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他沒把剩下的話說完,但柳清弦已經(jīng)明白。 當初兩人選花燈時,先是刑衍燭上前打擾,后又是客棧老板娘敲竹杠,放燈計劃便無疾而終。 但現(xiàn)在的確不是時候。 柳清弦面露遲疑,畢竟治療受傷弟子才是至關(guān)重要,怎能以自己玩樂為先? 像是猜中他的心思,殷玄弋抬手指向不遠處的一行人:師尊,你看。 柳清弦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湊在店鋪門口的,正是那群在秘境里唉聲嘆氣的凜蒼弟子! 如今他們雖然都掛了彩,可哪里見得之前的惶恐神色,還喜氣洋洋地逛起燈市來了,紛紛漲紅著臉買小禮物,也不知是打算回去給誰。 好吧,年輕小崽子恢復(fù)力就是好。 柳清弦只好松口道:那,我們先去買藥材,回來時一起去放花燈。 殷玄弋的眼睛立馬亮起,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他又想到什么,頗緊張地強調(diào):只我們二人去放。 柳清弦莫名其妙。不然呢?不他們二人去放,還能帶上刀笑我和風無晏,去當他們的電燈泡不成? 但他還是含笑點頭:好。 結(jié)果就聽殷玄弋氣鼓鼓又道:不帶刑衍燭。 柳清弦怔了怔,恍然大悟。原來自家徒弟生氣這么久,是因為之前他總是厚待刑衍燭,導致徒弟產(chǎn)生危機感了? 他快被這突如其來的小孩子脾氣笑死,趕緊笑瞇瞇應(yīng)了:嗯,不帶他玩兒。 殷玄弋總算舒緩神色,之前臉上郁氣都消失不見,笑著上前和柳清弦并肩而行。 他得了柳清弦的承諾,心情正愉快,又道:復(fù)城風景極好,如今能和師尊共賞,玄弋再無遺憾。 柳清弦側(cè)頭望去,如今他們正好走過拱橋,腳下便是一條清澈平靜的繞城河。如今兩岸四處都點著光明燈火,照映得河水金鱗疊迭,格外輝煌。 此時已有當?shù)鼐用翊蠛粜〗兄鴾蕚浞艧袅耍褲M天燈的推車鱗次櫛比地從兩人身邊呼嘯而過。 少女們花團似的簇擁在岸邊,紛紛在自己的花燈上題字,臉上的紅暈不知是胭脂還是別樣心緒所致。 柳清弦微笑著欣賞這人間盛事,一時感慨萬千,轉(zhuǎn)頭去對殷玄弋道:你瞧,過往只覺日子難熬,任誰都處處與我們作對,但只要咬著牙挺過來,就總有看到這番美景的一天。 殷玄弋的目光在燈火映照下柔如春水,他低低道:美景只是一時,師尊的頑疾未能治愈,苦難磋磨一直存在,徒兒實在心中難安。 柳清弦不在意地擺手,笑道:哎,師尊我皮粗rou糙,早就不覺得痛了。 見殷玄弋還是目帶隱憂,柳清弦打定主意不讓他被影響心情,便又開了個玩笑:玄弋,你師尊呀,就是那小販蒸籠里的饅頭,本身寡淡,還正是這歲月磋磨,把我嚼著嚼著,反倒嚼出絲甜來了。你說這是不是挺有意思? 殷玄弋輕蹙的眉頭終于舒展,哭笑不得道:師尊仙人之姿,怎總要用這些不相干的例子來貶低自己? 柳清弦不樂意了,瞠目一瞪,反駁道:饅頭怎么了?到時候在荒郊野嶺,想吃甜面饅頭還吃不著呢。而且什么叫不相干,難道你覺得師尊現(xiàn)在不甜? 結(jié)果他說完就有點想掌自己嘴。他只顧著和殷玄弋斗嘴,說到最后就口不擇言,話一出口就有知曉不妥。 這最后一句著實逾矩。 卻沒想到他覺得尷尬,殷玄弋反應(yīng)更大。 只見殷玄弋倉促地別過頭去,含糊道:師尊,你要是說這樣的話,旁人聽了是要誤會的。 柳清弦默默腹誹,當初在門派里,引人誤會的話你還說得少?現(xiàn)在倒是知道指控我了 于是他正色辯道:你我光明磊落,問心無愧。 殷玄弋又回頭靜靜看他:就算我在師尊腕上布下妖契圖騰,師尊也覺得玄弋光明磊落,問心無愧? 柳清弦抬手看了看那道殷紅圖騰:可是又有人非議你了?你又未曾利用這妖契圖騰做些什么,反倒是在秘境因它救過我,再說了,你不是一直在尋找解咒之法?這還不算問心無愧? 殷玄弋這次許久都沒有回答,神色沉靜,但又仿佛有繁多情緒在他眼底潛藏蟄伏。 兩人站在橋上,再度靜默。 柳清弦叫苦不迭,今晚明明是喜慶佳節(jié),但他好像把天給聊死了,這徒弟也是個冷場帝,搞得現(xiàn)在格外尷尬。 時辰到了岸邊推著燈車的男子大喊一聲,引得周圍的人都跟著擁擠過去。 柳清弦忙興致盎然地去瞧哄搶天燈的平民,反手拍拍殷玄弋臂膀:這下可趕巧,不如我們先去放個燈再去藥店? 他說著就要下橋去湊熱鬧,不料卻被殷玄弋握著手腕拉了回去。 師尊!