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1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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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唏噓聲戛然而止,他眼睜睜看著堅硬的瓷杯在青年手中湮沒為灰,青年垂著眼,清癯的側臉,一寸寸凝上駭寒的冷峻。 所有人只覺一種難以言喻的可怖威壓瞬間罩頂,他們驚恐瞪大眼睛,可是身體像是被什么生生扼住,一聲不能出,一動不能動,整個熱鬧歡暢的酒樓竟一瞬死寂如墳。 這種詭異的情形不過轉瞬就消失,客人們驚魂未定地癱坐在椅子上,恐懼地彼此面面相覷,下一瞬不約而同站起來,一聲不敢吭都瘋了似的往外跑,沒一會兒整棟酒樓的人愣是跑了個干凈! 江無涯緩緩吐出一口氣,掐了掐發疼的額角。 “抱歉店家,擾了你的生意。” 江無涯恢復平靜,轉向抖如篩糠的掌柜歉然說,把裝滿珍寶的盒子推過去:“這是補償,店家還記得有什么關于她的事,勞煩再與我詳細說說。” 掌柜直打哆嗦,心里后悔死,看這位大人言語和善,誰想到發起飆來這么嚇人,可是看見江無涯竟然向自己道歉、還把那一盒子珍寶都推過來,不像是遷怒的樣子,他才又活過來。 掌柜小心覷著他臉色說,不敢說出已經溜到嘴邊的那句“還白了頭發”,只訥訥說:“大人,那姑娘沒住幾日,小的也知道的不多,只是那時候霜城有一只大蝙蝠妖怪作惡,殺人吸血,鬧得人心惶惶,還把當時尹知府老爺家的小姐、也就是如今的王侍令夫人給抓走了,元少俠就和那姑娘一起上昆云雪山救人,殺了蝙蝠妖救下知府小姐后,就直接橫跨雪山往那邊尋仙去了,這些年再沒有消息,至于更多,小的也實在不知道了。” 江無涯沉默著,低道一聲謝:“店家忙去吧,我坐一坐。” 掌柜如蒙大赦,趕緊退下,走下樓時遙望著江無涯的側影,遲疑了一下,還是叫來一位小二,捂著嘴小聲說:“你去王侍令府上回稟一聲夫人,就說五年前那位與元少俠同行的姑娘,她家里來人了,趕快,別等一會兒人走了。” 小二應了一聲,放下手里的活兒一溜煙跑出去。 江無涯闔著眼,放在桌上的手緩緩攥拳,又緩緩松開,壓抑著情緒。 沒有人的歷練是不受傷的,哪一個修士不是從風雨中走過來的,江無涯早做好了準備,他不是一味溺愛孩子的人,他承受得起,也并不太失望。 但是他難受,他心里難受。 他的阿然吃了多少苦。 受了天罰,掉進這凡人界,從雪山里被人挖出來,連件衣服都沒有,受了傷,找不到家,還要受人指指點點—— 他的阿然,他好好的捧著養那么大的姑娘,怎么就出來受這么多罪、吃這么多苦?! 江無涯已經很久沒生過氣,但是他現在幾乎克制不住胸口翻涌的殺意和恨意,他前所未有地恨瀛舟。 只掀翻東海怎么夠?云天秘境瀛舟不僅是妄動天命、尋釁正道根基,更是動他的逆鱗!動他的心頭rou——所以瀛舟怎么不該死?他必須得死!江無涯只恨不得他能再活一次,親手再把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讓他生生世世永別想輪回! 手松了又攥,終于松開,江無涯深深吐出一口氣,站起來,轉身離開。 他要回去,順著雪山那頭找,一個城一個城地翻,總會找到的。 江無涯沒注意掌柜欲言又止的神色,徑自出了酒樓,順著人來人往的街流往城門走,走著走著,身后忽然有驚馬聲,伴隨著焦急的女聲:“先生!先生請留步!” 江無涯一頓,轉過身,見一架厚重講究的馬車在后面停下,一個身穿官服文士打扮的年輕后生先一步出來,急喊著:“先生請留步!”又小心翼翼扶著一位少婦人走出來,嘴里念叨著:“慢點慢點——沉不沉,要不孩子我來抱?哎呀慢點…” 少婦人懷里傳出哭聲,竟還抱著個襁褓中的孩童,她溫柔籠住孩子的襁褓,嗔怪著輕推開夫君的攙扶,快步走到江無涯面前,恭敬下拜:“先生,敢問可是那位姑娘的師父?” 江無涯怔住:“你是…” “妾身閨姓尹,正是當年被蝠怪劫上山的尹家姑娘,被元少俠和那位姑娘所救,才留得條性命。” 