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降維 第103節
啊這…… 所以就像是502對門有個501,302對門也有個301,其實每一間房的對門都是供給玩家躲避受害者的安全屋,至少能保證他們第一晚不會被害,但是他們似乎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喬晝難得的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個游戲的難度是真的不高,就是令人意想不到。 至少在看到有兩枚鑰匙的時候,總應該去試一下它們對應的是什么門吧? 喬晝將門關上,退回樓道,慢悠悠地往樓下走,樓道里一個“咚、咚、咚”的聲音越來越近,喬晝側著耳朵聽了聽,和白天那個倒立女尸行走的聲音很相似,就是更為輕巧一點。 他不慌不忙地往下走,迎面就看見了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在樓梯上輕快地跳動著,一階一階地順著樓梯往上跳。 跳一下,就在樓梯上砸出一團猩紅的血漬。 是那個被他從四樓捅下去的腦袋。 喬晝見了它,避讓到一旁,還禮貌地向樓下鄰居問候了一句:“回家啊?” 跳動的腦袋頓時重重地在樓梯上砸出了一團比之前大上一點五倍的血花,彈到了一人多高,奮力與喬晝對視了一眼,張開血rou模糊的嘴:“——呸!” 只是吐口水,而不是什么更兇狠的手段,看來游戲場給這些受害者也定了規矩,比如說不能傷害屬于其他受害者的兇手。 缺少脖子肌rou幫助的口舌沒什么力道,吐口水也吐不了多遠,但被這樣招呼的喬晝深深感到自己被侮辱了,于是他抬起手里的鋼管,將這顆辛苦跳上三樓的頭按在地上,從扶手的縫隙里踹了下去。 臟兮兮血糊糊的腦袋“咚”一聲砸回了一樓。 辛辛苦苦半小時,一朝回到解放前。 那顆頭似乎呆住了。 喬晝在扶手上探出半個身體,嚴肅地教育它:“做鬼要禮貌,不然等你走上社會,就會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你家人一樣縱容你的,還好這次你遇上的是我,以后要是碰到性格不好的壞人怎么辦?” 腦袋:???? 所以你覺得你還是個性格很好的好人咯? 什么性格很好的好人能兩次把鬼的腦袋扔到樓下踹著玩的? 腦袋悲憤又屈辱地停在那里一動不動,它打算等這個腦子疑似有病的瘟神走了以后再上去找自己的身體,免得再一次被踹下來。 喬晝也不管它,二樓的門緊閉,他敲了敲也沒人回應,于是走到一樓,側著耳朵聽了聽,厚實的門敞開了一條縫隙,里面飄來斷續悠長的兒歌。 “小月亮,睡彎彎,姥姥叫我……回鄉鄉……” “走鄉鄉,戴紅花,大樹底下……吃香香……” 一樓的住戶是范悅,但是在里面唱歌的聲音,卻屬于一個嗓音稚嫩的小孩。 兒童尖細且不辨男女的嗓音空靈飄渺,回蕩在房間里,一圈一圈地往外擴散,頗有種恐怖的效果,它一邊唱一邊笑,兒歌聲里還夾雜著天真歡悅的呼喊。 “mama,mama,你在哪里呀?” “mama,今天不抱著寶寶睡了嗎?” “mama……我來找你了哦。” 第128章 極惡之罪(七) 在101的隔壁, 范悅和陳茵死死抓著對方的手,交握的掌心里汗水黏膩,但就算如此, 她們也沒有要放開手的意思, 握手更像是一種從對方身上汲取力量使她們不至于當場崩潰的手段。 陳茵臉上都是被因為爬了水管,頭臉和身上都是臟兮兮的灰, 被汗水和眼淚一沖, 臉上就是一道道滑稽的紋路,旁邊的范悅也沒比她好多少, 她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太過分地發抖,免得弄出動靜引起外面鬼的注意。 兩個姑娘一邊發抖, 一邊豎著耳朵聽對面房屋里傳來的歌聲,孩子的聲音稚嫩爛漫,換個藍天白云的場景的話應該會讓人會心一笑,但放在這里,就只能讓人腎上腺素飆升了。 樓上姚瓊被鬼追殺的時候, 她正坐在客廳里膽戰心驚地等待著時間過去, 她不打算進臥室睡覺, 干脆在沙發上把這24小時熬過去算了,其中固然有她為了安全起見地考慮, 也有一點原因是因為這個房間的臥室實在太糟糕了。 