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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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不能把每一個入閣的弟子都記得清清楚楚,但,這么小的弟子丑閣是不會收的。尤其一些禁術不會教授一些年齡較小心智不夠穩重的弟子。介澤料到后恒打算拿刀,搶先一步把刀收起來:我來吧。 沒等后恒反應過到底怎么個來法時,介澤從容地牽過他的手,自指根處開始慢慢地為他活血,丑閣的確有一部分禁術流傳到了民間,如果遇到心術不正之徒時,將軍也不必顧念,盡管除害就行。 丑閣中人大多還是信得過的,少見窮兇極惡之人,弟子們一時受世俗蒙蔽難免做一些貪財損德的事情,要是及時加以引導阿澤這是做什么?后恒略微皺了皺眉,指尖蜷起。 介澤為他撫平手指,俯身把指尖屯留的淤血吸取出來,淤血要是長時間留在體內容易留下遺病,下次不能以身試毒了,不然就讓醫官給你煎幾副藥來,不喝也得喝。 介澤的語氣和多年前在明城時如出一轍,該放狠話裝兇時一點也不含糊。 血還沾在介澤唇/間,殷/紅奪目,燈盞下介澤的眼中倒映著暖燭,氣氛陡然變得氤氳旖/旎。就像是寒夜里找到了暖爐,讓人心生向往,不自覺的靠近 心猿跑了,意馬拴不住了,后恒呼吸一緊,反客為主地扣住介澤的腕骨。 啟稟將軍,周司馬情況危急,求見將軍最后一面,說有要事稟報。二狗得令,一刻也沒有耽擱,急匆匆地回帳稟報。一進帳就看到帳內二人白日掌燈眉目傳情~ 再好的氣氛也被這一句話破壞了,后恒一下子沒了興致,不舍地慢慢收回不安分的手,有些煩躁地抓回心猿和意馬這兩個畜生關起來,扭頭應了一聲知道了,退下吧。 二狗長期的好奇心一下子被這極具沖擊力的一幕按死在地上搓成齏粉,他悄悄地瞥了一眼后恒的面色,連忙滾了出去。 介澤略帶安撫地刮了后恒的手背,朝他溫和地笑了笑:別磨蹭了,快去吧,我就不去礙眼了。 周次中的同樣的毒,應當沒有大礙。好在最近的后恒逢喜事格外好說話,也就沒有追究這危言聳聽的上報。他認認真真打量著介澤,口頭不忘應下:好,我去看看他。 介澤吹了燈把刀收好,順便叮囑一句:對了,將軍,若是軍醫們拿這病沒辦法,可以叫毒丫頭來幫忙。 后恒剛剛按捺下的粘人勁又躥了出來,他步子一頓,掉頭回來把介澤拐走:此病難纏,小丫頭不一定能處理好,你也隨我去看看。 被迫前去礙眼的介澤: 在軍中最大的醫官就是黃開鴻了,除了打仗時人手不夠前去救助傷員外,黃軍醫一般不出動。可一旦出手便是接管集體中毒不省人事司馬受傷半身不遂之類的大事。 黃老醫官拿小刀為周次放了不少血,還是沒有辦法將最后的淤血放出,他如喪考妣般拉著臉,鼻翼兩側的法令紋不比田壟間的深壕淺多少。 不必為我費心了,天若不留我,強求也沒用。周司馬擺擺還能活動的左手示意不用再折騰了,大將軍呢,有些話得交代了我才敢放心撒手。 黃開鴻抄起銀針為周次麻痹的身子活血,說道:周司馬,誤碰澤株花不是什么難解的病,只是老夫尚未找到排淤血的好法子,加之司馬大人的情勢比較嚴重,且耽擱時間過長,恐怕 周次抬起左手讓手下人扶著半躺好,嘆了口氣道:無妨,你說說最壞的情況。 黃開鴻如實道:右臂不能使力,右手不可提重物,右腿無法行進。 周次自嘲地冷笑一句:那還不如死了。 此時談生論死是否有些太早了?周子怎不得再為我軍打幾十年仗?后恒同介澤趕來,對著黃開鴻問道:周子傷情如何?是否找到了醫治的辦法? 黃開鴻寵辱不驚收起銀針,回道:淤血滯留時間過長,不能通過外力排出,導致半身麻痹。 后恒觀察到周次尚能活動的左手,試探地問了聲:下/半/身無知覺,周子你是如何弄成這個樣子的? 眾人風寒受涼似得咳嗽起來,周子有些尷尬地回應:右半臂摘了毒花,導致右半身麻木,恐怕從此以后我便成了后家軍的累贅。 后恒朝手下遞了個眼色,隨行的手下識相地去請了毒丫頭。 介澤本就礙周司馬的眼,這次來探望并不打算讓周次注意到,他盡量低調地躲在黃開鴻帶來的一堆醫官里,一個人玩起了掩耳盜鈴。 