尹小姐說:“妾身這些年一直派人打聽元少俠和那位姑娘的蹤跡,聽說姑娘的師父來尋,趕緊來拜見您,只請您能稍留些時日,容妾身與夫君好生盡地主之誼。” 江無涯有些動容,笑道:“少夫人客氣,不必了。” “不客氣,半點不客氣,當年若沒有姑娘,早已沒我了。” 尹小姐說著,忍不住哽咽:“當年我被那蝠怪抓走,眼看要受辱身死,連死都不能留個清白,我滿心絕望,是元少俠與姑娘救我!尤其是那位姑娘,我那時年輕氣盛,滿心只有元少俠,后來才漸漸意識到她究竟待我有多好、為我做了多少打算,可我竟連謝都不曾親口與她道一聲,到最后甚至連她姓名都不知道……” 她猛抬眸看來:“敢問先生,我那女恩人的名姓?” 江無涯輕聲:“她叫林然。” “林然,林然,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尹小姐說著,那年風雪中的一幕幕連帶著曾湮沒的少女心事重新浮上眼前,她忽然流下淚來,眼淚掉在襁褓中孩子的臉蛋上,孩子小小地“呀”了一聲,王公子心疼地走過來,輕撫她后背。 尹小姐破涕為笑,給孩子抹掉臉上的淚痕,抱著遞過來:“先生,我此生怕是再見不到林姑娘與元少俠了,可我的孩子還不知道她母親的恩人,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您能不能替林姑娘抱一抱這孩子,為她起一個名字?” 王公子一個勁兒點頭,明明是個俊秀有為的青年人,在妻女面前卻會透著一點憨厚的傻氣:“是啊,我們之前商量著總不能一直叫這小名兒,先生來了可太好了,請先生給這孩子起個名吧!” 江無涯本想拒絕,可看著這對年輕夫妻眼中的真誠,看著那孩子天真無邪的臉龐,他忽然又說不出口。 王侍令抱過孩子放到他手里,江無涯有些生疏地抱著,孩子明亮干凈的大眼睛倒映著他的臉,她像是好奇地眨巴一下眼,伸出小小的手抓向他頭發,因為太遠了,她小手抓不住,嘴巴一扁,卻沒有哭,反而眼睛彎彎咯咯笑起來。 江無涯忽而心軟了。 這是阿然救下過的孩子。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他輕輕說:“就叫嬋娟吧。” 榮光、美貌、富貴、浮名,都是鏡花水月。 她會更希望這孩子平安喜樂,能有家人、有朋友和愛人,歡聲笑語,永遠團聚…長長久久。 第69章 “要來抱抱我嗎?” “滾。” “要親我嗎?” “滾。” “我親一親你好不好?” “滾。” “…唉。” 淬心塔第九重,對話日復一日地上演。 身著青衫的少女盤坐在少年對面,衣衫松松垮垮的系著,露出瑩潤肩頭和細窄鎖骨,少女有著柔軟纖細的身段,可是背脊卻挺拔,即使歪歪斜斜坐著,也仿佛自有一番清俊風骨。 這就是心魔最可怕的地方。 它不是完全虛假的,它是攀著人心底的真實記憶與所渴求的欲望共同生長成的怪物,某種程度上說,它甚至是真實的。 “你說我不是她,你錯了,我就是她。” 心魔輕輕貼過來,要親他的嘴巴,當然被狠狠推開。 它像是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卻連眉眼天生微微彎著的弧度都與他記憶中一模一樣:“我就是根據她這個人變成的,我代表著的就是她未來的一種可能。” 元景爍冷冷重申:“你只是心魔。” “才不是,你懂不懂,我是真實的啊。” 心魔認真說:“我問你要不要抱我、親我,是因為她確實也有可能這樣問啊!她也不是圣人,你眼中的她不通情愛,所以她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但當她通曉情愛、當她愛上了一個人,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個時間某一個境況下,她是真的會對一個說出這樣的話啊。” 元景爍神色冷酷如初,可眼底卻微不可察輕顫一下。 “她會問你討一個親吻,會主動過來抱住你,會含著你的嘴唇、你的耳垂吮,會掛在你耳邊低聲問,問你晚上會不會夢到她,問你想她的時候會不會硬,這樣的年輕氣盛,是會爬起來澆冷水還是會背對著床外邊狠狠攥緊邊控制不住喘著氣音叫她的名——” 心魔猛地側身,狠裂的刀光嗜血得幾乎將它劈成兩半,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暴怒的殺意:“你找死!!” “被我說中了,心虛了?