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85節
說完又對姚云荼道:“小姐別往心里去,四姑爺已經娶了四小姐,不會在意的,這些潑皮無賴,說什么都是放屁!” 姚云荼只心中有些不悅,別開頭去,倒是沒有理會。 她想起牽掛的事情,低聲問道:“柔蘭可離開了?” 隨身丫鬟點點頭,“估摸著時辰,應該已經在馬車上了。” 姚云荼松了口氣。 只是,就在她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時,四面八方突然傳來動靜—— 不知從哪里冒出了許多小廝和護衛,從兩路分道,將整個庭院團團圍起,竟是要起難的架勢! 這個動靜自然驚到了庭院宴席上所有的人。 在那些人震驚的注視下,祝家原本大敞著的門徐徐關閉,聲響吱呀而沉重,他們的去路徹底封死! 第69章 “若我說,我丟的就是夫…… 若說方才還是熱熱鬧鬧的喜慶場面, 那么此刻便是翻天覆地的冷。一時之間,氣氛凝滯,原本紛雜的說話聲頃刻消失, 只余下空蕩蕩的場面。 朝四周看去, 圍攏的家丁和護衛皆是表情不善。 宴席上所有人不知發生了何事, 或是震驚或是惶然, 都放下了杯盞和筷箸,不敢出聲,只警惕地看著四周。 被圍攏在眾人之中、喜服加身的祝延看見這一幕, 臉上的笑意便慢慢消失了。 一開始其他人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也不知,但看見那些家丁身邊站著的人, 他便明白是誰搞的亂子了。 ——祝辭瘋了嗎?在他成親這樣大喜的日子搞出這些事情? 赴白走出來, 掃視宴席上的人一圈, 道:“府中有人失蹤, 二爺說了,今日所有在祝府里的人,在擺脫嫌疑之前, 不能踏出祝家一步。” 這句話在安靜的庭院里極為清晰地蕩出去,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話音落下, 起初先是面面相覷, 隨后大大小小的議論聲夾雜著驚恐,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不乏恐懼的猜測—— “居然有人失蹤了?” “什么人失蹤啊, 今天這么好的日子,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沒聽說啊,方才都好好的。” 站在姚云荼身后的隨身丫鬟猛地慌了, 攥著帕子走近姚云荼,看著前方站著的赴白,壓低聲音,帶著哭腔道:“小姐,怎么……怎么這么快就被發現了……” 姚云荼也有一瞬間的驚疑,但她只蹙了蹙眉,偏開頭道:“是二爺回來了,知道柔蘭失蹤,二爺自然要找。只是……” 說著,姚云荼抬眼看了看四周,雖已經料到,但心中還是起了波瀾。 她知道二爺會派人找,但是她沒有想到二爺竟當真如此大動干戈,在祝三公子的婚宴上,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直接封了祝家大門。 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怎么會呢?怎么會有為了一個丫鬟,這樣不惜一切的男人?這值得嗎? 姚云荼越是深思,便越發覺得茫然。 她原本就對柔蘭要離開之事持不反對也不支持的態度,因為她摸不準柔蘭在二爺心里是什么分量,畢竟外頭傳言二爺極寵愛她,卻又關著她,鎖著她。 她見到柔蘭時,也覺得這樣一個姑娘被囚在院子里,就好似被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雖然極盡愛寵,卻沒辦法真正開心起來。 記得小時候見柔蘭,她是個明媚又靈動的小姑娘,想來在顧家發生那件事之前,她應該也是這樣快快樂樂長大。 她知道小姑娘被關在二爺身邊,整日心情郁郁。但說要離開,她其實并不太贊成,因為至少祝二爺身邊是安全的。再者,如今二爺算得上是這永州最大家族的掌權人,她在二爺身邊待著,不會有衣食虧待,只需好好休養便是。 只是顧忱特地寫信讓她幫助柔蘭離開,她便也照做。可如今看二爺這般大動干戈,她忽然開始懷疑自己這么做是不是對的。 ——二爺的做法讓她心驚。 冥冥之中,姚云荼心中有了一個猜測,這個猜測讓她驚恐。 難道柔蘭在二爺心中的分量,已經到了如此…… 祝延隔壁一桌,原本便對突如其來的這些人愕然的邵同奚與賀陵,聽見赴白的話,臉色同時變了。 邵同奚跌坐下去,覺得自己在遇見柔蘭之后的這些種種事情,都像是夢一般。 他喃喃道:“居然是真的?” 方才懷疑的事情,居然成真了。 柔蘭……跑了? 