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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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黑絮已經羽化抽絲,凡人的眼睛很難識別,好在介澤目力過人,硬是滅了這殘存的邪祟。還有些,再找找 黑絲或是藏在同色的袖袍間,或是隨著介澤的動作隱匿在他周身,介澤還要提防不能觸及這邪祟,因此最后的清理也異常艱難。 終于,經過介澤的再三確認,七丑珠內豢養的這波多出來的邪靈算是減少了。七丑珠與宿主之間又回到了那個相互牽制和諧共生的狀態。 一向清涼無汗的介澤出來一身黏不拉嘰的汗,不過此時也顧不了這些了,介澤把刀一扔,脫力倒在地上。 畫地為牢的束縛終于去了,后恒得以走近,他俯身正欲抱著介澤離開,介澤礙于自己一身汗,忙阻止他:不用管我,我在這里癱一會兒就好了。 后恒陪他呆著,為他撥開粘在臉上的一縷發絲,一縷朦朦朧朧的黑絲不知道從哪里緩緩飄了出來,在距離介澤很近的地方飄蕩。 不能吹開。不能動作。 后恒見識過這東西的飄忽不定,吹開反而可能引來,要是離開更是會招來。君弄呢?君弄正無辜地躺在一丈遠的地方。 好遠。 怎么了?介澤費力地睜開眼眸,看到后恒仿佛在找什么。 大人,那黑絮沾到身上會有什么后果?后恒小心地說話,似乎這樣就能不驚動那邪靈。 觸及肌膚,生惡疽黑斑,很丑。介澤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哼聲:這還算好點,要是凡人沾染了,活不過十二時辰,當然,我要是沾上惡疽這玩意兒,寧愿活不過十二時辰。 這樣啊。 黑絲慢慢地準確無誤地飄向介澤的側臉,后恒小心翼翼地伸手護住介澤的側臉,任那黑絲沾上自己的手背。邪靈沾到后恒手背,迅速消失,沒有留下一絲難看的痕跡。 也就是說,等待后恒的便是第二種結果。 介澤半睡半醒間感到后恒撫上了自己的側臉,然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甜餅預警!!下章!!! ☆、感慕纏懷 介澤聞到一股淡淡的皂莢香,周身軟和暖意融融,他翻了個身,估摸著 我這是在哪? 介澤詐尸一樣坐起來,身上的錦衾從身上滑落,他低頭看了看,匆忙拿錦衾把自己裹好。介澤有些茫然地回想了一下:手刃邪靈時自己為了省事兒,沐浴后干脆什么也沒穿直接披上了一件寬厚的法袍。 后來,后恒很可能帶自己回屋。后恒在換下厚重的法袍時看到滿身汗液的自己,便順便給自己洗了個澡? 不可能吧。 介澤剛剛想完,身上的皂莢香便抗議似的越發濃郁。 好吧,我承認。介澤看到身邊整整齊齊疊好的衣物,抓過來穿好。他整理好層層衣衽,忽然想到后恒難道不應該在旁邊守著我嗎? 介澤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當時后恒好像問過自己邪靈沾身的后果!莫非那時他已經沾上了? 或許因為有起死回生的秘訣,介澤對死亡并沒有什么感觸,一時間漫上心頭的是對后恒的心疼。誰允許他擅自做主輕視性命的? 介澤心血上涌,堵得心里發慌,他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暗室,心中一沉。 果然,又不聽話,已經涼了。 介澤行至榻邊沒有感覺到一絲活著的跡象,他俯身捧起后恒的手,冰涼的觸感使他忽然警醒:死了的人便是這樣,不會同我頂嘴了。 介澤很不合適宜開后恒的玩笑,得虧你遇到的是我,不然很難活這么大。這次,介澤沒有走繁瑣的儀式,他直接扣著后恒的手心放在自己心門,默念道:吾以閣主之名,損十載陽壽,賜昭回之光,下飾生魂,渡化亡靈。 七丑珠發出一陣死寂的白光,照亮了介澤的臉龐,介澤到底是偏愛后恒的,他心疼地捧著后恒逐漸不再冰涼的手,笑罵道:你這家伙可得好好活著,分了我二十年壽命,未經允許不得離世。 寂靜的暗室里,介澤一個人自言自語,沒有人接他的話茬,介澤忽然回想起了自己獨自生活的那些年歲。他忽然有些同情起了當年的自己,當年我一個人怎么熬過來的? 介澤的聲音獨自回蕩在暗室里,還有兩年,后恒就要弱冠了,也就是說,后恒沒有多少時間可以陪自己虛度了。 我后悔了怎么辦?介澤握著后恒的手,忽然就不想放開了。這手欣長而骨節分明,因為長時間的習劍覆了一層薄繭。 