昭朏軍師,老夫有一事想請教一下,周司馬這種情況是否可以冒險以毒攻毒,即拿另一種毒性相似的毒物逼出澤株花殘留住的毒素。黃開鴻仿佛窺得了天機,難以抑制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介澤以眾醫官為掩,適時地點到為止:方法可行,但這同樣的毒物不好尋找,即使找到也得萬分小心地斟酌用量。 黃開鴻再次鎖上了川字紋,不說話了。 周次單手使力把自己撐起來,后恒上前幫扶著他,發現他打算起來找什么東西,周子,要找什么可以派人去,你現在不便走動。 周次以目示意兵士,一位小兵跑去取來一卷破舊的圖卷。圖卷著了水,散發著一股潮氣,周子小心地把圖抖開,一副南巢地形山河圖無聲的展現。 后恒不動聲色地收好,壓低聲音問了句:周子,此物何來? 周次緩緩吐了口氣,整個人像是散了骨頭一樣癱下來,他目光有些渙散地回道:南巢故土有一老翁,做了二十年缺德營生,老了的時候害怕遭報應就帶著妻兒躲難。結果一家子在一山下避雨時被塌方的山石給砸死了,他的女兒命大躲過了一劫,我們的人去探路時找到了這女孩,這圖是老翁繪制的。 后恒若有所思地看著手里的皮卷,問道:他女兒去哪里了? 周次低頭半晌不出聲。 后恒疑惑地抬頭看他,卻發現這個見人就懟的周司馬深深抹了一把臉,像是要把五官都抹下去一樣。周次或許是想起了家中的妻女,眼睛微紅:人沒了,路不好走,女娃沒踩穩,摔下去被洪流卷走了。 后恒拍拍周子的肩膀,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位為人父母者,他看到了方才進帳的毒丫頭,不溫不火地叮囑:丫頭,你來處理周司馬的余毒。 毒丫頭換了一身干凈的行頭,扎著一頭小蛇似的小辮,好,她一口先答應下來,不按禮法地跑到周次身邊將病人一把推倒在榻上。 眾人: 南巢姑娘好狂野。 周次沒有設防加之此刻的半身不遂,很輕易地被一個小姑娘放倒,面子上多多少少有點難堪。你這丫頭,不守任何禮數。 毒丫頭翻找出一枚藥丸強塞到周司馬嘴里,捏著他的下顎逼迫他咽下去,然后像是碰了什么臟東西似得拍拍手:禮數是你們古板的中原人才守的東西,我們這邊沒這種說法。 你給我吃的是什么?周次惡心地差點吐掉,手下人遞給他一碗水漱口,周次狠狠含了一大口漱口水。 蟲泥,毒蟲尸體搗碎制成,殺人滅口謀財害命必備,出門在外以備不時之需。毒丫頭一番話,周次反胃的感覺又壓不住了。 不能吐,咽下去。毒丫頭上前扼起周司馬的下顎,在他下巴上敲了敲。 介澤伙同后恒在一旁看好戲,沒人勸阻,司馬的親兵表示不敢攔。 就這樣,一個丫頭把位高權重的司馬大人又掐又敲并逼迫他喝下了漱口水。完事后,找人取幾株澤株花來,把他扒光了和毒花泡一個時辰就可以了。南巢小毒女很輕松地解決了這奇葩的中毒。 黃開鴻老醫官把鎖住的川子眉舒展開,慈祥和藹地捋捋胡子,肯定道:果然,南巢毒物的解法不能走常道,看來得采一些南巢毒物用來以毒攻毒。丫頭,你是將軍帶回來的那個姑娘對吧,以后就跟著我開藥救人吧。 后恒將方才的地圖卷好敲了敲丫頭的腦袋:對長輩要恭敬,入了軍營就要守規矩,不然不給飯吃。 丫頭點點頭:知道了,下次不欺負他了。 這句話,氣得周司馬吹胡子瞪眼手指著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你說什么?不要仗著 遠處傳來一聲山石崩裂的巨響,周次的這句話被淹沒在了巨響中。 去看看發生什么事了。后恒快速下令,親兵飛速奔出帳外。 昭朏! 閣主! 后恒瞳孔一縮,攬住了倒下的介澤。 ☆、再入苦澤 又是熟悉的苦澤夢境,介澤見怪不怪地倚在一棵歪脖子樹上等著在夢魘中鬧事。 怎么還沒有來?等了好久,依舊風平浪靜,介澤收了君弄四處轉悠起來。待他走得雙腳發麻也沒能等到后恒和其他什么東西。 后恒,你快出來,我們早完事早回家。每次出夢境都需要后恒一死,剛開始介澤每一次入苦澤都難受得肝腸寸斷,到后來,介澤每次都和非人的夢魘物搶著殺后恒。 不僅僅是為了早一些出夢境,還因為夢魘物殺人的手段殘忍,而介澤還打不過,只能給后恒找一個體面的死法。 兩年來,兩人共枕而眠,苦澤中的后恒也變得乖順,通常是一聲不響地乖乖把脖子伸過去讓介澤抹,所以沒等見血介澤就可以離開苦澤。 