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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鳴道:“看來這三王子倒也有點情義,最近很多百姓已經離開,你也回大燁吧,等下我就去外頭問問,有沒有商隊能帶上你,越早走越好,這邊越來越不安全了。” 洛紅月聽這意思,似乎他和噶胡并不打算離開,疑惑地問道:“你們……還要繼續留在這里?” 柯鳴搖頭,似有難言之隱,倒是噶胡突然開口,用他那沙啞又帶著奇怪口音的話說道:“柯少爺不肯走哩,他在給沈家做事,要報仇,留下來一起打仗。” 柯鳴一愣,兩人一直住在王帳附近,是因為沈承有門路送信進去,仿佛是個叫羅莫伲的謀士,他一直在給他出主意,鼓動拏爾汗出兵,正面迎戰,但是沈屹剿滅了北狄騎兵后,拏爾汗仿佛嚇破了膽,最近大王子和二王子回來,指責羅莫伲誤國,把他殺了。 沈承和北狄王帳內的消息斷絕了,他此時突然這樣說……柯鳴心里忽然一驚,果然洛紅月聽到這話,騰的站起身道:“柯校尉,你……你和沈家軍聯絡上了?” 柯鳴看了眼沈承,遲疑點頭。 洛紅月的眼中迸發出一股熱切,眼眶微紅,她之所以來北狄,就是想為沈家,為洛家報仇出一份力,她是女子,不能從軍打仗,卻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探聽情報,就像在京城時一樣! 更何況這回她竟然被漠漠看上了,這不是天大的便利嗎? 只是幾個月前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她還沒有機會立穩腳跟,送出消息。 洛紅月道:“那我不走了,我回去王帳,漠漠喜歡我,他已經不避諱我了,我一定能探聽到有用的消息,柯校尉你相信我,我也是因為北狄家破人亡,我一定要報仇!” 噶胡,或者說沈承站起身,道:“那很好,我們正好要接近漠漠,你幫我們引薦罷!” …… 當晚,洛紅月又站在了王帳前,她直挺挺的立著不動,有士兵看見了昨晚的那一幕,便沒有驅趕她,等到半夜換崗,便有人去稟報了漠漠。 天蒙蒙亮的時候,漠漠終于出來了,他喝的醉醺醺的,看見洛紅月臉上悲喜難辨,也不說話,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又看,最后將人往肩上一扛,又帶了回去。 進了自己的帳中,漠漠小心的把人放到塌上,頭埋在洛紅月膝上,悶悶的說:“你們漢人的詩,寫的那樣好,‘猶恐相逢是夢中’,我看見你站在那里,才明白。” 洛紅月的心里鈍鈍的疼起來,她扭頭去看跳躍的燭火,去想父親,母親,死去的親人,消失在火里的沈承…… “我不走,你也不要再趕我走了。”她極力想說的深情,卻發現顫抖的聲音本不必偽裝,“就算被唾棄……” 漠漠忽然抬起頭看她,認真道:“不會的!我的手上從來沒有沾過血!”他舉起一只手,像是發誓一樣,憨憨的笑道,“我和父王,哥哥們不一樣,我沒上過戰場,也沒有殺過人,我……我第一次遇見你,只是裝作很兇惡……” 洛紅月笑了,眼淚不受控制的簌簌而落。 之后,她便依照商議好的,將柯鳴和噶胡帶到了漠漠面前,說他們兩個是自己在大燁的舊友,之前是一起來做生意的,而現在的情勢,他們帶來的瓷器玉器急于脫手,沒有人能一次買下這么多,只能找王室。 漠漠摸著下巴,思量良久才道:“看阿月的面子,買下你們的貨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們要價多少?少了你們愿意嗎?這樣的亂世,金子給你們也帶不走哇!” 噶胡笑著上前,嘰里咕嚕的一陣說,倒把漠漠逗樂了。 他轉頭對洛紅月道:“他說,瓷器玉器若是摔到地上,啪嘰一聲就成了廢物,但是金子跌下去,卻恰恰相反,那聲音只能令人更加愉悅。” 洛紅月配合的笑了笑。 這兩日她總是心事重重,漠漠看見她笑,便放下一樁心事般,愉悅的對柯鳴兩人道:“好吧,把你們手里最好的東西拿來,我給父汗看看。” 是夜,漠漠帶人捧著幾十件精美到極致的器物進了大帳,在地毯上一字排開,請拏爾汗賞玩。 大帳里少見的只有拏爾汗一人,他從高處走下來,一件件看過去。 看了這些金光閃閃的東西,拏爾汗像是恢復了點生氣,同漠漠道:“和以前一樣,都買了就好,等以后,以后戰事結束了,再好好把玩罷。” 說完,揮揮手讓漠漠出去。 漠漠已經見怪不怪了,行了個禮就要離開,卻聽拏爾汗喚住他,問道:“等一下,這東西你可認得?” 漠漠看他停在一個奇怪的架子前面,架子只有靴子那么高,上面掛著很多大小不一,但是形狀相似的小鐘,他點頭道:“也是第一次見,聽商人說是一種奏樂的鐘。” 拏爾汗笑了,道:“你們都沒見過,這是編鐘,只在宮廷中有,這一件不是真的,我少年時跟隨父汗去過一次大燁的京城,在皇宮中見過這種鐘,比這個大,也比這個多……”他伸展了手臂,比劃了一下,“最大的有這么大,聲音好聽極了,從那之后,再也沒聽過如此好聽的聲音。” 那時候他只是個才從草原出去的莽撞少年,雖然穿上北狄最華貴的禮服,戴上金銀飾物,被尊稱為王子,可是進入大燁的皇宮,看到那幽深不見底的宮殿,還有坐在高處的帝王,他的冕冠精致的讓人無法形容,表情冷淡,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偽飾和虛弱,還有從殿宇深處傳來的陣陣雅樂,那是他們殺再多的人,也無法奪去的一種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