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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從那時候,他迷戀上了這些精致的器物,也瘋狂的想要征服那不屬于他的疆域。 “這個大概是個玩具,奏不出那種樂曲。” 拏爾汗用手指輕輕彈了彈那些有酒杯大小的編鐘,發出鏗鏘的脆響,他似乎有些遺憾,手指不停地一一敲過去,聲音綿綿相繼,而他的神思已不知落在何處。 漠漠想了想,悄悄轉身出去,他找到噶胡和柯鳴,問道:“那些東西里有件樂器,叫做編鐘的,你們可知如何奏響。” 柯鳴愣了,他出身普通,自幼習武,并不通曉樂理。 沈承則點點頭,對漠漠說:“三王子,小老兒會一點,在商路上跟人學過。” 漠漠道:“好,你跟我去見大汗。” 他轉身就走,身后柯鳴一把拉住了沈承,用眼神傳達疑問和阻攔,可是沈承根本不理會,手指微微使力按在他虎口上,柯鳴手一松,差點疼的叫起來。 沈承已經大步跟上了漠漠的步伐。 ◎最新評論: 【來了】 -完- 第93章 ◎河谷◎ ##93 垂 沈承很快就成了拏爾汗面前的紅人, 他隨手幾下就能彈出大燁宮廷的雅樂,撥弄北狄王庭中收集的中原樂器,更是得心應手, 且他善于觀察, 發覺拏爾汗喜歡悠遠渾厚的曲調, 便挑選出幾個樂師為他排練起來。 可是無論樂曲和樂師如何,他們總是仿不出在殿宇中帶著潺潺回響的華貴之氣。 拏爾汗帶著些微失望聽完一曲,半天才道:“你們也盡心了, 不錯。” 樂師們低頭稱不敢,沈承道:“大汗,朝賀時所奏樂曲, 您不喜歡嗎?” “朝賀?”拏爾汗問道,“接受外國使臣覲見時, 會奏響這曲子嗎?” 沈承點頭, “是, 雖然王帳里的樂器不足,但是曲調是沒錯的。” 這首曲子拏爾汗覺得自己應該聽過, 可是一點也想不起來, 他喚來侍衛:“去把那個人帶來。” 片刻之后,侍衛把司馬裕帶進了王帳。 沈承一開始沒有認出他,這個人氣度太過獨特, 那張臉和自己一樣, 布滿疤痕,猙獰可怖,可是他的疤痕是燒傷, 那個人卻像是被利器一點點剜去皮rou。 他的眼睛也不像北狄人, 那是一雙讀書人的眼睛, 帶著睿智和沉重,還有許許多多復雜難言的痛苦。 司馬裕只是瞥了沈承一眼,就目不斜視的走到帳子中間,開口道:“何事?” 態度倨傲,仿佛坐在高位上的是他。 拏爾汗卻似習以為常,道:“本王得了個樂師奏曲,奏得還是大燁宮廷的曲子,所以叫你來同賞。”他揮揮手,令沈承等人再演奏一遍。 一曲既了,司馬裕冷淡一笑,仿佛在譏諷什么。 “這是朝賀的樂曲,對嗎?” 司馬裕點頭。 拏爾汗卻有幾分了卻遺憾的說,道:“想必你我都是此生最后一次聽見此曲了。” 他往日從不曾如此頹喪,更不會在司馬裕面前說這樣的話,司馬裕審視的看了看他,依舊沉默。 沈承忽然開口道:“大汗不必說這樣的喪氣話,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不到最后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他是用北狄話說的,司馬裕被俘虜多年,早就學會了這里的語言,但是他直覺此人不安好心,冷哼一聲道:“北狄王帳的規矩可是越來越差了,一個樂師也能隨意插嘴議論國事?” 拏爾汗對著沈承擺了擺手,并不打算追究,他令所有樂師退下,王帳里只剩下他和司馬裕兩人,沉默了許久,他才下定決心般說:“如果我放你回大燁,大燁可能放過我的幾個兒子?” 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一樣,司馬裕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他指著拏爾汗道:“你也有害怕的一天?” 拏爾汗道:“按你們大燁人的說法,我已過天命之年,死對我來說不是遙不可及,但是我的幾個兒子……尤其是最小的那個,連個妻子都沒有,我記得你被俘之時,你的太子也才十來歲?你還有個小兒子?” 司馬裕想到司馬鴻和司馬浚,他們的面目都已經模糊了,腦海中隱約是小孩子的模樣,他早已接受現實,自己不會看到他們長大的樣子,也看不到他們娶妻生子,甚至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能好好活著——拏爾汗為了讓他臣服,這些年想盡辦法折辱,強迫他卑躬屈膝,來換取好一點的生活環境,一點大燁的消息。 司馬裕自從看破他的陰暗心思,便再也不去關心從前的事情,不問不聽,安心住在馬棚里和牲畜為伴。 看他不說話,只是神思微動,拏爾汗又往前傾了傾身,苦笑道:“我半生征戰,最后被人打到了家門口,雖然坐在王座上,卻要向舊日的宿敵祈求憐憫,不,你不是我的宿敵,我一生的宿敵是沈唐,來的正是他的兒子:沈屹,是他擊潰了赫爾聃的騎兵,帶著大燁軍隊打到了這里,他馬上就要渡過額納河了,我只能放了你,并且北狄愿意永遠臣服于大燁,做大燁的屬國,我自己——不祈求活命,你可以親手殺了我,然后回去做你的皇帝,要是你弟弟不肯,那你也能做做太上皇,做個王爺,可以頤養天年……” 司馬裕聽不下去,打斷了他:“拏爾汗,你半生為王,統御整個草原,怎會有如此幼稚的想法?你看看我的臉,還有半點像舊日的帝王嗎?你覺得沈屹會信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