作為怕啥來啥的苦澤夢境,這招已經對介澤不管用了。 后恒,我等你老半天了,去哪里了?讓我好找。介澤拿出君弄朝后恒招了招手,過來,讓我抹脖子。 看著后恒不置一詞地走近,介澤忽然有種窒息的感覺。 如此反常,介澤喉結一動背后生涼,他主動靠近不對勁的后恒,抓/住后恒肩臂:乖,過來,不疼的,很快就好。 后恒眸底壓著微光,隱忍又克制,與現實中如出一轍。介澤盡量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免得下不了手。 這次倒好,沒等介澤出手,后恒的黑衣便被染成血紅色像是穿了一件正紅喜服。地上的白花如同裹尸布一樣慘白一片,讓介澤有些搞不懂苦澤折磨人的路數。 這些白花忽然間被賦予了生命,白蝶一樣撲朔飛起。 介澤下意識的閃躲,慌亂中沒看清就被人攏到了身前。 大人,我娶你可好。 介澤: 這個苦澤夢境是要搞什么事情? 不好,別鬧,脖子伸過來。介澤中規中矩地按套路闖關。 后恒張開雙臂抱住介澤,低頭與他交/頸耳語:大人難道不是在等我弱冠就要快了,大人,我娶你可好。 介澤心道:不答應他今天就沒完了,應了就得了。 眼看抱著自己的人又要發問,介澤掙了掙,應付道:好,答應你。 榮幸之至。言訖,后恒趁勢垂首,黏糊糊地沿路親著介澤蒼白的頸子。 苦澤夢境里的介澤乖順異常,任由后恒荒唐地動作,也不知道是放縱后恒還是放縱自己。 半晌,介澤拍拍后恒的脊背,溫聲道:別想這有的沒的,不可能的嘶,小混賬,怎么學會咬人了? 介澤脖子的軟/rou被某個姓后的混賬咬了一圈牙印,他cao刀正要結束這荒唐的鬧事,猝不及防卻被眼前人使力推了一掌。 身形不穩,倉皇間,介澤回頭。 又是滿目白花,只是上面鋪了件正紅喜服。 苦澤里萬籟俱寂,介澤眼前忽然變成了觸目驚心的紅,周身一涼,一道熟悉的氣息不依不饒地游離在頸邊 又聽得一聲沉重壓抑的吐息 周身開始模糊,霧稠如熏香 夢境定格,重歸黑暗 介澤撥開后恒的胳膊從榻上坐起,他無力地撓了撓頭發,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心里忽然有一種猜測,可是該怎么問后恒? 介澤胡亂整理了衣襟,下榻點了一支彌留用來靜心。 自從介澤夜夜輾轉難眠后,更加地對彌留香上癮,哪怕彌留香有毒,哪怕后恒嚴禁自己燃香。鏤空雕花小香爐里燃起了裊裊熏香,介澤癡癡地觀香,糟心到了極致。 彌留香助眠,介澤偷偷換了香引,從此無人知道他手里的彌留換成了迷香,點上后可使人昏睡七天。介澤盤算著先回丑閣一趟,找找有什么解夢的法子,給那荒唐的苦澤夢境一個解釋,給自己一個解釋。 大人,今日怎么醒的這樣早?后恒忽然發聲,嚇得介澤慌亂地滅了彌留香。 后恒毫不留情地持走香爐,對介澤道:彌留香傷損身子,大人本來就受了惡疽的影響,不能再這樣揮霍自己了。 介澤不適地活動了一下肩骨,感覺苦澤夢境中的后患被原封不動地帶到了現實生活中:昨夜睡得不踏實,點一枚彌留靜靜心,無事的。 大人。后恒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把牛角梳,為介澤理了理青絲,我很少做夢,不知為何,昨夜困在一個暗無天日的魘中/出不來。 介澤發絲極度敏感,經人一碰,渾身發/癢。盡管這樣,介澤也能忽略了這感受,一根青絲藤蔓蜿蜒地攀附上介澤心門,他想:不用問了,苦澤果然不只影響我一人。 后恒繼續為介澤順著發,看似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這次苦澤夢境有點不同尋常,大人,你察覺得到嗎? 一個夢而已,不要想太多,去習劍吧。介澤拿住后恒的手,把牛角梳放下,道:我去藏書室找卷書看。 藏書室。 方才觀香,未能等到熄滅彌留香,身心俱疲的介澤靠著軟榻睡著了。 一陣勁風從未關的門那闖進來,吹亂了介澤幾案上的錦書。 后恒不聲不響地來到書室,為他整理亂成一堆的書案,書案上,一張輕薄的錦帕兀自發光: 閣主在上 弟子們翌日來府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