生氣了?” 心魔笑著:“你喜歡她,對她有欲望,這是本能啊,有什么可否認的?你還是不愿意接受你自己,你的欲念、你的責任連同路上那些必經的誘惑,你總想把它們割裂開,你總是只愿意看見一部分而對另一部分視若洪水野獸,可這恰恰是你稚嫩的地方。” “有很多女人喜歡你又怎樣,喜歡就接受不喜歡就坦然處之,為什么她們來打擾你的生活,卻為此退避的、為此心生煩躁不快的要是你?” 它甚至還在像真正的她一樣諄諄教誨著:“有喜歡的姑娘又怎樣,主動去追求,合則聚分則散,如果實在喜歡得不得了,那就努力變得更強,強到可以占有她、讓她不能拒絕,強到成為她唯一的選擇!” “至于你的命運,那就更不必覺得屈辱,像個小孩子和它故意對著干,你要學會接受它,學會利用它化為你自己的力量,去成長、去變得更強大,以至于有一天真正有資格去抗衡它、甚至,逆轉它!” 元景爍心頭狠狠一震,下一秒已經立刀劈了過去:“胡說八道!”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里最知道。” 心魔輕巧地閃躲著,笑道:“別劈了,都這么些天了你還沒死心,我說了你還沒有看清自己,你現在度不過我的。” 元景爍冷著臉,一把收刀入鞘轉身就要離開。 “她教你做個好人,這沒錯,但她肯定也會明白,能成一方霸主、撐起天道睥睨蒼生的,絕不會只是個好人。” 元景爍聽見它低嘆的聲音:“帝王的私德韻事掩不住開疆破土的豐功偉績,你并非完美無瑕,也不必用圣人的要求束縛自己,認清自己、接受自己,偶爾的順勢和放縱…也并不是什么可恥的事情。” “所以我說你可笑!” 元景爍猛地轉身,冷笑:“我為什么要放縱,我現在日子過得好好的,應有盡有無拘無束,我瘋了嗎平添事端給自己找不痛快!” 心魔安靜看著他:“可是總有現在的你抓不到的東西,比如她。” “誰說我抓不住。” 他抬起下巴,眼神里有著最昂揚霸烈的少年意氣:“我會比任何人都強,我會給她最好的、我把我的心捧給她,一年兩年十年百年,就算她是塊石頭,我也總會把她捂熱!” 他會走他的路,他堅信著只要他走在這條路上,用真心用赤血去換去拼搏,他心愛的姑娘、他想完成的事業,都會有! 心魔只說:“你錯了,你抓不住。” 元景爍不屑與它再攀扯,轉身離開。 “我現在說你不信,等你發現自己失敗了,那也沒關系。” 心魔輕輕地笑:“你還可以來找我啊。” 元景爍死咬著后牙,震出的刀勢將心魔狠狠震散,但它很快又扭曲出新的一團幻影,如附骨之疽,笑吟吟望著他:“景爍,我等你啊。” 元景爍深吸一口氣,心知這才是中了它的計,于是收斂起怒意,面無表情地離開。 元景爍走出淬心塔直接去了小樓西,這些日子他下了淬心塔就來小樓西喝酒,管事直接把榮翰他們之前的那個包間留給他,笑著說是夫人囑咐的,也不要錢,就當與元公子結個善緣。 元景爍不知道小樓西到底在做什么打算,但既然他們愿意結善緣,那就結,他就順他們的心,安安分分當這個一朝麻雀飛枝頭年少輕狂的風流公子哥。 元景爍走進包廂,一陣清淺竹香撲鼻,他頓了頓,看見素衣的少女抱著瑤琴輕輕福身,彎下的頸線如天鵝優美:“淺凝見過元公子。” 他沒有叫任何歌舞,但每一次走進這個包閣,素雅美麗的花魁都已經柔順地等候著他。 元景爍像之前的任何一天,冷冷說:“我不聽瑤琴。” 淺凝姑娘卻不再像榮翰他們在時那次好打發,她沒有退卻,反而抬起頭,一雙楚楚美眸含著幾分倔強的堅定,像任何一個已經想明白愿意為了愛情不要矜持、奮不顧身的少女,柔弱的背脊強撐起,執拗地重復著:“淺凝彈得很好,不會打擾公子,會努力讓公子喜歡的。” 那他該怎么反應? 元景爍漫不經心地想。 該先是嗤之以鼻,不屑,到日復一日被她的倔強和柔順打動,在她看似虔誠的愛慕中,日漸坦然地把她當成一個慰藉的工具、乖巧的替身,迷失、墮落,到最后徹底陷入她們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