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里作氣 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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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歲銘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還沒摘,他往前走了幾步,然后彎下腰。他拉著紀樂瑾的手腕放到眼鏡上。他低聲地問著:“幫我摘下來,好不好?” 紀樂瑾沒什么力氣的手顫顫巍巍,眼鏡從鼻梁上取下的時候,仿佛宣告著某種信號。 秦歲銘的掌控欲很強,在床 上的時候更是,他需要掌控紀樂瑾的一切。哪怕是紀樂瑾抬手的一個小動作,秦歲銘也要管。 他的話不多,只是總在關鍵時候才低低地出聲,基本都是命令。紀樂瑾聽他命令的時候他就會獎勵一下他,要是不聽,那就兇一點。 更多的時候,秦歲銘都只是摟著紀樂瑾,把他單薄的身體按進懷里,喊他 “寶寶”。 紀樂瑾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可是掉眼淚的時候,秦歲銘總是掐著他的臉道:“不要哭,不許哭。” 他會被嚇到,于是接著無意識地停掉眼淚。這時候秦歲銘又不滿意了,這次是扣住他的腰道:“哭一哭,寶寶哭一哭更漂亮。” 秦歲銘骨子里就是有那么一點點變 態。 明明喝了更多藥的是紀樂瑾,但完全失控的卻是他。 天際將亮的時候,紀樂瑾身上的藥效完全褪去,但渾身上下都依舊泛著粉紅色,尤其是關節處。 從后半夜起,紀樂瑾就一直時時刻刻清醒一陣。 紀樂瑾從未想過這種聲音會從自己嘴里發出來,他崩潰地哭出聲,沒什么力氣的腳剛踹出去,腳踝就被人圈住。 腿被人這樣架著,反而更加讓紀樂瑾覺得羞恥。 “秦歲銘……” 紀樂瑾忍不住抽抽嗒嗒地罵著,“你他媽王八蛋。” 大腿內側都有一個很深的新鮮咬痕,紀樂瑾都不知道這種地方為什么會有咬痕。 秦歲銘抓住他的腳踝,把人狠狠地往下一拽。他像頭吃不飽的狼一樣,再次往紀樂瑾都已經腫了的唇上親。 “嗯。” 他應著,“我王八蛋。” 紀樂瑾被他親得缺氧,他祈求似地拉住秦歲銘的手臂,邊哭得那么兇,邊還要在喘息的片刻間跌跌撞撞地罵。 他和秦歲銘之間,在這一刻完全變質。 紀樂瑾可憐兮兮地抱住自己酸痛的肚子,他委屈到極致,閉上眼睛讓眼淚掛在睫毛上,又小聲地罵了一句:“秦歲銘你王八蛋。” 他脾氣差,但沒有學過罵人,也沒有罵人的天賦。 都這個時候了翻來覆去也只有這個詞。 “可以罵得再難聽一點。” 第33章 “是你對我好的代價嗎?” 紀樂瑾的身體底子不大好,可能是那個藥效的后遺癥,也可能是昨晚折騰得太兇。 他以前每逢換季都要感冒發燒,但這半年來秦歲銘盯著他加衣服。秦歲銘知道他體弱,也知道他挑嘴,請的做飯阿姨非常會做藥膳。 在這些種種照料下,他最近是沒生過病。 鼻腔悶住、頭暈目眩的時候紀樂瑾還有點不適應,秦歲銘抱著他洗過澡,身上倒沒有什么黏膩的感覺,只是身上的衣服有點怪。 不是他的,是秦歲銘的襯衫,上面還染著已經散得差不多的男士香水味。 身體殘留的余感讓他難以忽視,紀樂瑾根本無法忘記昨天發生了些什么。他崩潰無助的時候就喜歡窩在被子里哭,小時候就有這個習慣,長大之后一點也沒變。 