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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級學神從倒數第一開始 第81節

    他爹不知道去了哪里,整日整日的不著家,直到他三歲的時候,曉事了才知道,他爹因為受不了家里祖父母的時常嘮叨,自己出遠門做生意去了。

    他說的好聽,說等他在外闖出了名堂,就把他和他娘都接過去,一家三口自己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

    可是直至他長到五歲,徹底記事了,也沒見到他爹半點蹤影。

    反倒是他娘,終于受不了家里姑子和妯娌們的擠兌,下定決心,要帶著他搬出去。

    搬出去,賀家不會給他們多少錢,他娘的嫁妝也有限,兩人只能挑便宜的地方住。

    于是他們母子倆脫離賀家,最先定下來的居所,就是花柳巷背面的一條簡陋巷子。

    背靠煙花之地,不是實在沒辦法,是不會有人愿意把家安在這里的。

    而他對音律的啟蒙,就是在這里。

    花柳巷歌舞升平,日日不絕,他待在家里,足不出戶都能聽到那些熱鬧的樂曲。

    家里買不起琴,他又對這些曲子抱有極大的興趣,就每日自己在院子里搭各種大小不同的石子,撿地上的樹枝來敲擊,當做練習。

    后來練曲的事被他娘給知道了,他娘覺得這不是什么正經事,拉著他徒步走了好幾里地,到城外茅舍一個教書先生的學堂,要他磕頭,拜師學讀書。

    從古至今,賀朗在讀書這一方面的細胞都是不怎么發達的,但他始終有一點小聰明在身上。

    自從搬出賀家,他娘每日就靠去別人家做活,給別人洗衣做飯、縫補針線維持生計,他看在眼里,一直很心疼,上了幾天學,習了幾天字之后,他就開始耍小聰明,在城里光鮮亮麗的學堂外頭招攬生意,幫那些不愛讀書的公子哥簡單地寫點詩詞,或者短文章,完成先生的作業。

    大家都是小孩子,再有錢也不會怎么多,他就定價在每次一枚銅板,不論詩詞或文章,通通都寫。

    剛開始一天也只有一兩單,或者壓根沒人理他,后來口碑打開了,生意也好了,他最多的時候,能一天掙十幾個銅板。

    再后來,他就被那所學堂的夫子發現了。

    夫子把他拎回家,要他娘好好看著他,不許他再干這種不正當的事情。

    他娘卑躬屈膝認了錯,摁著他的腦袋,要他給人道歉。

    他道歉了,但不悔改。

    七八歲的他,已經完全能懂自己母親的艱辛。

    這個學堂不行,他就繼續偷偷給別的學堂的人寫文章。

    可是好景不長,他又被人給發現了,這次不僅他娘知道了,城外茅舍里教他的夫子也知道了。

    夫子一氣之下,不愿再認他做學生。

    他娘好求苦求,請夫子原諒他這一回,夫子不同意,他娘就下跪,就是這一跪,他娘暈倒在地,郎中診斷,只剩三個月的壽命。

    過世前,他娘拉著他的手,說自己還存了點銀兩,說在很遠的上京城,一直有人在幫助他們,不過因為是賀家遠親,所以那錢她一分沒動,現在都留給他,應該夠他用到徹底長大,她要他好好讀書,將來做個有出息的人。

