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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必有他的理由,北狄不是上了降表了嗎?再追擊不就是毀諾嗎?再說前幾日朝廷頒布了邸報,上面的的確確是說師兄打敗了北狄呀?!”謝黛寧忍不住分辨,“難道因為沒有趕盡殺絕,就想要詆毀他?” 阮清輝搖頭,繼續道:“不是為這個,逃走后的北狄軍很快重整,控制了大漠附近的幾大部族,而做到這一切的人不是新汗王漠漠,是他新封的漠南王?!?/br> 謝黛寧不解的看著他,漠南王? “這個人——前線士兵聽見他親口說,自己是護國公沈唐的弟弟,也就是沈家老二沈承,是沈屹的親叔叔!” 他終于把最關鍵和最難以啟齒的事說了,謝黛寧霎時明白過來,看著舅舅冷峻的臉色,她的心臟像被無形的手一把攥緊,呼吸間顫著疼,卻連話都說不出來,只瞪大眼睛,像在問怎會這樣?! 這——這不就等于沈家的人公開叛了大燁?沈承他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他置沈屹于何地? 沈屹這些年的辛苦,意義何在? 孤身一人,背負血仇冤屈,卻仍要走正途去尋求公平,他經歷那么多困難,終于就要做到了!卻一下被徹底撕碎,變成了笑話! 而且,這豈是“丟官”便能過去的事?叛國是大罪??! 見她怔怔的,阮清輝怕她驚著,趕忙安撫道:“你先別急,一來皇上是寬仁之君,知道此事后未見惱怒,雖然底下朝臣風聞上了不少參奏折子,他也一概不理,甚至御書房議事,也未讓我避開,只說沈屹回京后再議,便將人都打發了。二來這事發生時,我大燁軍隊已迎回景帝,趙國公也在軍中,所以撤軍一事是否是飲冰一人的主意,還未可知?!?/br> 謝黛寧聽著,好半天才悶悶點頭:“舅舅,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安心等他回來,也會小心身子,絕不叫家人為我擔心?!?/br> 見她如此堅強,阮清輝重重點頭,沉聲道:“這便好,阿寧,你放心,舅舅知曉飲冰為人,此事必有緣由,而且舅舅護衛皇上多年,情分深厚,即便最后真要嚴懲,舅舅也能保下他的!” 他的意思是,拼盡所有過往功勞,也會護著沈屹,護著謝黛寧。 可舅舅早非獨自一人了,他是阮家的頂梁柱,他有妻有子,有許許多多不可拋舍的東西,他怎能把這一切都填進去? 謝黛寧想到自己,她不是孩子了,不能總依賴舅舅庇護——她馬上就要成為一個母親,得承擔起責任,拿出勇氣來。 想到這里,她強撐著微笑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舅舅,我跟你一同進宮去見皇上!”她的手輕撫在腹上,“希望看在孩子的面上,皇上能網開一面,大不了……官位,爵位,功勞都不要了!我只要師兄平平安安就好?!?/br> 她這樣說,阮清輝嘆了口氣,雖然事情沒那么簡單,揣測亦是徒然,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 看他依舊神色凝重,謝黛寧道:“舅舅,還有什么事嗎?” 阮清輝拿出一封書信,艱難道:“這是……休書,飲冰的意思是想一人承擔,與阮謝兩家切割干凈,但是舅舅認為,咱們家絕不可如此行事,所以這信我本想直接毀掉,不過——還是交由你處理罷。我已經回信告知他,即便事情不如人意,我們也有退路可走,但是一家人絕不會離棄他一個……所以,你要做好準備。” 他的意思是,如果結局不如人意,那便離開京城,亡命天涯! 阮清輝說完,謝黛寧的心沉了下來,有家人如此,她又有何懼怕呢? 那休書,她看也不看直接丟入了火盆,火苗將紙張燃成灰燼,此時話語已是多余,謝黛寧沉聲道:“舅舅放心,我稍后便讓三娘她們收拾?!?/br> 阮清輝點頭,又吩咐三娘浮音等人小心看顧,然后才離開了。 等他腳步遠了,屋內靜下來,謝黛寧脫了力跌坐回塌上,她望著床上帳幔,長長的出了口氣,抬手捂住了眼睛,開始回想身邊的蛛絲馬跡。 回京后,一開始只有祖母和舅母兩位格外小心,不許她出門,也不許她淘氣,恨不能讓她只在床上躺著。 阮清輝見她被拘束的厲害,便偷著帶她去了幾次外面,吃至味樓新出爐的醬肘子,寶芳齋的酥脆點心……為此兩人挨了阮老太太好幾頓罵,舅舅還告訴她阿瑗的消息,在謝黛寧的請求下,也給太廟那邊送過東西…… 她不記得從什么時候起,舅舅不帶她出門了,甚至和阮老太太她們一起,拘她在府里,似乎沒有人刻意瞞著她,但是她卻慢慢斷絕了外界的消息。 她本以為只是因為身孕,身邊人太過緊張,她便乖乖的聽話,不讓大家擔心。 可是細想想,玄衣衛麾下有禁軍,還有無數的消息來源,這世間知曉事情最多的人,除了宣帝便是舅舅。 舅舅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可是他一個字都沒說過,直到沈屹即將回京,無法再隱瞞下去。 謝黛寧素來聰慧,遇事總能想出主意,但是現在她判斷不出來,這件事究竟有多嚴重,因為深愛一人,有了和他最深的血脈牽絆,她第一次覺得害怕。 眼淚順著指縫流出,滴落在枕頭上,滲進去,一點聲音也沒有。 三娘端著粥進來,一看謝黛寧整個人蜷縮在塌上哭,嚇的趕緊放下碗,跑到床邊急聲道:“少夫人,你怎么了?這是出了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