要糖的時候哭得大聲,真正難受的時候反而不想讓別人發現,所以哭得很輕很小聲,把一切聲響都悶在被子里。 開門聲和腳步聲在他隆隆耳鳴中也很清晰,紀樂瑾平時沒什么力氣,但今天卻死犟著勁拉住被角。 不過還是沒什么用,他被人抱住了,秦歲銘在他的耳邊一遍遍地說對不起。 紀樂瑾不肯抱他,手垂在身邊,啜泣得越來越可憐,一邊難受一邊罵道:“秦歲銘你真的是王八蛋,你為什么不送我去醫院?你明明可以送我去醫院的!” 他的眼淚guntang,紀樂瑾很久沒哭得那么兇過了,哭得秦歲銘心都要碎掉,連他掙扎的時候都沒有辦法按住。 “啪——” 紀樂瑾這一巴掌用的力氣是實打實,他哭得心臟都疼,這一下去,他自己手心都挺疼。 他邊哭邊繼續罵道:“你能不能滾,你不是最會花言巧語騙我了,你現在就不能編出一個理由騙我啊?比如這藥去醫院沒有用之類的……” “對不起,對不起。” 秦歲銘重復地一遍遍道歉,他不知道該怎么做合適,他的確可以編理由,但秦歲銘不想。 要是別人打他一巴掌,秦歲銘可能會想法設法把人往死里整,可那個人是紀樂瑾。秦歲銘一點屈辱感都感覺不到,他的喉結滾動了下,自己的臉頰還泛著紅,但卻抓著他的手心落吻:“對不起,疼不疼?” “你變態啊!” 紀樂瑾想要把手抽出來,眼淚蒙住視線,他不理解地吼道,“你這時候還親我干什么,不許親了!” “不親。” 秦歲銘又把抓著他的手放下,然后繼續抱著他,也不說話,只是抱著。 現在說什么都是無力,因為是他自己的選擇。不僅如此,他還把紀樂瑾弄得很難堪。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秦歲銘是逼著紀樂瑾打破最后防線,去直面、去正視。 愛而不得總是讓人變得執拗,那么多方法,那么多手段,秦歲銘用了最偏激的一種。但再重來一次,秦歲銘還是會死性不改。 紀樂瑾覺得自己也挺沒出息,明明秦歲銘就是害他變成現在這個慘樣的罪魁禍首,他卻依舊要抱著他哭。 剛開始還反抗了幾下,最后還是沒有辦法,埋在他的懷里使勁哭。 他難受不僅是因為自己對秦歲銘的信任感崩盤,更是因為自己的搖擺不定。紀樂瑾生氣,很生氣,那么生氣做得最多的也只能是給他一巴掌。 紀樂瑾覺得自己應該硬氣點、兇一點,跟秦歲銘說 “滾出我的世界”,可話到口,全變成了抽噎。 真的太熟了,真的太親昵了。紀樂瑾沒有良心,但秦歲銘常年都陪在他的身邊,他再沒良心,那秦歲銘在他心里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他不是一個獨立的人。在這種異國他鄉,他更加崩潰,崩潰還只能依靠秦歲銘。 那種無助的搖擺,才讓人絕望。 “對不起。” 秦歲銘半跪下來,替他擦眼淚,“你可以繼續罵我,也可以繼續打我,寶寶不哭好不好?” 紀樂瑾自己隨意地用手背抹掉眼淚,他的聲音帶著很重鼻音:“我要分手…… 我要分手。” “……” “不要。” 半天之后,秦歲銘還說:“不能分手。” 秦歲銘抓著紀樂瑾的手,作勢就要繼續往自己的臉上打:“你打我吧,打我好不好?打一下是不是不夠撒氣,要不要再打幾下……” “滾啊……” 紀樂瑾兇道,“誰要打你!” 他眼淚終于止了點,哭到最后冒出一個鼻涕泡。去拿紙巾太遠,秦歲銘直接拿袖子給他抹掉了:“對不起,對不起寶寶,都是我的錯。是不是感冒了,頭有沒有暈?我讓助理去給你買藥。” 秦歲銘剛摸出手機,紀樂瑾卻不講道理地一巴掌拍掉。手機磕在沒鋪毯子的地上,屏幕直接裂了條縫。 他紅著眼角瞪人,胡言亂語,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只知道宣泄怒氣:“我不要你的助理去,我要你親自給我去買,你自己去!