    他迷茫,他不知道怎么才叫有出息,但他本能地去點頭,去答應他娘,他一定好好把書讀完。

    他跪在他娘的榻前,眼睜睜看著她閉了眼。

    她的喪事是前面花柳巷的老鴇和茅屋學堂的夫子看不過去,一起幫忙辦的。

    后來,他依舊住在那條巷子里,依舊每日去上學,依舊每日聽著前面熱熱鬧鬧的曲子,只是沒人管著他,心底里有些東西在瘋狂滋長。

    那天晚上,他又在地上擺起了石子,聽著前頭花柳巷里的曲子,自己慢慢練習。

    他想,他該買一把琴。

    他娘要他有出息,他知道自己這水平,讀書是不會有大出息的,于是重cao舊業,開始再去另外的學堂招攬生意。

    這年年底,他有了自己的第一把琴。

    琴行貨架上最最最最最便宜的一把琴。

    他開始白天讀書,晚上自學練琴,反正住在那種地方,晚上的熱鬧從來不絕于耳,沒有人會抱怨多一種聲音的存在。

    他依靠著自己的天賦,慢慢摸索,一首一首地模仿、練習,練到閉著眼睛也能彈的程度,他再開始慢慢嘗試,自己改編曲子,再到最后,他自己開始譜曲。

    只是臨川是個小地方,他譜的曲子從來賣不出去,他想去更大更廣闊的天地,試試自己的手藝。

    可是他答應了他娘,一定要好好把書念完。

    他不敢違背他娘的遺愿,只能一直待在臨川,直到十三歲這年,他才終于學成。

    夫子勸他好好科考,以他的水平,至少能中個秀才,也算光宗耀祖。

    可他搖搖頭,一個人,一把琴,獨自離開臨川,去了開封。

    開封比臨川繁華的多得多,煙花之地也大的多,他的曲子很有市場,沒多久就賣出了好幾首。

    但也是在開封,他才知道,原來世上不只有靡靡之音,還有鏗鏘有力,高山流水。

    他在開封住了五年,拜了老師,學了專業的琴技,偶爾賣賣曲子,接點需要彈琴的活,維持自己的生計,在當地,勉強也成為了一個小有名氣的樂師。

    但這還不夠,他想,他娘要他有出息,一定不是只在開封。

    那天韓奕的信送到他手上,他知道,是自己的機會來了。

    于是他收拾行囊,又獨自一人前往上京。

    在上京,他見到了韓奕,那個自從他和他娘搬出賀家之后,其實一直都有寄錢來的人。

    但是他娘有骨氣,既然脫離了賀家,就沒打算再用跟他們相關的一分錢,他繼承了他娘的倔強,也沒用他一分錢。

    也是在上京,他認識了一位小友。

    那是生活在跟他截然不同的世界里的人。

    不論是衣著還是舉止,還是神情模樣,都是他高攀不起的樣子。

    說是云泥之別也不為過。

    在開封,他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知府,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請他彈琴,卻又瞧不起樂師。

    上京城遍地權貴,他知道,眼前這位小友,單出身,估計就比知府要高貴的多。

    不知道她會不會理自己,他想。

    他故意舉止粗鄙,喝她遞來的水,故意形態輕浮,同她談天說地,可是這位小友不是知府,她雖目光中偶有嫌棄,但大體是沒看輕他的。

    他挺喜歡。

    他在韓府住了九個月,也跟她從頭至尾相處了九個月。

    他每天見到她的時間,比見到韓奕的時間都多。

    他早聽說,這位小友是個陛下都賞識的天才,起初的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后來的他卻對這句話深信不疑。

    他喜歡跟她下棋,喜歡跟她賭牌,喜歡跟她賦詩做對子,喜歡跟她山野遛馬,看遍山花爛漫,小友年紀輕輕,文學造詣極高,但又不迂腐,為人處世,很有自己的一套。

    他十分喜歡。

    他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知己。

    雖然他和知己的身份有些不對等,并且一個志在山野,一個心在廟堂,但是無人在意。

    他把她當做自己的親弟弟。

    也是因為她,后來韓奕跟他坦白自己目的的時候,他才覺得也沒有那么難受。

    雖然可以說是被最親近的人聯合欺騙,但要是沒有韓奕,他恐怕都不會認識這位知己。

    所以他原諒了他們,并且答應了韓奕的請求。

    他萬分珍惜自己這位小友。

    韓奕死后,賀家來信的目的很簡單。

    這幾年因為接二連三的劫難和分家,家里一年不如一年,奪走大部分財產的賀家大房聽說他繼承了韓奕的金山銀山,也想要分一杯羹。

    可惜他門都沒給他們留。

    他早把那筆錢捐給了姑蘇的濟慈庵,那里有很多可憐沒人要的小姑娘。

    至于他自己,有的是本事,走到哪都不怕餓死。

    他給皇帝的獻曲很成功,他的曲子正在以迅雷之勢在整個大啟流傳,他答應他娘的事情已經做到了,接下來,他要走南闖北,好好去看看世間山川大澤,好好過完自己這一生。

    他有滿腔的雄心壯志,意氣風發。

    可是他才剛到洪都,登上滕王閣,賀家第二封信又來了。

    信里說家中祖母病重,嘴里一直念叨他的名字,覺得對不起他,希望他能回去看看,還說他爹終于回來了,他回去,他們馬上可以父子團聚。

    呵,父子團聚。

    娘都沒了,還有什么好聚的。

    那日的他喝到酩酊大醉,但到最后,還是打算回去看看,他想指著他爹的腦門問問,這么多年你究竟都去了哪里,真的連送一封信回來都難嗎?非要留他娘獨自扛著這一切嗎?

    可是等他回到臨川他才發現,他們說的父子團聚,是要他對著他爹的牌位團聚。

    他站在靈堂里,突然覺得好笑。

    他也真的笑了出來。

    好一個團聚,真的好一個團聚。

    他被他們帶去看所謂的祖母,她早已褪去所有戾氣,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樣子。

    病里果然是在喊他的名字。

    希望他能把韓奕留下的錢都拿出來,給她治病。

    他把錢的去處當著眾人的面說了,滿屋的人便開始一個勁地指責他愚昧,指責過后,卻又好聲好氣地哄他,問他如今曲子越傳越廣,是不是名氣也越來越高,掙的錢也越來越多。

    他們還想打皇帝那筆賞金的主意。

    可他口袋空空,說自己什么都沒有。

    他們不信,當面要搜他的身,他隨意,結果真的搜出來兩個破錢袋,里頭只有幾兩碎銀。

    他們的臉色很是好看,可是猙獰過后,又是一副慈悲相,要他留下來,說他如今琴技好,可以掙錢補添家用,給祖母看病。

    他不答應。

    最后一層臉皮也被撕破。

    他們只能把他告上了公堂,說他不孝嫡親的祖母。

    知縣當場判了他的罪,要他認錯,給家里祖母掙錢看病。

    他當著知縣的面,把背上的琴給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