旁邊姓林的那位公子見狀,嚇得直了眼,魂不附體似的,好半晌才說出一句:“天啊……” 祝二爺封府了。這樣大的事情,他居然在場親眼目睹了。 他不是在做夢吧? 另一邊,一直同女眷吃酒閑聊的徐憐青也被嚇到了,帕子掩在唇上,驚恐地與其他姑娘靠得更緊。 外頭的聲響傳進堂廳,坐在椅子里的徐氏發現了外面的動靜,立刻帶上鄔嬤嬤,臉色嚴峻走出來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祝衫也緊皺著眉大步走出。 看見庭院四周圍起的家丁護衛,場面一片肅殺之勢,徐氏一口氣差些上不來,被鄔嬤嬤扶住,繼而顫聲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是誰,是誰在我兒成婚之日存心破壞!” 宴席上寂靜無聲。 在眾人的注視下,半月型的院門處出現一道頎長身影。 男人著一身繡墨竹長裳,踏著逐漸暗下去的光線走出,步步沉穩,但往昔溫潤如玉之感竟是蕩然無存,周身浮動似有若無的寒意。 赴白原本有些氣浮,他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大場面,二爺方才不在,面對著這么多人,還有二老爺和二夫人三公子這些竹子,他腿都要抖了。 看見男人出現,赴白立即過去,回稟道:“二爺,人都在這里了。” 祝辭沒說話。 他步伐停下,掃了一眼。 宴席上有人認出來,指著這里驚叫一聲:“是二爺,二爺來了!” “怎么是二爺,是二爺身邊的人失蹤了嗎?” “是誰失蹤?” “不關我們的事情啊!” “我們什么都沒做,今天不是三公子成婚嗎,我們只是來賀喜的……” 賓客們說話聲一陣接一陣,越說越亂,置身于聲浪中的祝延終于忍不住了,一把擱下酒杯,臉色難看地喝道:“祝辭,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這句話落下,宴席上聲音悉數消失。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了過去。 迎著祝延怒不可遏的視線,男人卻無反應。 他垂眼,只懶洋洋地吐出一個字:“搜。” 祝延哪能料到祝辭當真不給自己面子,當即怒得就要沖過來動手,被旁邊的人給攔住了。 許是因為對祝二爺的敬畏,許多人自發站了隊,趕忙去勸祝延,“三公子,別別!” “事出有因,有人失蹤二爺要找也是正常……” “早些找到人,事情便解決了。” “是啊……” 祝延氣得臉色漲紅,但是被許多人勸住,竟無法過去。 祝辭命令下達,原本圍攏在庭院四周的家丁和護衛遂四散開,絡繹去尋人,一時間聲響紛亂。 不多時,計鐸回來稟告:“二爺,在西側的側門處找到了這個人。” 說著,計鐸示意小廝上來,把昏迷不醒的富獻丟了出來。 宴席上的人見狀,皆是一驚——居然真的搜到了人? 原本怒不可遏的祝延看見找到了人,猛地皺眉。 鄔嬤嬤看見富獻立即慌了,立即拉住了徐氏的衣袖,悚然道:“夫人,是富獻!” 徐氏眼前一黑,怒氣直沖腦門,站都站不穩。 計鐸看了地上要死不活睡得死豬一般的富獻一眼,看向祝辭,問道:“二爺,怎么處理?” 男人神色不變,看著地上的富獻,慢慢吐出兩個字。 “潑醒。” 小廝辦事的速度很快,不多時拎來一桶水,嘩啦就往昏迷不醒的富獻臉上潑去。 井水凍人,又是初冬的天氣,這一桶水潑下去,絲毫不亞于在臉上澆了桶冰。富獻狠狠打了個激靈,掙扎著醒了,連滾帶爬躲避,還沒有看清四周,便罵道:“他娘的柔蘭你個小賤蹄子,敢潑老子水,想跑是不……” “是……” 富獻罵罵咧咧地站起來,一抹臉上的冰水,惡狠狠朝四周看去,想要找人教訓。 只是,這一看,卻直接對上了一雙眼睛。那雙眼的眼皮折痕很深,眼尾外開,是風流多情的眼型。可此時眼里皆是黑沉沉的,教人看不懂的情緒。 ——祝辭面上并無半分神情,望著他。 唇邊笑意似有若無,絲毫不達眼底。 而他的周圍,杵著許多人。 那些人或站或坐,都沉默地看著這里,全部看著他一個人 富獻反應過來這里是哪里了——他竟處在祝三公子的喜宴上!最要命的是二爺就在面前! 而他方才說了什么…… 富獻渾身的血液都凍結起來,腿一軟,直接沒了魂似的,撲通跪了下去,剎那間什么都不會說了,只知道重復一句話:“二爺,二爺饒命……” 話出了口,富獻臉上血色悉數消失,慘白如紙,渾身打起寒戰。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醒來時居然在二爺面前,還好死不死提到了柔蘭…… 方才富獻被潑醒時罵的這一句話,清清楚楚地響在安靜的庭院里,所有人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