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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筠兒走了,沈屹也回來了,一進屋就見謝黛寧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問了三娘知道原委,他將伺候的人都清退了,才聽謝黛寧的聲音悶悶的說:“師兄,阿瑗……變了。” “她入的是惠王府。”沈屹凝視著她,輕聲勸慰,“若是還跟以前一樣,怎么活得下去?” 謝黛寧明白這個道理,她只是覺得疲憊,年少時的孤勇和追求,似乎化成了刻在骨血里悲憫,她說不清楚,她的母親,三娘,甚至那些身不由己的罪和惡,已發(fā)生的和沒有發(fā)生的,為什么一個個女子都步入了叵測的命途,她攔不住,她和阿瑗曾在很多事情上都能感同身受,如今卻乍然失去這聯(lián)系,雖然看似沒發(fā)生什么事情,卻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刀扯著血rou一樣劈在了心上。 她闔上眼把額頭抵在沈屹懷里,眼淚順著臉龐浸入他衣襟里,“我不想看著她變成另一個人,師兄,是不是我天真懦弱了?朝堂的事情就是你死我活,所以阿瑗才是對的。” “當然不是。” 謝黛寧的性子黑白分明又執(zhí)拗非常,而這樣的人過剛易折,一旦受傷也比旁人重,因為一般人遇事后本能的會去接受、妥協(xié)、改變、順應,去找到保護自己的辦法。 她卻不是,她只會迎上去,維護她想維護的,哪怕受傷! 不變,有時候付出的代價會更大,畢竟世事變遷,連靈魂都能被消磨變幻,有些痛楚,時間能看清卻不能治愈。 “天真不是壞事,只是很多時候它需要外力的維護,因為風雨總是存在的,期望世事永遠平靜無波是不現(xiàn)實的,但是我們也不能就此放棄,你看你現(xiàn)在不是成了個專門打后宅官司的女官?你不是天真,更不是懦弱,你只是想用另一種辦法去抵擋風雨,也許你現(xiàn)在的難過只是因為還不夠強大,所以沒辦法改變更多,但是我的阿寧是最勇敢漂亮的姑娘,她一定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沈屹輕輕吻上她額頭,“你永遠有我在,我有沒有告訴你,當初也是你的勇氣,才撐著我走過最難的時光,我們就把最近當做短暫的陰霾日子吧,陰云散去,還是陽光溫暖的好日子。” 謝黛寧的眼淚忽然洶涌而出,她的師兄是世間最好的男子,有時候她自己都不懂的那些心緒,他卻都明白,而且能安撫她,支持她,從新婚開始,不,從在書院里認識他,一直到現(xiàn)在他都是如此! “好啦,看都哭成小花貓了。” 沈屹捧起謝黛寧的臉龐,伸出手指幫她把眼淚拭去,笑她:“得虧現(xiàn)在是年節(jié),各大衙門的官司可以留到節(jié)后再斷,不然百姓們看見官老爺哭的眼紅嘴歪,反倒比那苦主還凄慘可憐幾分,哪里還敢找你伸冤?” “你才嘴歪呢。”謝黛寧終于被逗樂了,輕輕錘了沈屹一下,“你又胡亂編排我,我可是大燁最漂亮的官老爺!” “咦?我怎么記得最漂亮的是我?” “……” 剛才哭那半天,沈屹一身朝服都被她揉皺了,而他從宮里回來后是連口水也沒喝,就顧著安慰自己了,謝黛寧收起情緒起身道:“快把這衣裳換了,你瞧我,今兒是除夕,我竟然還流淚!” 沈屹也站起身,刮了刮她鼻尖,朗聲笑道:“漂亮的官老爺可是越來越嬌氣,都是大人了還哭鼻子!”見她作勢要打,他一把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暖著,柔聲道:“阿寧,今天是咱們成親后的第一個除夕,一起包餃子去?” “嗯!”謝黛寧笑著點頭,是啊,他們的第一個新年,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 沈屹早上入宮后,謝黛寧就吩咐把園中水榭打掃出來,準備他回來了就在這里過年,此時下人們已擺上了七八個火盆,烤的暖烘烘的,水榭外面數(shù)棵白梅樹正值盛放,天色才一暗下來,花瓣便被躍動的火光映襯成了橘粉色,煞是好看。 因為家里人口少,沈屹讓柯鉞、柯鳴和值守的侍衛(wèi)都不必拘禮,眾人抬來幾張桌子圍著擺成一圈,三娘浮音等婢女們也都坐下,不分尊卑的一起過年。 柯鉞等人倒還好,跟隨沈屹在外漂泊多年,這樣過年本是常事,婢女們哪里經(jīng)過此等架勢,直到兩輪敬酒喝過,人有些微醺時才漸漸放開了。 也不知是誰先提起謝黛寧幼時女扮男裝的事兒,便有阮府過來的老仆,繪聲繪色的說起她小時候的趣事。 浮音就是打小伺候她的,聞言笑的直抹眼淚:“你們后來的是沒見過,那會兒巷子里的小姑娘都愛跟我家姑娘玩兒,她拐了崔姑娘后,那幾個姑娘為此還吵了一架,上門讓她自己說,最喜歡哪個呢!” 三娘也笑道:“我初見少夫人,也只當她是個少年公子,扮的可真是像,嚇得我以為遇上好色的紈绔子弟,可愁壞了我,后來知道是個姑娘時真跟做夢似的,生怕一醒來,原來還是個小子呢!” 眾人哄堂大笑,因浮音提起崔瑗,沈屹微微側眸看了謝黛寧一眼,見她神色如常,剛放下心來想說句話,又聽柯鉞噗呲一聲樂道:“姑娘們這是都知道,書院那幫傻小子可不知道,被騙的團團轉不說,還傷神的很哪!” 許是喝酒喝多了,柯鉞還想再講,柯鳴笑道:“這么多大魚大rou,也堵不住你的嘴。”他看看沈屹瞟過來的眼神,低頭心里默默一顫,此時一陣鞭炮聲響起,不知是哪個鄰居家提前點燃了炮仗,謝黛寧笑道:”咱們家也備了花炮,這會兒都拿出來,大家一起玩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