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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言我一語的,前面開車的司機都被吵得頭疼,幸虧馬上就到秦記了。 秦眠香給她介紹道:“這個秦記可不是我的秦,只是恰巧同姓而已,上海的富太太們都要來這兒裁旗袍,要等拿到手可是有得等呢。” 佩芷為難道:“可我明日上午便要去南京了,回來應該不會到上海了。” 秦眠香說:“不打緊,我師兄總要回北平的,做津浦車必定在天津下車,讓他跑一趟便是。” 佩芷覺得有道理,但一想到孟月泠那個冷淡脾氣,她又不確定了。說道:“可他未必愿意幫你跑這個腿。” 秦記的師傅開始幫佩芷量尺,佩芷站在那兒不動,秦眠香到處看看布料,隨口說道:“他保準愿意。” 佩芷正要問她如何保準,秦眠香又說:“昨兒晚上在明月飯店,我看到你們倆跑過去了。” 佩芷一愣,解釋道:“我怕韓先生看到不高興。” “他不高興個什么勁兒呀?”秦眠香輕笑,轉而又說到孟月泠,“他都能那么掉價兒地跟你從后門跑出去,回天津特地送件旗袍算什么。” 那時佩芷還沒意識到,一向冷漠持重的孟月泠是不屑那樣倉皇地從后門跑出去的,他也完全可以輕易地掙脫開她,可他沒有。 聽秦眠香說話的語氣,加之昨天她站在韓壽亭身邊的那一群人中,佩芷只當她認識韓壽亭,最多算是熟絡,便是像孟月泠和耿六爺的關系。 佩芷短暫走神之際,秦眠香嘟囔了兩句:“不知道他今兒個又犯什么軸,上午明明沒事兒,下午去排一遍戲碼就夠了,偏偏把我給薅了起來,我一向是睡到中午才舒坦的,幸虧今晚不用上臺……” 孟月泠本來幫佩芷留了個包廂,眼下也用不上了,秦眠香邀佩芷到她的包廂去,佩芷自然樂意。坐的是南樓第二間包廂,亦是佩芷從未坐過的位置。 包廂門口站著兩個穿拷綢短打的男人,佩芷只當是秦眠香一向的陣仗,兩人掀開了簾子,秦眠香推著佩芷先進了包廂,佩芷發現里面早已經有人落座等待——是韓壽亭。 秦眠香撲過去抱了下韓壽亭,還輕吻了韓的臉頰,倒像是洋人流行的貼面禮。 佩芷遲鈍地意識到了什么,秦眠香則拉著她過去,給韓壽亭介紹道:“壽亭,這是姜晴姜小姐,天津的姜家,你知道罷?” 韓壽亭同她禮貌地頷首,給足秦眠香面子,主動說道:“姜小姐,令尊是姜肇鴻姜先生罷,去年他來上海,有幸見過幾面。” 佩芷朝他禮貌一笑,點頭道:“韓先生,您好。” 韓壽亭示意她落座:“你不必拘束,當我不在就好。我其實也懂戲,眠香非逼著我來看,我便來看看她夸上天的師兄。” 秦眠香抿嘴笑了起來,臉上蕩漾著的幸福騙不得人,拉著佩芷一起坐下,等著大軸戲開鑼。 佩芷完全沒想到他們兩個會是一對兒。 韓壽亭的歲數是秦眠香的二倍還多,再長個十歲都能當秦眠香的祖父了。 雖然他保養得還不錯,算得上一位清癯體面的中年男人,講話也是斯文的,不像那些沒文化的流氓頭子,可頭上到底還是泛著拔不光的銀絲,和秦眠香站在一起像是對父女,佩芷閉著眼睛都想得到外面是怎么說秦眠香的。 后半場的《孽海記》用上了佩芷寫的那段流水,秦眠香還夸她寫得好,佩芷坦然地說全靠傅棠幫忙潤色。 散戲后佩芷自然想去后臺找他,想問問他這一整天為什么不出現,畢竟她明日是真的要走。 秦眠香讓韓壽亭先回去,她陪著佩芷一起去了后臺,兩人還沒到孟月泠的扮戲房,離老遠就看到房間門口擠了成群的人。 好不容易擠到了門邊才發現,原來今晚他安排了采訪,上海當地多家知名報社的記者都來了,把扮戲房擠得里三層外三層,孟月泠自然是妝都沒來得及卸,正被圍在中間回答問題。 佩芷本想等一會兒,春喜就過來告訴她們倆:“小姑奶奶,姜小姐,你們先回去罷,二爺這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這回請了太多家報社了,外面還排著隊呢。” 她們便只能先走了。 出了四雅戲院,秦眠香讓佩芷坐她的車,她順便送佩芷一程,佩芷剛要開口拒絕,本打算在門口等孟月泠結束出來,想著他總不能不回住處。 沒想到姜仲昀在門口等著,不知道等了多久,手里還拿著把雨傘。看到佩芷后他走了過去,要帶她回飯店。 佩芷感覺到今晚仲昀的表情有些嚴肅,識相地答應跟他回去。 和秦眠香分開前,佩芷讓秦眠香幫忙告訴孟月泠,她明日十點鐘的火車,九點半從禮查飯店出發前往火車站,希望能見他一面。秦眠香答應了下來,佩芷便跟仲昀先走了。 回到飯店,仲昀進了佩芷的房間,跟她說道:“剛剛那個是韓壽亭的女人秦眠香罷?我跟你說多少次了,你少跟這些戲子一塊兒玩,在天津的時候便是這樣,到了上海還是一樣。” 佩芷白他一眼:“你管我跟誰玩,你不是也愛跟那些男不男女不女的戲子胡混在一起?那些人的戲還沒秦眠香的好呢。” 仲昀說:“你跟我能一樣?我拿他們當個玩意兒,圖一樂呵。” 佩芷一邊整理今天買的衣裳,一邊跟仲昀爭吵:“你不把戲子當人看,倒是還挺得意的,至少我拿他們當人看,你應該覺得羞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