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本是一勸再勸陸婉兒養好身體再行南下的人,昨日還說溫家那些人已經暫時妥善安置,今日卻親自為她定了半月之期。 陸婉兒不想多問,只回答了他一個“好”字,既表示要去看溫彥行,也同意在其安排下離京。 李曉心里有些悲戚,他知曉他應該把其送走,雖然帶病之身會受些舟車勞頓之苦,卻仍是比繼續留在這里安全,命御醫帶著藥材一路跟隨便是,起碼比暗箭難防要好得多。 可他一生失去太多,尤其是在失去完一切茍活至今的那么多年,第一回 又出現了他想擁有的,卻依然要盡全力推開。 玲兒還未回來,聽見久坐池邊地陸婉兒仍是身體虛弱地猛咳起來,李曉意識到夜色有些涼了。 他說:“回去吧,有些起風了!”還未等人反應過來,便已起身彎腰,抄手把坐著的女子攔腰抱了起來。 “你!......”陸婉兒有心想要掙扎說她可以自己走,卻明確感受到了他的用力。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這份突如其來的爆發,陸婉兒感覺到自己被一雙臂膀箍得很疼,卻終究是在其沉默與隱忍中,選擇了妥協。 一路抱得很緊,卻在將懷中女子放下的時候,又小心翼翼地無比輕柔起來,仿若他放下的是人生中極珍貴,卻又極易碎的什么心愛之物。 “我過幾日來接你,去看他。”就連告別的話,若忽略其內容,語氣上都是溫柔至極的。 陸婉兒想,原來竟也不是那郡王妃誤會了,只是好像也不用自己拒絕,他知曉也正在努力斬斷,心頭對自己莫名生出的情愫。 咳疾雖不得痊愈,卻明顯好轉的陸婉兒,今日用過早膳便見到了幾日都未曾露面的郡王李曉,她知道是來接她去城外看溫彥行的。 所有祭奠之物都已備好,馬車上也細細鋪了柔軟的墊子,玲兒小心陪同她坐了上去,而李曉也隨后上了馬車端坐于主仆二人對面,清山則是跟隨身側護衛們騎馬而行,一行人低調地出了城。 英雄何在?只余荒冢蕭蕭。 沒有碑文的墳前,收拾得寬闊而干凈,陸婉兒對身后的郡王自是心懷感激。 待眾人燒完紙錢,更待清山痛哭著祭奠完公子和兄長后,李曉特意屏退了眾人,獨留陸婉兒坐于溫彥行墳前私語。 撫摸著身前無字地石碑,她卻沒有流淚,極盡溫柔地想要對地下之人說些兩人才懂的情話,可話到了嘴邊又到底是未曾開口。 還是心里說吧!陸婉兒想。 她有些責怪溫彥行,連一聲告別都沒有就獨自一人走了! 她又想告訴他,今生無悔遇見,也一直都在努力理解他最后以生命為代價的抉擇。 她還想說,希望既然選擇了先行一步,那便安心地離開,對于溫家那些人的愧疚,她會盡力替他償還...... 我們與生俱來的除了一具rou身再無其他,而現在埋骨于此的人,還剩些什么? 在外人看來,無外乎是且看他青史功名,且看他朱門錦鄉,且看他一朝身死萬事空,轉瞬間繁華如夢,滿目蓬蒿。 從頗遠的距離,又聽見陸婉兒咳嗽,李曉示意玲兒去請二小姐下山。 人生總歸是要分別的,無論是尚且活著的人還是陰陽兩隔之人;只是相較溫彥行于陸婉兒,他更愿心里的人可以好生活著,哪怕是與他再無任何交集...... 許是山風寒涼,下山時陸婉兒又有些不爭氣地猛咳了一陣;她剛在想畢竟當著清山與玲兒的面,希望李曉不會再如那晚一般失控才好,人就已經又被攔腰抱了起來! 下意識地余光中,看到那兩位“仆僮”與“丫鬟”,好似都私下另認了主子一般,對眼前一幕視而不見。 是在她昏迷地時候,發生過什么? 陸婉兒一時間有些怔然,倒不知自己掙扎地意義還有什么!還是自己太過敏感?人家郡王不過是見義勇為或救助弱小地良善之舉?好像在這般境地中,若她執意掙扎著要下來,倒顯得自己大驚小怪又自作多情一樣! 果然到了山下,在馬車前陸婉兒又被輕輕放了下來,好像除了剛剛地逾矩之舉,那位對其有救命之恩地王爺,也并未再有過其他過分舉動。 許是玲兒他們也知道,很快就會跟她一起離京南下了;也許是在他們眼里,自己就是需要被抱下山的病人! 倒的確可能是自己多心了,陸婉兒想要釋然地安慰自己。 事實上,也不是她想要如此自欺欺人,只是除了溫家眾人她已經承擔不起更多地沉重,她覺得僅憑如今的陸婉兒,此生實在是沒有能力,以報李曉的諸多恩情! 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而已,只盼不再給其添更多麻煩。 所以,愛情往往并非兩個人的事,而在世人那些混亂又狗血的幾角戀里,也好像與誰看似相關又都無關,說到底不過都是一人心事。 有人給得起,不見得就能有人還得起;有人覺得甜蜜,有人覺得受傷,有人覺得委屈,有人值得或不值,有人想要也可能不敢要...... 遇見的時間不同,人也不同,各種感受便也不同,說來也不過都是自己愿意而已。 很快歸期已至,陸婉兒打算與溫家老幼婦孺先行匯合以后,再想辦法一同回洪州。 她不再排斥那個生養了她的地方,也不再擔心有什么市井閑談和流言蜚語;時至今日,她倒有些明白了家鄉的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