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43節
是了,他早上還疑惑著為何二爺好好的不在房里睡, 卻偏偏到了書房來睡。 昨夜柔蘭與二爺之間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否則不會這樣的。 祝辭道:“她問你什么。” 被那雙如浸冷月的眼睛盯著, 赴白壓力巨大, 皺眉撓了撓頭,到嘴邊的話停住,不知該不該說。 柔蘭讓他不要告訴二爺…… “是她讓你不說的, 是嗎,”祝辭笑起來, 眼底卻毫無笑意, “我再問你一遍,她說什么了。” 赴白知道, 二爺說話一般不說第二遍, 若是說了第二遍,那便是當真怒了。 赴白這下怕了,忙低頭道:“赴白不敢。柔蘭她……她問了我一個問題, 那個問題的原話是,是這樣的……” 努力回憶著:“她問我說,二爺是不是只是永州百姓看待的,也是她以為的真真切切的端方君子。對,是這樣。” 話音落下,赴白終于猛地回過味來,心知不好,立刻戰戰兢兢地埋下頭。 完了。 柔蘭平日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的,她問了這些,卻還叫他不要與二爺說,絕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赴白不敢抬頭,卻已經能感覺到書房里驟然降下來的氣壓。 忽的,祝辭極輕地笑了一聲,“她當真這么說。” “是。” “那你說什么了。” 赴白忙抬頭解釋:“我絕對不會說二爺您半點不好啊,我肯定……” “為什么不否認呢?”祝辭打斷了他。 他支著手,倚在圈椅中微笑不變。 沒料到突如其來這樣一句話,赴白傻了,抬頭:“二爺?” 這是什么意思? 祝辭眼眸半闔,視線落于低處。 他眼底神色涼薄,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幽幽道:“是啊……我本來就不是這樣的人。” 赴白不知為何聽得毛骨悚然,忙勸慰道:“二爺您別想太多,柔蘭她說不準只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很快便回來了,到時候我拉她說幾句話,她不是這樣不明事理的人,會明白二爺您的苦心的。” “很快回來?” 祝辭似是聽到了什么笑話,搖頭輕輕笑起來,眼角眉梢盡是風流,如沐春風。 下一刻,他一字一頓道: “立即派人出去,把宅子附近方圓十里都找一遍,把人給我找回來。” 赴白愣愣地瞪大眼睛,終于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完了,這件事情……恐怕要鬧大了。 祖宗啊,二爺身邊好好的不待著,跑旁的地方去做什么! 若是找不回柔蘭,今日這事就完了,赴白立即道:“是,我這就讓計鐸帶人出去找人。” 計鐸很快接了命令帶人離開宅子,分散出去找人。 祝辭卻不再說什么。 他閉上眼睛,調息片刻,眉宇間恢復淡漠神情,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耳邊忽然想起清脆的鳴叫聲,祝辭起身,慢慢走到窗邊,給籠里的小雀喂食。 赴白惴惴不安地站在旁邊看著。那只金絲雀是昨日太子派人送來的。二爺一貫不收他人禮物,昨日見了那雀,卻一反常態的收了。 窗邊,祝辭眼眸垂著,見那雀兒乖乖啄食完了他掌中的吃食,眼底的神色這才緩和一些。 小雀叫聲動聽,一雙眼睛生的明亮,特別有神,長得也漂亮可愛,赴白在旁邊瞅了半晌,心想難怪二爺留下了它。 祝辭那雙修長的手撫過小雀身上華麗的羽毛。 本是一派平靜,撫摸愛撫之景。 可下一秒,他的動作忽變,竟是猛地將懵懂眨巴著眼睛,看著他的小雀攏進手里,強硬地抓到了籠口邊。 小雀驚慌失措,感覺到危機,立即用鳥喙用力啄他的手,猛烈掙扎著,鳴叫聲凄厲,仿佛求救一般。 赴白驚了,上前一步,“二爺!” 是震驚二爺霎時一反常態的舉動,也是擔心二爺因此受傷。 祝辭卻像是感覺不到痛,神色毫無變化。看著驚慌失措的小雀,他冷勾了勾唇,不多時,終于松開了手。 那小雀便立即拍著翅膀飛起,想要離開,可被一方籠子困著哪也去不了,撞到籠子上,不住地鳴叫起來。 精致繁復的籠子,原本應是安棲之所。 可到了一些時候,想要離開,卻成了困住它的囚籠。 祝辭垂著眼,看著小雀想跑卻跑不了的模樣,唇邊慢慢浮出恰到好處的弧度。 他心中生出扭曲的快意。 這么久了,這么久了…… 這么長的時間,他隨和慣了,他戴在臉上的那副溫潤儒雅的二爺的面具,早已融進了他的身體里,再難摘下。