 江無涯莞爾:“你是不是也聽了那些傳聞,當我出身什么神秘的隱世家族,或者什么王侯將相家的皇孫公子,又或者懷揣巨大身世秘密的大能轉世?” 林然訕訕。 這也不奇怪嘛,誰叫江無涯太厲害了。 青水鎮雖然安逸、雖然對修士有種種戒律,但來來往往的修士可并不少,光是想來這座瑤湖邊吸收靈氣以圖突破的修士她都見過不少,鎮上的茶樓酒館也都是為賺他們的外快,也因此林然這些日子光聽他們聊天就聽到不少消息。 比如江無涯,兩百多年前橫空出世,被無情劍主奚柏遠收為親傳弟子,十七歲入道,四十歲結丹,一百二十歲結嬰,如今已經是元嬰中期。 世人對他的了解,是從北冥登云梯被那柄太上忘川一力斬斷開始的。 那一年,他金丹中期,初入九州,便如潛龍入海,驚起勁濤萬丈。 而在那之前的故事,所知者寥寥無幾。 “其實時間太久了,許多事都記不清了。” 江無涯漸漸陷入回憶:“我只隱約記得,那年大旱,整個北地顆粒無收,無數鄉農餓死、渴死,勉強活下來的就成了流民,他們不得不拋棄土地和舊村,往南方逃荒,他們瘋了似的涌入城池,那時朝廷本以如黃昏末日,更是一舉被災荒擊垮,于是各地群雄趁勢起義,分伐割據,天下大亂。” “我家里小有余糧,可是也撐不了多些日子,餓瘋了的災民終于破門來搶糧食,侍衛們都跑了,我拿著家里收藏的劍殺了幾個人,可沒有用,人太多了,我只能舍棄糧食盡力護著父母弟妹,可我父親本就身體不好,那日又受了刺激驚怒恐慌生了心疾,纏綿病榻沒些日子病死,母親就帶我們去了山上躲避、也是想找點吃食,可是山上都被挖空了,野物、野菜,連草皮樹根甚至能吃的土都被扒光了,弟妹還小,沒有吃的眼看要餓死,正好有一位諸侯來招買兵馬,母親求我去參軍,參軍會發食物和水。” “這當然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江無涯嘆聲氣:“可我是家里的長子,弟妹都才三四歲站都站不穩,我不能看著他們餓死,我就去參了軍。” 江無涯笑了笑:“災荒的時候,人命最不值錢,尤其我那時還小,十一二歲的年紀,我們這些被從民間招去的兵卒。都是諸侯將軍們不舍得麾下精兵折損、花些錢買我們送上戰場,到時候專門排在最前面擋箭用的;我遇到了好心人,發糧食的兵卒看在我年紀小的份上,心軟多給了我點賣命錢——足有三個窩頭和一擔水。” “那畫面,我至今都記得。” 江無涯仰起頭,輕笑:“我讀了十年的詩書,我七歲習武,扎馬步、練劍,我曾經家中衣食無憂、頗為才名,我曾父母俱在、弟妹友愛,可到頭來,我這一切的一切,落在紙上,也不過是一條白紙黑字的命,血淋淋的指印,不過換了三個饅頭和一擔水。” 而當他走出隊伍,他轉身看一眼身后,面黃肌瘦形同行尸走rou的荒民如黑云壓壓地一路排到城門,其中九成九的人,連三個糙面窩頭都值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