作為一名算得上是見多識廣的玩家, 范悅在來到這個游戲場的時候, 睜眼一看見臥室, 就憋不住吐了,這個案發現場的糟糕程度遠遠超過了人能承受的底線。 101的住戶范悅, 是一名有嚴重精神疾病的單親母親, 她有一個五歲的兒子, 母子倆相依為命。 范悅對唯一的孩子非常重視,到了患得患失的地步,她不允許兒子在沒有她的陪伴下出門,也不允許他離開自己一定范圍,不許他和別的小朋友玩耍,不許他去人多的地方、偏僻的地方、陌生的地方…… 總之,范悅在努力地以一己之力,將兒子當做一株嬌弱可憐的花,想將他養在只有自己能觸碰到的真空玻璃溫室內,像老母雞保護小雞仔一樣,張開自己的翅膀死死將孩子護在身體下。 病態的保護欲和強烈控制欲摧毀了這個本就脆弱的家庭,范悅的兒子有一天在和小朋友玩耍的過程中,不慎跌倒撞傷了膝蓋,這個意外讓精神狀態不正常的范悅徹底崩潰了。 這個世界是危險的,就算有她竭盡全力的保護,也不能讓寶寶平平安安地長大。 如果他能像嬰兒時期,一直待在她的肚子里,該多好啊。 所有的危險都會被她擋下,他永遠眷戀地依偎在她身體里,不會突然離開,也不會突然走失,她也不用每天半夜醒來,盯著孩子一遍遍確認他的健康和平安。 要是寶寶能永遠待在她的肚子里……該有多好啊…… 癲狂的女人徹底魔怔了,她提起刀,將刀鋒對向了熟睡的孩童。 范悅來了之后,要面對的就是這個場面。 整個臥室都濺滿了猩紅的血,稀碎的rou沫鋪滿了床,兇手好像將這張床當成了一個完美的料理臺,在上面把自己年幼的孩子一點點切割剁碎成了rou泥,一旁還放著盛滿清水的鍋,一看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這場景沖擊力實在太大了,范悅甩掉手里滴滴答答淌血的刀,沖進衛生間吐了個昏天黑地,整整花了半小時的時間才收拾好情緒,回去“處理現場”。 說是處理現場,其實她也下不了手再做什么了,受害人都已經給剁成這副樣子了,她還能怎么處理?沖進下水道嗎?! 盡管知道這里是游戲場,范悅還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她用床單包著提起這些碎rou骨骼,打了個大包袱,本來想給它藏起來,不過一看整張床的床墊都已經被血打得濕透,藏不藏似乎也沒什么意義了,于是就索性將包袱扔在了床上。 臥室的門緊緊關著,范悅就打算在沙發上坐滿二十四小時,熬到游戲結束。 這個選擇直接救了范悅一命。 當二樓姚瓊因為門被打開而被迫和鬼面對面追逃的時候,范悅心里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她迅速站起來,四下環顧,接著臥室內就傳來了模模糊糊的兒童歌謠。 “小月亮,睡彎彎,姥姥叫我回鄉鄉……” “走鄉鄉,戴紅花,大樹底下吃香香……” 小孩的聲音又細又尖,清澈的童音脆生生的,可是落在范悅耳朵里就讓她渾身的毛孔都立起來了。 電光石火間,她就想明白了二樓的姚瓊遇到了什么——那個被“姚瓊”殺掉的受害者,一定也變成鬼回來了! 死人變鬼這種事情,在游戲場里也不少見,范悅接受得很快,下一秒就開始琢磨要怎么脫身,當務之急就是離開這個有鬼的危險地點。 和關鍵時刻瞻前顧后的陳茵相比,范悅的行動力極高,她三兩步沖到了門邊——感謝她一直待在客廳里,不然就要被臥室里的鬼給抓個正著了。 秉承著在家里養出的良好習慣,范悅一把抓起鞋柜上的鑰匙,抬手開門出門關門一氣呵成。 等將歌聲阻隔在門后,站在了昏暗的樓道里,過度緊張的大腦才堪堪回神,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 范悅大口大口喘著氣,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背后衣服已經全都濕透了。 堅硬的鑰匙硌得她的手生疼,她無意識地用力捏著鑰匙,開始焦躁地思考接下來要怎么辦,之前眾人散開時還強調過不要給別人開門,就算她現在上樓去求救估計也不太可能得到幫助,而且二樓還有姚瓊那個鬼受害人攔路呢,她也不太敢沖上去…… 范悅怎么想怎么覺得這是死路一條,剛剛從101逃出生天的喜悅短暫地被沖刷了個一干二凈。