以至于讓他有時候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也以為自己只是外界人眼里的如玉如琢的祝家二爺。 永州百姓稱贊他,權勢商賈畏懼他,不得不恭維他。 可他想得到的東西還沒有得到。 該是他的東西,終究都會是他的,為什么要逃呢? “逃不掉,就在這里好好待著不好嗎?” 他的嗓音溫和,望著那只因為害怕而不住鳴叫的小雀,神情繾綣溫和,卻又仿佛是個置身事外冷靜觀看的人。 “我會待你很好,你本不該逃的。” 赴白惴惴不安,視線轉向籠子里那只不住騰飛試圖逃離的小雀,忽想起太子隨從還在外面等著,硬著頭皮問道:“”二爺,太子派來的人和那兩個女子,還在外面等著,這……” 祝辭摩挲著白玉扳指,掀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赴白只得訕訕笑著,“二爺您看,要不然……”這種事情總得二爺出面,才有說服力不是,他哪能啊。 余光最后掠過那籠里不住鳴叫的小雀,祝辭收回視線,越過戰戰兢兢的赴白,從書房走了出去。 到屋子外時,那隨從還帶著那兩個美人等候在庭院里。 等的時間久了,也焦灼起來。 終于看見祝辭出現,隨從忙彎腰行禮,道:“祝二爺,太子殿下派屬下來給您送兩個人,殿下知道您路途顛簸來這里辛勞,身邊只有一個丫鬟伺候,特地給您挑了兩個最知心意的人給您送來,任憑您處置。” 祝辭站在屋檐下,聽隨從說完,淡淡掃了那兩個女子一眼。 果然是不一樣的美,一個風情萬種,一個羞怯純然,各有各的動人。 “任憑我處置?”祝辭掃了一眼,看回隨從。 隨從彎著腰附和:“是是,殿下特地說了,您怎么處置都好。”是放在身邊當丫鬟用,還是收進房里貼身伺候,都可以。 祝辭淡漠道:“行,人賞給你了。” “哎好……”隨從應著聲,下一秒僵住,“啊?二爺您說什么?” 后頭跟著的赴白站出來,笑呵呵道:“我給您解釋一下,就是二爺看您奔波辛苦,把殿下這恩賞給您了。” 隨從登時一臉吃了蒼蠅的神色,“這、這這怎么可以,這人是殿下派我專程送過來的……” 那兩個女子聽見祝辭的話,也僵了一僵。 其中那個稍微高挑婀娜一些的女子,臉上驚慌飛掠而過,忽然軟著腰肢跪下,膝行到祝辭面前,眼中盈起淚花,楚楚可憐道:“求二爺不要將我姐妹二人送回去,若是殿下見我們原路返回,我們就……我們就活不下去了。” 言罷,余光朝另外一個女子看去,那女子攥著帕子,也跪下哀求,“求二爺留下我們,讓我們做牛做馬侍奉二爺。” 赴白傻了眼。 ——這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求上了,不愧是從太子身邊出來的人,應變能力這樣強,貌美又會使手段,這換做其他男人定是要心軟了。 ……不知道二爺會如何處置。赴白悄悄看了眼前方頎長的沉青身影。 祝辭垂下眼,看向跪在腳邊,正拉著自己衣裳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子。 太子也確實費了心力,精挑細選送這樣的美人過來。可他愿意與太子合作,并不代表太子做什么事情他都會接受。 比如現在。 祝辭沒有說話,忽然微俯下身。 那女子以為事情有了轉機,臉上盈起帶著淚花的笑。 下一秒,她下巴被祝辭捏住,祝辭唇邊噙著微笑,看著她,眼底卻森寒。 “你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是,奴愿意為二爺做一切事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那女子急切說著,忽然眼神閃躲了下,“除了……除了對太子殿下不利的事情。”她們是太子送來的,自然也曾是太子的人,不敢對太子不敬。 祝辭溢出聲笑,“我怎會不會對殿下不利。” “既如此,你們替我做一件事,做完之后再回去,殿下不會責怪你們。” 那女子面露疑惑,二爺不留她們,卻要她們做事? 不過這樣也好,殿下不會再為難她們,畢竟二爺到底是用了她們,不是直接將他們遣回去。 那女子欲言又止,二爺恐怕是不會讓她們貼身進床帳里侍奉了,心中遺憾,只問:“二爺要我們做什么?” 祝辭笑意驟失,嗓音轉冷,字字停頓。 “找人。” 第40章 竟是跑了 臨郡不比永州繁華, 他們這些日子所居的宅子,也靠近邊疆地帶。 天色還很早,柔蘭低著頭, 順著與臨郡相反的這條路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