那雙靜水流深的異色瞳終于洶涌起熾烈的情緒。 岸邊歡呼驟起,萬千天燈在兩人身側(cè)緩緩升起,暖黃的明滅光芒遍布整座復(fù)城。 柳清弦被他緊握住手腕,挪不開步,只能怔怔望著殷玄弋急切又不安的面龐。 殷玄弋聲線微微顫抖,仿佛是生怕自己反悔般,急促道:那倘若是我問心有愧呢? 冥冥中仿佛是迷霧被凜冽罡風斬開,將那潛藏在心底的真相顯露無疑。 柳清弦下意識抬手撫上自己心燈處,只覺跳動如雷,胸腔內(nèi)的燈火燃燒得極盛烈,像是要帶動著心燈飄忽往上,同那萬千天燈一起騰空。 作者有話要說:好的,關(guān)系再進一步! 這里要非常鄭重地說明下,問心有愧的梗來自于金庸老先生的《倚天屠龍記》,原話是周芷若所說。 我當初看到那段非常震撼,所以這里考慮很久,還是借鑒了這處梗。 其他絕對沒有借鑒了!QAQ就是必須要聲明并非原創(chuàng)。 非常感謝各位小天使的厚愛,這篇文居然能夠達到v線,我何德何能! 哭了!無憾了啊!心滿意足!安詳,合十,躺平蓋上三連。 明天的更新就要入v啦,會有萬字更新掉落!之前的23章到這章會倒v哦,請看過的小伙伴千萬別誤購了! 要入v心情特別緊張,瘋狂趕稿,所以評論會回復(fù)比較慢,還請見諒_(:з」)_ 總之就是,我這條咸魚已經(jīng)一本滿足了,不過放心,之后也會堅持日更~ 小天使們憑喜好去留就行~感謝各位一直以來的支持!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流羅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北北、流羅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阿喘 36瓶;鷦鷯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1章 梨花明月 深秋沁風拂來, 吹動天燈從兩人間隙掠過。 而隨著天燈飄過, 殷玄弋那雙眼睛漸漸黯下去,方才洶涌如潮的情緒緩緩沉淀, 融進虹膜中再看不見。 他等了半晌沒得到回答,再加上一時沖動冷卻下來,就只剩后悔了。 在片刻之前, 他還因不確定師尊會給出的答案而緘口不言,誰知一對上柳清弦含笑遷就的眼神, 他就控制不住地將心思說出了口。 這可要是連師徒都做不成,該如何是好? 而柳清弦見他低落,自然也心中焦急, 顫了顫嘴唇想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什么才對。 他不是對殷玄弋沒有別樣的感情,但有種隱憂一直存在于他心底,導致他遲遲不肯細想兩人關(guān)系。 他們以師徒身份相處這么些年, 如今的感情當真是愛意么?也許只是殷玄弋對他的濡慕呢? 正如當初在飲風城, 殷玄弋出于對他的依賴, 才在他手上落下妖契圖騰。 既然連妖契圖騰這種東西都能誤落,那感情的誤判也是可能的。 再說到他自己,一周目他也是以同樣的方式培養(yǎng)刑衍燭, 可當時兩人并沒有產(chǎn)生愛意這種東西, 或許他面對殷玄弋時的心有波瀾,也僅僅是源于一周目的救命之恩? 在沒有弄清這樣的感情緣由時,他不想擅自將之確認為是愛情。 否則, 等到之后兩人無法磨合,那豈不是連師徒都做不成。 就在他思慮之時,殷玄弋苦笑開口:既然如此,那徒兒知道了。 哎?柳清弦一怔,猛地抬頭看他。他就知道什么了? 殷玄弋垂目遮住自己滿眼的失落,沉聲道:師尊且放心,玄弋定將早日尋到解咒之法,不再讓師尊因妖契圖騰而被人誤會。 我沒有認為柳清弦急忙想辯,妖契圖騰在秘境中救他一命,他從不曾嫌這圖騰礙事啊! 可不等他說完,驀地一陣疾風吹過,懸空緩升的天燈都紛紛朝他涌來。 柳清弦生怕自己磕著那些許愿燈引起失火,忙側(cè)身躲開。等他透過繁多天燈再往前看去,卻只見到橋下遠遠離開的殷玄弋的背影了。 他怔怔站在橋上,思緒亂得像打翻的茶杯,怎么都收拾不起來。 系統(tǒng)見兩人交談終了,這才冒出頭,嘖嘖兩聲:明明兩情相悅,兩個人非不點破,你們要是放電視劇里,會把觀眾急死的。 柳清弦神情不愉:你一個局外人,怎么知道是兩情相悅?不說玄弋,我自認待他和一周目沒什么區(qū)別,怎么就能說說 他說不出那個愛字,憋住半天結(jié)果最后閉了嘴。 系統(tǒng)哎了一聲,急躁道:你對你師兄能旁觀者清,對自己是當局者迷!要不要讓哥哥我來給你指點迷津? 你一個人工智障懂個屁的殷玄弋。