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113節
可是, 她咬下去時,余光似乎感覺哪里不對,蜷長的眼睫顫了一顫, 訥訥抬起眼眸。 她這一看,便見到那雙近在咫尺的那雙風流多情、眸色深沉的眼眸,竟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 此時眼皮垂著,正注視著她。 ——看著她趴在他身上咬他的模樣。 柔蘭呆住了,霎時間“轟”的一聲血液沖到頭頂,手和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眼眸略微睜大,倒映出男人初醒的散漫神情。 怎么就醒了? 她、她分明是想著反正他明日才會醒,所以才肆無忌憚的! 可是這天還沒亮呢,他怎么就醒了? 那大夫騙人! “我、我……”柔蘭忙往后退了一些,滿面懊惱地手碰唇邊,試圖給自己方才的行為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可想到耳尖都火辣辣地燒起來也沒想到一個。 什么理由? 難道有什么治療方法是需要其他人用牙齒咬臉的? 祝辭看著面前小姑娘支支吾吾的模樣,淡色薄唇扯起,露出一個笑,“原來念念……喜歡咬我。” 柔蘭被他眼中幾乎溢出的笑,幾乎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了。 “呸,誰喜歡!”她咬著唇,眼睫垂著,白皙的臉登時現出薄紅,“我、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 祝辭卻沒打算這么輕易放過她。 小姑娘素來沒這般主動親近他,好不容易被他捉到一次,怎么能放掉。 雖然是發了狠地咬他。 可惜了,他起初還以為她想親他。 祝辭看著她愈發窘迫的模樣,繼續道:“念念,我可看得很清楚。” 他的嗓音帶著剛蘇醒的啞,笑意薄薄,一雙攝人心魂的眼睛只看著她,濃郁的黑似快要漫出。 小姑娘瞳仁中滿是無措和窘迫。 咬人被抓了個現行,這下她是連借口都找不出來了,又窘迫又惱。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了! 他這樣欺負她,難道還不許她咬他一口嗎?哪有這樣的道理! 男人的視線還停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見他還是不說話,小姑娘咬著唇,終于惱了,竟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祝辭!我就是咬你怎么了,我恨死你了,我不僅要在你昏迷的時候下手,我還要當著你的面咬!我看你祝二爺臉上頂著牙印怎么出門!” 她的聲音綿軟,因為帶上了怒氣而顯得脆生生的,黃鶯似的極是好聽。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小姑娘便怒氣沖沖地翻身上床,借著男人受著傷沒辦法動彈,用手摁住他的肩膀,惡狠狠地沖著他的臉頰咬了下去。 可就在她下口時,祝辭動了。 他神色從容,唇邊始終帶著笑,只略微轉了些方向,小姑娘便徑直咬上了他的唇。 牙齒間是極為柔軟的觸感,冰冰涼涼的,柔蘭猝不及防愣了。 她因為震驚而微微睜大的瞳仁中倒映出男人的眉眼,那雙始終游刃有余,似縱容著她胡作非為的深沉眼眸看著她,笑意薄薄。 他是故意的。 故意激怒她,好叫她失去理智之后惱得再次咬他,才方便他的意圖。 小姑娘反應過來,忙要撤開。 可祝辭覺察到她的退意之后,抬手攬住了她的腰,把她禁錮在臂彎里動彈不得。 隨即,他竟就這樣攬著她調轉了個方向,把她壓下去,更深地吻住了她。 鼻尖徹底被濃郁的沉水香籠罩,夾雜在這香氣里的,還有似有若無的血腥味和藥味。 柔蘭徹底慌了。 她哪里能想到原本受了傷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的男人力氣還這么大。她本就是拿捏準了他受傷動彈不得,這才肆無忌憚地欺負他的。 哪里知道這么快就被反欺負回來了! 