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51節
為首的士兵長上前彎腰行禮。 “二爺。” 太子吩咐過,二爺的命令也即是軍令,他們可以照常向二爺回稟消息。 祝辭眼皮都沒抬一下,只道:“怎么樣。” 士兵長磕磕絆絆,十分為難:“稟二爺,還是……還是沒找到。”說完,頭深深埋了下去。 話音落下時,庭院里已安靜到連風聲都刺耳的程度。 賀陵站在不遠處,不知為何臉色不大好。 祝辭動作頓了頓,輕笑了聲,“臨郡都找過了?” “是,都找了一遍!”士兵長立即道,“臨郡不大,一整日的時間足夠找一遍了,但還是無所獲。” “哦對了,”士兵長忽然想起什么。 “有一個婦人后面招了,說見過類似的姑娘,但是很早便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嗯,知道了。” 士兵長告退之后,便帶著人退下了。 賀陵看著那些士兵離開,這才寬慰道:“找人也不是一日的事情,二爺不若明日再找,相信柔蘭自己一個人跑不了多遠。” “再者,二爺您對她那樣好,說不定她想通了便回來了。” 祝辭轉著手上的白玉扳指,唇邊笑意不變,“是嗎?” “可是臨郡找不到人,”他的聲音微低,似在思索,“你說是不是因為,人已經不在臨郡了?” 那嗓音不急不緩地響起,分明是正常的語速,賀陵卻聽出了一身冷汗。 “那……”賀陵頂著那視線,勉強笑道,“那二爺覺得柔蘭去了哪里?” “你說呢?” 祝辭忽然道。 賀陵衣袖下的手因為惶恐而握緊了,盡量保持鎮定,“二爺這是什么意思?” “她不似別的女子愛用外面的香,素來習慣自己制香,”祝辭睨著水缸平靜的水面,仍輕笑著,“經她手做出的茉莉香,最為純粹,是即便再會調香的巧匠也做不出來的。” 賀陵的臉色當即變了又變,心神皆震。 他想起來了。 確實,柔蘭身上有一種獨屬于她的香氣,較一般的香不一樣,如若沾染上,很久都散不去。 那時他與柔蘭同坐車廂時,其實有注意到,但并未太過在意這些。 可沒想到竟在這里出了差錯! 賀陵神情難看,“二爺……” 祝辭的嗓音冷下來,“她去了哪里。” 既然已經暴露,就沒什么瞞的必要了。賀陵閉了閉眼睛,艱難道:“柔蘭她……她……” “她那時求我,我于心不忍,便沒有將她帶回來。我的馬車是借給了她,但我只知道她如今在永州,其他的……其他的我就不知了。” 賀陵咬牙,終究還是沒有全盤說出。 祝辭盯著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好。”他點頭,唇邊弧度漸冷,片刻后移開視線,一字一頓道,“明日回永州。” 第45章 吻過不知多少次 賀陵一驚, 禁不住上前道:“二爺明日就回去?” 話音才落便自覺說了句廢話,默了片刻,又道:“可二爺您對外, 是說前來臨郡做生意。” 無論是來此赴太子盟聚, 還是當真過來談生意。 中途回去, 總歸沒有合適的理由。 庭院里一時極靜謐。 夜風隱約送來黃沙的味道, 祝辭并沒有說話。 他眼簾垂著,視線所落之處,手中赫然是一朵失了水分干枯的花。 這里太干燥, 比不得永州風水養人, 昨日才送來討人歡心的、原本嬌艷的花就這樣敗了。 他神情忽的沉了些,指腹微用了些力氣, 那花便輕而易舉化為齏粉, 被風一吹便從指尖散去。 赴白杵在旁邊默默聽著, 走過去對賀陵低聲道:“賀公子, 您別這樣死心眼啊……二爺一貫隨意來去,您又不是不知道二爺,何況此次消失的人又是柔蘭……” 賀陵看了眼那道身影。 