柳清弦冷哼。 他再無觀景的心思,便下橋打算去藥店買好補給回客棧。 系統(tǒng)感覺受到侮辱,頓時鬧騰起來:你說什么?你給我再說一遍?我不懂,難道你就懂了? 柳清弦聽到這句就放緩了腳步,低垂著眼道:他自幼就依賴于我,恐怕只是錯把仰慕當成愛慕。 系統(tǒng)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領(lǐng)搖晃:哎呀,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好吧,那說回你,你對你家徒弟又是如何看法? 我柳清弦眼神迷茫一瞬,轉(zhuǎn)眼去瞧閃爍明滅的燈群,一周目時,我被一劍刺死,已是萬念俱灰,心想要是二周目也失敗,變成個沒有感情的NPC也不錯。 但一遇到玄弋,我便覺得這日子又有托付了。我想讓他過得好好的,起初的確是抱著還他救命之恩的打算,但他那么乖柳清弦說著,語調(diào)就顫抖起來,他總是孤零零一個人,像是被這世界虧待狠了,卻又那么乖,我就好舍不得他。 要是我變成NPC,失去自己的意識,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吧。柳清弦光是想到那樣的情景,就覺得心臟絞痛起來。 系統(tǒng)長嘆一聲,又分析道:那要是你的徒弟有了心愛之人,現(xiàn)在對你的所有乖巧,以后都只展現(xiàn)給他的愛人看呢?你又如何作想? 柳清弦便真悶頭思考半會兒,最后懨懨道:我要是心里不愉快,是不是顯得我這個師尊很自私? 這他媽還能扯到師徒之情上去!系統(tǒng)快被氣得電火花直冒。 系統(tǒng)勉強平復(fù)心情,又道:我的宿主哎!這么說吧,我倆也是同生共死的交情了,就讓我來給你捋一捋。 如果殷玄弋喜歡上了別人,你會不開心,對嗎? 柳清弦猶疑片刻,最終還是誠實道:對。 那要是殷玄弋只親近你,只照顧你,只黏著你,只和你擁抱你會不會覺得開心,心臟跳動很快? 柳清弦自然知道它什么意思,抬手放在胸前,如實答:會。 系統(tǒng)見這思維導向漸入佳境,滿意地再次詢問:那如果殷玄弋只和你親吻,和你 柳清弦雙手都神經(jīng)質(zhì)地抖了下,大喊出聲:消音!消音! 他臉漲得通紅,捂著眼睛蹲到地上:我、我沒這么想過! 你他媽功虧一簣的系統(tǒng)氣得都亂碼了,思來想去,最后決定使出終極武器。 算了,我給你看個東西。 不等柳清弦準備,它直接將之前在深淵底下的畫面在他面前顯示出來。 深淵底下,殷玄弋和刑衍燭對峙。 柳清弦細細看了半晌,簡直被刑衍燭的不要臉驚呆。 他憑什么覺得我喜歡他?柳清弦匪夷所思,實在想不通這后宮男主到底要跟他死磕什么。 系統(tǒng)哼哼道:誰知道,天道和作者給他的自信吧? 柳清弦心道這死孩子一周目不讓人省心,二周目還要來挑撥離間,之前覺得他變有人情味了,現(xiàn)在看來果真還是個禍害。 他繼續(xù)去看屏幕,就見殷玄弋正用手護在他的心燈處,以真氣替他暖著。 柳清弦一下子怔住了。 殷玄弋那時還在和刑衍燭爭論,因此這個動作幾乎是下意識行為,想必在曾經(jīng)的幾次懲罰機制中,他也是這般照顧自己的。 每次在漆黑潮水般的懲罰痛苦中掙扎,柳清弦總能恍然看見一盞黑暗中的燈,直到如今他才明白,那是殷玄弋所為。 這時,屏幕里的人說道:若是心悅一人,自然要讓對方敞開心扉,信任地將自己交付于你,這才算是得一人心,絕不相離。 他在說完后,又看了躺在身側(cè)的柳清弦一眼,面容剎那變得極溫柔。 都說旁觀者清,如今柳清弦站在旁觀視角,自然將他眼里的情意看得清楚透徹。 系統(tǒng)將畫面散去,悠然道:這下,你該懂了吧? 哪怕畫面散去,柳清弦也依舊怔然看著前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翹。 系統(tǒng)瞧不慣他不爭氣的模樣,嫌棄道:看你都高興成什么樣了,還說你不喜歡殷玄弋? 柳清弦驀地回神,本想把嘴角壓下去,可因為心里歡喜得不得了,始終都沒法控制住笑容。 而后,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遲疑估計讓殷玄弋誤會了,又擔心起來:可我剛才沒給他回答,他會不會就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