介澤摩裟著這薄繭,翻轉手心,忽然瞧見了手心里微乎其微的一抹黑色。是邪靈具化物。 這東西要是一直留在這,后恒是永遠不能真正恢復如初的。還得將其引出然后才能除去后恒體內稽留的邪氣。 介澤備好君弄,一只手輕輕托住后恒的手,低語道:宵小邪靈速速化形伏誅。后恒手心的痕跡化為一縷針尖似的黑線騰空而起。 君弄直截了當地割過這道黑線,黑線無動于衷。 介澤刀鋒狠厲,再次割過這頑固的黑線,黑線還是無動于衷。 寄生過的邪靈格外刁鉆,除非將其再引到活人身上,否則無法抹滅。介澤垂眸思慮片刻,引來了那微小的黑線。 黑線在面前沉浮,介澤一言不發地單手攏起青絲露出左耳來,另一手護送著這絲邪靈穿耳而過。這絲漏掉的邪靈在介澤左耳凝成了芝麻大小的一點,安安分分地留了下來,也對,沒有什么宿主是比丑閣閣主更誘人的了。 介澤絲毫沒有為自己找到這樣隱蔽的藏匿之所驕傲,他靜靜地整好青絲,將后恒抱起。 這或許是介澤最生氣的一次,向來溫文爾雅的他抱著人一腳踹開暗室的門,將后恒帶到自己的睡榻上。長而輕的紅紗幔隨風而動,介澤守著后恒,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這樣守著,等他醒來。 后恒在一片混沌里醒來,指尖微微蜷了一下,鴉睫微啟,渙散的瞳孔有了焦距,視野逐漸恢復清明。 介澤躺在旁邊側身支頤看他,約摸著他聽覺恢復,神志清醒了,不帶任何感情道:是我沒有好好待你,讓你活的屈辱,死得隨便。你待在這小小的明城和我虛度光陰,實在憋屈的很,今日收拾收拾東西令謀高就吧。 后恒感官還是有些滯,愣愣地看著介澤。 我是不是應該再說一遍。介澤認真的想。 就在他醞釀感情準備再來一遍時。 后恒遲鈍的大腦把這句話反復推敲了半天,發現介澤這是要趕自己走,原本發白的臉色越發煞白,他想掙扎著起身也只是徒然,只能仰面放空眸子,盯這眼前張揚的紅色床幔,眼睛里是說不出的偏執:我就要一輩子在這明城和你虛度光陰,隨你怎么趕我也不走了,你實在看我不順心就殺了我,怪你當初不該救我。 介澤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他,捏起他的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己:你既然舍不得走,那為什么這么不惜命,好,是我救的你,那你的死征求過我同意沒,我讓你死了嗎,我告訴過你凡人不能碰,會死會死,你非但碰了還瞞著我,你以為你命夠硬能抵得過積攢千年的惡疽? 后恒覆住介澤的手,喃喃:我本也是不詳的棄子。 介澤怒斥:你命運多舛就自己作踐自己?自己都放棄自己了,我還給你改什么命格,再怎么改都被你活得廢了,滾吧,我不要你了。 后恒發現自己可以動了,倏地起身,摟著介澤的肩胛骨把他往自己懷里一貼,雙臂把人鎖死了然后倚了全身力氣上去。 介澤被后恒死死的鎖在懷里,硬是讓人倚出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來。 大人,北北錯了,原諒我好不好,我最愛和您虛度光陰了,要是能一直這樣虛度光陰就更好了,從今天開始我會抓緊每時每刻來和您虛度光陰的,只求您給小的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后恒難得孩子氣地討好介澤,為了配得上這份孩子氣,后恒抱著介澤邊說邊搖啊搖,趁機把頭埋在介澤頸間攝取著皂莢香。 搖啊搖搖啊搖了好一會兒,介澤才后知后覺這小混賬是在作弄自己。好在他及時服了軟,不然真要自己趕他走?自己還真舍不得養這么大后把他趕出去。 介澤腦補了一下自己恬著臉不放人的樣子,高高在上是自己待人處事的原則,可是在在乎的人面前哪有什么原則可言。 于是他把自己的原則踩在地上挫成了齏粉:小混賬,說的我好像在誤人子弟一樣。 后恒一臉正氣地說道:怎么能說誤人子弟呢。 孩子大了終于懂事了,介澤感慨并準備深手摸一摸后恒的頭。 后恒混賬地繼續接了句:我就是您的子弟啊,這最多叫教子無方。 伸在一半的手順勢摑了后恒的后腦勺,他笑道:拾掇拾掇陪我去城北集市逛逛,給你喂點糧。 后恒一癱:大人我渾身都麻,尤其是胳膊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介澤剛才被勒得肩胛骨有點麻,他無奈地找到后恒玄黑的外衣道:麻利的骨碌過來,我給你穿衣。 介澤難得發火,后恒意猶未盡地看著此刻的介澤,介澤展開外衣注意到了后恒在盯著自己看,心虛道:快過來。 