這幾日二爺變了太多了, 幾乎與從前判若兩人,連偽裝都不屑再偽裝, 他身為局外人, 看得清清楚楚。 賀陵欲言又止,還是道:“二爺, 縱然柔蘭可能去了永州, 可她不一定會回祝家。” “我知道。” 祝辭唇畔扯出弧度,卻不像笑。 月上中天,水缸里偶爾泛起波瀾的水面倒映澄明月影, 折進他晦暗不明的眼底。 祝家于她來說,算得了什么? 從前他步步謀劃,好不容易才讓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邊。 可誰知才帶出來沒幾日,就趁他不意跑了。 她原本就不喜祝家,待在祝家也不過是因為身契握在他手里,才走不了。 是了,身契。 不管她承不承認,上面黃紙黑字寫著,她是他祝辭的人,她的歸屬應該在他這里。 如今……她會躲去哪里? 男人眸色漸暗,指腹用了些力,按在白玉扳指上的手泛起白。 夜色下,他大半邊人影被攏在陰影里。 任誰都能看出心情很差。 一眼就能看出來,是那種需要狠狠發泄的差。他壓抑很久了。 赴白現在聽不大懂了,問道:“二爺,那我們去哪里?直接回祝家嗎?” “回。” 聲音落下少頃,遂又響起。 “但在此之前,把顧忱給我找過來。” 赴白趕忙點頭:“是。”說著,不敢耽擱時間,立即往大門方向去了。 至于二爺為什么要找顧忱,不是明擺著么。 赴白心中默默為這位大舅子點了一柱香。 賀陵身后的阿福提醒道:“公子,后廚的下人來提醒過好多次了,可以用晚膳了。” 原本已經來說過幾次,飯菜都熱了幾回了,可礙著二爺心情不好,沒一個人敢來催。 賀陵只得問:“二爺,現在可要用晚膳?” “不吃了,你自便。” 那道聲音低而淡漠,像是沒有半點興致,隨手扔了魚餌后,便轉身離開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長廊后。 阿福忽然想起什么,認真思考道:“二爺是不是回去逗鳥去了?” “什么?”賀陵扭頭看他。 “我前面聽見有鳥雀的聲音,問了這里的人,說是昨日有人給二爺送了只鳥,聽說漂亮得很。” 籠子里的鳥雀。 賀陵陷入沉思,自言自語道:“……金絲雀嗎?” * 夜里草地風大,軍營里正在燒火做飯,顧忱坐在灶火邊,掰著干糧吃。 旁邊也坐著幾個士兵,都在聊天。 見顧忱一個人坐在那兒吃干糧,一聲不吭,連點表情都沒有,便湊過去觍著臉笑道:“顧忱。” 顧忱嘴里塞了餅正吃著,動作一頓,抬眼看過去。 “聽說祝家二爺身邊那位丫鬟,是你meimei啊?” 不待顧忱說話,一旁又有士兵笑道:“長的可真和天仙下凡似的。” “確實漂亮。” “就是奇了怪了,好好的二爺身邊不待,怎么跑了?想不開嗎?” “連太子殿下都發兵找她,一個弱女子,能有這種待遇,這世上哪還有女子能比上。” “哎,你說太子是不是也看上她了?” 話音剛落,說那話的士兵就被敲了一榔頭,“閉嘴吧你,那可是二爺的人,太子對二爺那樣敬重,怎么可能覬覦二爺的人?” “也有道理,但是你說太子殿下為什么這么敬二爺?沒道理吧。” “興許是在江南永州一帶,再找不出第二個權勢和人脈能像二爺這樣廣的人了,而且,傳聞好像還有一樁案子,是機密……” “聽說那樁案子的人也姓顧,哎顧忱,不會就是你和二爺那丫鬟吧?” 顧忱咀嚼的動作慢了,不知在想什么,面無表情。 那些士兵繼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