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范悅用力捏著鑰匙,忽然愣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鑰匙串,上面怎么有兩把鑰匙?摸著還不太一樣? 兩枚鑰匙顯然并不屬于同一扇門,但鑰匙的大小尺寸也能看出,它們都是進戶門的鑰匙。 一把鑰匙是開101的,那另一把鑰匙呢? 范悅恍然間像是明白了什么,驟然升起一絲希望,騰地跳起來去摸索著開102的門,果然,看著就令人很有安全感的大門應聲而開。 范悅顧不上更多,草草確定了里面干干凈凈沒有人也沒有鬼在守株待兔后,反手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趴在貓眼上盯著對面的動靜,祈禱那個小孩不會走出來。 結果她沒等到小孩走出來,反而等到了一個從四樓攀著水管爬下來的陳茵。 陳茵滑到一樓之后不得不想辦法進入居民樓中,恰好101的臥室窗戶開著,里面又沒有人,她就輕手輕腳地跳了進去,腳尖剛一落地,她就后悔了。 剛才在房子外面沒聽見,一進到屋內,那陣悠悠的童謠就飄入了她的耳朵。 陳茵才不信范悅會有心情在這種時候唱什么歌,所以不用想,肯定是這屋里出鬼了。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就要轉身從窗戶里再爬出去,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血rou模糊的頭顱擦著她的臉從天而降,砸到了一樓外的地面上。 陳茵:…… 那個鬼這么兇殘的嗎?!為了追她居然直接把頭扔下來了! 陳茵不敢再出去了,只好硬著頭皮一步一步往客廳蹭。 臥室滿床的鮮血淋漓嚇了她一大跳,作為兇手之一,她立即明白了這里發生過什么,這慘狀讓她屏住了呼吸,生怕不小心被厲鬼發現,好在本來待在臥室的鬼走出去了,它正在含含糊糊地撒嬌喊mama,現在這個聲音正在左邊的廚房里。 陳茵從來沒覺得自己這么冷靜勇敢過,絕境果然是能挖掘人極限的最好機會,她就這樣一邊側著耳朵聽廚房里的動靜,一邊貼著墻壁往門口走,竟然就這樣順利地走出來了。 她悄聲開門、出門,小心翼翼地抓著門把手,想將門重新關上,然而在散落燈光的門縫縮小到一個巴掌寬的時候,廚房里的小鬼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動靜,忽然停下了歌聲。 “mama?”它疑惑地叫喊。 陳茵全身地汗開閘了一樣涌出來,她死死定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mama!”它大聲喊著。 陳茵開始猶豫是現在就撒手跑,還是不管不顧把門撞上再跑。 前者或許能讓她多跑點路,但是小鬼馬上就能追出來,后者可能能將它鎖在里面,可是萬一門又莫名其妙開了呢? 陳茵在兩個選項里糾結來糾結去,她身后102的門悄聲打開:“這里……” 范悅用氣音招呼這個四樓的玩家。 最后,101的門也沒能關上,陳茵和范悅就手拉著手靠著102的門坐在地上,一邊聽對面的童謠,一邊祈禱對方趕快離開。 “你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范悅虛著嗓子問陳茵。 “什么?” “腳步聲,”范悅聲音低微,“樓梯上……有人下來了。” 上樓的腳步和下樓的腳步是不一樣的,其實不用她說,陳茵還聽到了另一個聲音,和白天聽過的很像,一下一下敲擊在樓梯上,空空地回響。 她瞬間就想起了那個剛才貼著她的臉砸在地上的鬼頭。 兩人保持著死一樣的寂靜,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就有些超出她們的認知了。 首先是那個咚咚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什么重物從高處墜落下來的巨響,巨響之后還有人說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