后恒也注意到了介澤的欲蓋彌彰,他展開雙臂,問道:對了,大人,那縷漏掉的邪靈怎么處置了? 我處理掉了。介澤低頭不去看他,拿起后恒的胳膊塞到外衣里,不用擔心,我沒事,還健在。 大人,你果然騙我。后恒于他多年的相處,怎么會不了解他的脾性,這樣子肯定是沒有處理好,若是真的將邪祟滅了,以自家大人的性子,怎么會不顯擺兩句? 介澤動作遲鈍片刻,后恒扳住他的肩膀,關切道:大人,把惡疽移到哪里了? 無事,不毀容。介澤退后,不想讓后恒觀察到自己的左耳惡疽。后恒偏偏不肯罷休,大膽地將介澤摁倒在榻上,你不說,我可以自己找。 介澤沒有威懾力地唬了后恒一句:你大膽!這般不聽話。 不怕,上次為大人換衣時,該看的后恒伸手爽快地解開介澤的腰帶,看樣子打算一絲不茍地查一遍。 介澤尷尬:別說了。,好歹給我留點面子 后恒停下,追問道:老實交代轉移到何處了? 左耳。介澤單手支撐著自己坐起來,另一只手也沒閑著,繞指將腰帶打了一個繁復的結。 后恒就這樣傾身上前,撥開介澤左耳的發,細微的惡疽在介澤瑩白的耳上異常突兀。后恒心疼地說不出話來,更多的是自責,他闔眸抱住介澤:怪我,沒有照看好你。 介澤一臉茫然:這孩子怎么還自責起來了呢?你又沒做錯什么? 介澤覺得這樣的姿勢實在是有些別扭,于是他拍拍后恒的背:都過去了,惡疽也不礙事,我命厚,死不了。 怎么越聽越嚴重呢?惡疽好像沒那么簡單。 我會苦習丑閣術法,下次,大人不需要親自除祟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后恒借此緊緊地抱著介澤,不肯分開。 所以你可以松開我了嗎?介澤就著這半仰半臥的姿勢,支撐著兩個人的重量,感覺腰要斷了。 好后恒滿意地扶起介澤,道:大人,天色不早了,北集還要去嗎? 此刻的介澤實打實地珍惜與后恒相處的日子,故毫不猶豫道:走,現在就去。 ☆、情意敗露 后恒少年時,介澤顧及他的傷心往事從來不提及北地。故兩人結伴而行去北地的次數屈指可數,北地集市的百姓瞧著面生,料想百姓應如是。 北集是明城中最熱鬧的集市,夜里燈影憧憧,人聲鼎沸。 介澤率先坦白:我要開始失聰了,你隨意。 大人,這里人多,你跟著我就好。人潮擁擠如鯽過江,為防止介澤被擠丟,后恒朝他伸出手。 處于喧鬧之中的介澤迷迷糊糊只能聽到后恒的聲音,在胸腔里邈遠低回,聽你的。介澤鄭重地搭上后恒伸出的手,把自己交代了出去。 夜市除去賣吃食的,便是賣小物件的。明城民風開發,此種良辰美景下,常見公子佳人結伴而行,所謂笑語盈盈情意濃。后恒牽著介澤的手混入其中,居然還挺應景。 介澤在眾人中絲毫不遜色,無論是身姿還是相貌,稱得上明艷二字。夜色隱晦,叫人分不清也是理所應當。 素手若夷,后恒忍不住握了握手里的軟玉,大人,你絲毫不比她們差,至少在我眼中是這樣。 你說什么?我聽不見?介澤歪歪頭表示不解。 后恒停下腳步,笑著正欲再夸一遍,忽然發現介澤身后有幾個賊眉鼠眼的潑皮亡賴。每座城免不了有幾個街坊桀黠少年,他們以窺顏覓色為非作歹為榮,尤其在尋找美色方面天賦異稟。 介澤只是出來一個時辰,就被北集的剽輕之人盯上了。 后恒威懾性地拿眼神警告了介澤身后的一些無賴,又笑著垂首在介澤耳邊低語道:大人,這集市上的面具做得挺精致的。 介澤走到一個小攤前,拿起面具前前后后打量了個遍,實在是看不出哪里精致。介澤把后恒這想法當成了童心未泯,點點頭肯定道:是不錯,喜歡就好。 后恒取來一個銀白鏤空雕花面具,絲帶穿過介澤的發,介澤哆嗦了一下:都是哄小孩的玩物,我戴它干什么? 后恒撫著介澤的發,在他耳邊道:大人,有人盯上你了,你不怕他們見色起意? 這不是有你在嗎?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還用得著我親自出手?介澤率先走開,道:不礙事,走吧。 小攤攤販見到這二人要走,尖著嗓子吼道:公子,還要嗎?沒有結賬呢! 這一嗓子劃過嘈雜的人聲,成功地讓介澤聽到了,后恒掏出一把碎銀頭也沒回盡數拋給攤主,介澤挑眉對后恒道:這不,能看出我是偏偏公子,怎么會有人圖謀不軌。 總會有些不長眼睛的家伙。后恒明顯不是很高興,他攬住介澤肩膀,迅速帶他離開這是非之地。 幾個無賴緊隨其后并沒有打算離開,后恒算是被惹怒了,他帶介澤來到一處隱秘的小巷,道:大人,我去解決這個問題,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