我還要你走著去!” 是有點無理的要求,秦歲銘卻毫不猶豫地摸了摸他的頭,他轉身離去:“好,我去給你買。” 秦歲銘走后房間空了下來。紀樂瑾重新卷著被子躺回去,運動過量,他動一下就疼。 他把被子往上拉,擋住自己的下巴和鼻子。這樣發了會呆,紀樂瑾的眼淚又在眼眶匯聚。 不過紀樂瑾這次憋住了,他忍住不哭,覺得自己都堅強了不少。 紀樂瑾發著呆,又想起來樓野。樓野也跟他表過白,只不過被秦歲銘干脆利落地處理掉了。 明明都是喜歡他,可他們的表達方式與執著程度全完全不一樣。樓野被他徹底拒絕之后,主動退到了朋友的安全范圍,沒有再做糾纏。 秦歲銘的態度卻很堅定,他就是要和紀樂瑾在一起,溫和地告白也要,不擇手段也有。 紀樂瑾翻了個身,他心里有道不明的情緒在積攢、翻涌。他其實一直沒問過秦歲銘喜歡了他多久。 是多久,是有多久? 而且秦歲銘和樓野對他的感覺有一點不一樣,或許是他們之間的關系實在是太過特殊,不是真正的親人但很親人一樣的相熟。 秦歲銘跟他表白的時候,他除了震驚之外,抵觸感沒有樓野跟他表白時那么強,更多的是一種違德感。 紀樂瑾在床上翻來覆去三十分鐘,他都沒睡著,不過秦歲銘還沒有回來。 他閉上眼,小聲地自言自語:“我才不會擔心他。” 繼續躺了十分鐘,紀樂瑾吃力地爬起來,踩著拖鞋去窗邊看了看,看到外面景象時他才愣住。 紀樂瑾是南方人,他在冬天沒去過北方。他見過最大的雪是零八年那場鵝毛大雪,但依舊比不上現在外面正在下的那場。 地面上已經積了厚厚的雪,雖然有專門的環衛工人鏟雪,但這雪真的太大,鏟掉之后又很快在地面上覆上薄薄一層。 路上都沒有多少人,紀樂瑾在窗臺站了五分鐘,只看到一個人路過。 這個鬼天氣,秦歲銘能跑去哪里買藥? 紀樂瑾突然有點后悔,他忍不住地轉身,想要出去找人,房間的門在這一刻開了。 秦歲銘走進來的瞬間,房間里的空氣都冷了半截。他的肩膀和身上還掛著沒化開的雪花,鞋子看起來都已經濕透。 他凍得冰紅的手指勾著裝藥的袋子,往前走,沒提外面的環境有多惡劣。 秦歲銘問道:“看著外面是在等我嗎?” “不是!” 紀樂瑾立馬扭頭否認,他悶著聲音道,“只是看看我的藥來了沒,頭很暈。” 可能是因為小時候吃多了藥,紀樂瑾一直很討厭藥味,除非到了非吃藥不可的地步,他喝起藥來都是磨磨蹭蹭。 尤其是那種苦得要死的沖劑,他捏著鼻子都要分三四口喝。今天卻不一樣,紀樂瑾拿著紙杯,里面是秦歲銘剛給他泡的藥。 他這次喝藥的時候很安靜,只是被苦到的時候皺一下眉,然后繼續往下咽。 喝完以后紀樂瑾把杯子一放,秦歲銘卻突然走了過來,他往紀樂瑾的嘴里塞了塊糖。 紀樂瑾下意識地咬住,口腔里苦澀的味道很快被糖味替代。 甜的,草莓味。 紀樂瑾知道他喝的水有問題,他不知道秦歲銘是怎么處理這件事情,他知道的只是秦歲銘的那單合作黃了。 他躲在套房房間的時候,看著上次見過的那個人被他爸壓著來道歉。都已經鼻青臉腫了,秦歲銘的語氣還是沒松動下。 事情都已經解決,秦歲銘依舊沒帶他回國。他帶著紀樂瑾住到了收拾出來的小別墅,沒有其他人,只有他們兩個人,連飯都是秦歲銘做的。 他們之間的關系很僵,紀樂瑾不愿意跟他講話,每天的交流不超過十句話。紀樂瑾表面冷靜,心里卻很忐忑。 他很擔心秦歲銘是徹底變態了,他要像小說里和電視里一樣真的把他關起來,可秦歲銘什么都沒做,連親吻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