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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得忙,今天劉大爺也就沒急著出門撿垃圾了。 顧蘇里聽到有魚吃,耳朵一豎,原本要去河邊洗漱的腳步一轉,噠噠跑到鍋邊探頭往里面一看,果然看見雪白的粥里滾著魚rou。 再往旁邊一看,喲!還有幾條煎好的小魚! 劉大爺看貓兒正眼睛骨碌碌瞪圓了望鍋碗里瞅,忍不住好笑:“放心,都是你的,全都沒放鹽呢,趕緊去洗漱,回來就開吃。” 知道貓兒愛干凈,每天早上都要像模像樣地去河邊洗漱,劉大爺若有所思,準備今天出去辦事的時候給貓兒買個貓咪牙刷。 雖然他馬上就要離開了,不能幫貓兒刷牙,可劉大爺相信聰明的貓兒一定可以自己想辦法用牙刷。 想到這里,劉大爺又忍不住傷感的情緒上涌,差點又哭了。連忙搓了搓眼睛,劉大爺笑著揉揉貓兒,輕輕推貓兒屁股催促:“快去,別想偷吃。” 根本就沒想過要偷吃的顧蘇里:“......” 鼻頭抽了抽,深吸一口煎小魚的香氣,顧蘇里加快了步伐沖下土坡,來到河邊抓緊時間洗漱。在咬著牙刷草清理牙齒被苦到直吐舌頭的時候,顧蘇里也正在考慮添置日用品這事兒。 早飯是鮮甜可口的蝦米魚rou粥搭配上香噴噴又有嚼勁的香煎小魚,顧蘇里吃得胡子都沾上了,喉嚨間不由自主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 劉大爺在旁邊端著一碗單獨加了鹽的蝦米魚rou粥,搭配著一包榨菜,一邊吃一邊看著貓兒笑瞇了眼。 等吃過早飯,顧蘇里在旁邊舔爪子清理毛發忙得不亦樂乎,劉大爺也拿著窄刃小刀在清理小魚小蝦,偶爾自言自語似的跟顧蘇里念叨一兩句自己老家的事。 一直到顧蘇里忙完了清潔工作,站起身抖擻毛發準備跟劉大爺道別出門工作,劉大爺臉上的笑有些淡了,化作了糾結和不舍,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看著黑白貓貓,輕聲問:“貓兒,我明天準備回老家了,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嗎?” 正要抬爪揮揮的顧蘇里一愣,傻傻地看著老人,一時有種懷疑自己聽錯了的不真實感。 他沒想過要做劉大爺的貓,可也從未想過分別會來得這么快。 劉大爺眼里劃過一絲了然,這位身體瘦削佝僂,眼神也變得渾濁的老人嘆了口氣,推心置腹地說:“貓兒,你能聽懂我說的話,對嗎?” 不等黑白貓貓給出明確的回應,劉大爺就轉開視線,眺望橋洞下這條尚且未見豐盈的小河,“年輕的時候,我沒什么大理想,就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日子,像我的祖祖輩輩那樣,窮苦著熬完一輩子。可我媳婦是個有本事有能耐的,村里還沒人敢出來闖蕩的時候,她第一個就出來了。那時候村里人都說,我媳婦跑了,不要我跟孩子了,我脾氣很好,都給笑盈盈地否認了,可其實心里還是有點兒怕的。” 說到這里,劉大爺笑了笑,眼睛里有光,仿佛穿梭時空,回到了年輕時候的那些歲月。 “我怕了,就抱著兒子,在心里悄悄說我媳婦兒的壞話。”劉大爺摸了摸認真聽自己說話的貓兒腦袋一把,“你說我壞不壞?哈哈,所以都說老實人心里其實也有不老實的時候,不過我都沒讓我媳婦兒發現,嘿嘿。” 他笑得有些得意。 “后來我媳婦兒果然回來了,帶著好多錢啊,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么多錢。現在說起來,也就兩千多,算不得多,可那會兒兩千多簡直就是一夜暴富啊,把我都給整懵了,手都在抖,我媳婦兒笑得很大聲,還說要拿這事兒笑話我一輩子。” 劉大爺眼眶紅了,卻沒哭,依舊帶著笑:“可惜啊,媳婦兒沒做到,后來我們兩口子一起帶著娃兒出門打工,娃兒走丟了,她雖然不說,可我知道,她很自責,每次夢里都哭,還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自己打自己,她總認為要不是她非要我和兒子一起出來闖蕩,兒子就不會被人拐跑了。” 似乎始終介懷著,也可能沒話說了,劉大爺復讀機似的又重復:“媳婦兒說了要笑話我一輩子,結果后來她再沒笑過了。” 之后劉大爺沒再說了,沉默地坐了好久,才終于回神,抖著手從懷里掏出一個破舊的錢包,再從錢包里掏出兩張保護得很好,卻依舊泛黃化開了顏色的舊照片。 一張是大的,照片上是一對年輕夫妻抱著個可愛的小孩兒,年輕男人抱著小孩兒笑得憨厚,一雙眼睛都瞇成線了,只剩一口大白牙格外搶鏡。旁邊的年輕女人扎兩條短短的麻花辮,扶著男人小孩兒側身擺了個俏麗的姿勢,笑得明媚又英氣。 而男人懷里的小孩兒則懵懂地抓著自己的手,瞪圓了眼睛看著鏡頭。 劉大爺對照片摸了又摸,然后收起來,把另一張兒童的小寸照給了顧蘇里:“雖然我們才相處幾天,可是在我心里,你就跟我的兒子一樣,等我回一趟老家,回來以后我們就做一家人,好不好?” 或許在他的未來人生規劃里,一切都是美好的,劉大爺笑得很舒暢:“等我回來了,我也不流浪了,補辦了過期的身份證,再回來就先用積蓄租個房子,然后試著找找看門掃地的活兒。找不到的話,我還有一手編小玩意兒的手藝呢!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那些,到時候我就擺個攤兒,總能養活咱爺倆。” 顧蘇里聽得動容,尾巴翹了翹,思索片刻后上前用腦袋頂了頂老人懸空的手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