他怎么這樣! 一點便宜都不給她占,還總是占她的便宜! 男人的身體壓得她難受,肆意侵略,她覺得自己快呼吸不過來了。 她在夜里極為安靜的空氣中聽見了足夠令她臉紅心跳的聲音,因為呼吸不到新鮮空氣,什么都想不了了。等到她回過神來,心中涌起羞惱,抬手便用力推他。 她從前在這種情況下一般是推不開的,所以此時便用了力氣。 本以為還是難推開,誰知男人悶哼一聲,松開了她。 柔蘭一驚,眼中立即現出無措。 她忘了他傷在心口附近。 本就才上過藥,傷口凝結了,這下被她推一下,先不說有多痛,光是那疼痛她想一想便覺得可怕。 柔蘭慌了,“二爺,二爺……” 祝辭仰面躺回床上,呼吸微重。待那陣痛緩解之后,他睜眼,垂眸睨著她,胸膛中震出一聲低低的笑,啞聲道:“念念,謀殺夫君也不用鈍刀子下手。” “我忘了……” 柔蘭小臉蒼白,剔透的瞳仁里皆是慌亂,方才臉上浮起的紅悉數退去,竟是手足無措,“對、對不起。” 因此,她也沒有注意到他話里的那兩個字,只以為他當真疼得要命了。 “你、你有沒有事啊?是不是很疼?” 小姑娘手足無措,片刻后,才顫抖著手去查看祝辭的傷口。 她盡量讓自己的動作輕一些,掀開他的衣襟。 祝辭沒攔她,看向了她。 小姑娘顯然是嚇到了,又是懊惱又是無措,眼眶里蓄著淚花,泛著紅,目光一寸都沒離開過那血痕,似乎是怕他太痛,呼吸都不自覺放得很輕。 此時的模樣漂亮得不真實。 和昨日被欺負得眼泛淚花,對他羞惱卻又不敢罵他的模樣倒是很相似。只不過此時的她更讓人憐愛。 柔蘭并沒有注意到男人在看什么,她現在全副心神都放在他傷口上。 方才她一推,原本恢復了些的傷口竟又崩裂開了。 血跡洇染了一大片白布,看著好生可怕。 她后悔地眼眶又紅了,咬著唇站起來,跳下床榻跑到外邊去,取了傷藥和干凈的紗布回來,再給他重新上藥。 祝辭就這樣看著小姑娘飛快跑出去,消失不見之后又啪嗒啪嗒跑回來,坐在他身邊給他換藥。 他沒說話。 傷口靠近心口,疼痛鉆心刺骨,他也沒吭聲,只皺起眉。 從始至終,目光都落在柔蘭身上。 雖然疼痛絲毫沒有減退,反倒因為撕下黏連的紗布而陡然加劇,痛不欲生,可他看著她的模樣,心底深處,竟緩緩滋生出似有若無的歡喜。 那一陣歡喜逐漸擴大,讓他的眼眸深了些。 “念念。”他道。 柔蘭正在給他傷口上藥,一點差錯都出不得,聞言只隨便應了一聲,把他摁住了,秀氣的眉皺起,隱隱有些嗔怒,“別動。” 他便沒再說話,只唇邊噙著薄薄的笑,就這樣看著她。 等到柔蘭終于將他的傷口重新包扎好,額上又累出了汗。 只是,她正想問他是不是還很痛時,一抬起眼,卻撞進那雙眼里。 “你……” 柔蘭蹙眉道。 下一刻,在她的視線中,祝辭注視著她道:“念念,你很在意我。” 她很在意他。 如若不是這樣,方才她又怎會急成那模樣,眼瞧著快哭了。 小姑娘心里是有他的。 從前他雖然對自己這么說,才放縱了自己去強奪她的念頭,肆意放手把她謀奪到身邊。一面擁有她,一面對自己說,她是喜歡他的,他沒有做錯。 只是后來她跑了一次又一次,讓他堅定的判斷開始動搖。 可他抑制不了心中滔天的怒火,抑制不了只要想到她會嫁給別人,任別人對她做盡親密之事時便充斥他內心的,瘋狂的嫉妒和占有欲。 于是,她跑一次,他就將她抓回來一次。 把她牢牢地鎖在身邊,哪也去不了,她就只能是他的了。 他曾經在她的眼里也見過與他同樣的情愫,即便只是在她情動之時,朦朧眼里稍縱即逝的情緒。 只是除此之外,她好似一直都是恨他的。 她靠近誰都不靠近他。 為此,他甚至嫉妒過顧忱。 即便他是她的哥哥,天生便和她有兄妹情誼,雖然是和愛人之間不一樣的親情,但他也控制不住地嫉妒,他嫉妒她會對顧忱關懷備至,對顧忱毫無心防地靠近,沖著他笑。 那日大雨滂沱,他站在窗前看那枯枝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聽見松蘿說她離開的時候,一句話都沒有留下,走得干干脆脆時,他曾有過一瞬間的動搖。 她不喜歡他。 可他抑制不了自己再次將她搶回來,甚至在知道自己即將可能會有性命之憂以后,什么也不考慮,強勢要了她。 他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