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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降維 第59節

    這種帶有目的的侍奉神明的行為顯然會引來信仰虔誠的人們的不滿,不過誰叫章子是天皇一手養大的呢?他甚至讓同樣身份貴重的貴女代替章子前往伊勢神宮就職,只為了讓章子做好萬全的準備……

    誰知道好巧不巧,這個受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章子內親王不知怎么的就病了,一病就是一年多,這下天皇說什么都不肯讓她離開京都了,面對臣下的催促,還說出了“難道要我們父女余生再也無法相見嗎”的不祥之語。

    要不是江戶的大將軍馬上就要進京,疑似有求娶章子內親王的意思,天皇才不會急著將她送往伊勢神宮呢。

    權勢滔天的大御所,和日漸沒落的皇室……

    安倍晴明還是微微笑著,跟隨內侍穿過重重回廊,最終在一處廊下跪坐下來。

    屋內的燈火并不耀眼,油燈的光在微微搖晃,障子門已經打開,隔絕內外實現的細密竹簾擋住了外人窺視的眼光,竹簾上有手繪的風雅花卉,兩名衣著華貴的侍女一左一右守在簾子邊上,隱約還能看見里面晃動的人影和色彩斑斕的袿衣。

    安倍晴明脊背筆挺,雙手壓在膝蓋上,視線恭敬地垂落在竹簾前三寸的地方,直到內侍低聲和侍女交代了來人的身份,想必安倍晴明這個名字在宮中也是流傳已久,侍女好奇地打量了安倍晴明兩眼,才返身前去和女主人傳話。

    “是安倍晴明大人啊……”簾子內傳來了低柔的女聲,章子內親王年歲二十有一,已經不是可以被稱為少女的年紀,但是語調里仍舊帶有少女般純稚的柔和,“早就聽聞過晴明大人的名聲,果然是年少有為,這么晚了還麻煩您前來,章子慚愧萬分。”

    被比自己年少的女孩子稱贊是年輕有為,安倍晴明面色不改,輕聲回答:“姬君謬贊,我來時審查了一番周圍的結界,沒有損毀削弱的情況,姬君是哪里感到不適呢?”

    這個問題一出,簾子內就陷入了漫長的沉默,簾內的人影晃動了一下,侍女彎腰去傾聽內親王的話,半晌后直起身,一字一句轉述:“章子內親王說,夜里安寢后感到身上沉重異常,被什么重物壓住,無法醒來,夢中常有恐怖之事,但夢醒后什么都不記得了,不過能記得夢中總有古怪的竊竊私語聲,像是很多很多人圍繞著我在說話?!?/br>
    皇室古板繁雜的規矩里,有著身份高貴的女眷不可與外男見面、直接對話的傳統,想必剛才那句話已經是章子難得的任性了。

    安倍晴明耐心地聽侍女轉述完這段話,略微沉吟,點點頭:“想必是姬君病中憂思過甚,被夢魘纏身,我為姬君留下一道符咒,可驅逐夢魘,另外還請姬君放松心情,切莫過于沉浸哀思愁緒?!?/br>
    簾子內又沉默了半晌,侍女回話:“章子內親王說,晴明大人的本領是值得信任的,還請大人多多費心?!?/br>
    立即便有人取來合適的筆墨紙張,安倍晴明筆走龍蛇,在符紙上畫下繁復的圖案,貼在唇邊喃喃念誦兩句咒文,而后并指一揮,暗黃色的符紙刷啦一下貼上了障子門,瞬間融入其中消失不見。

    這一手看得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望向安倍晴明的目光也變得崇敬起來。

    內侍帶著完成了任務的陰陽師離開內親王的居所,身后的燭火緩慢地熄滅,孤身一人踏上回家路途的陰陽師忽然停下了腳步,遠遠地向著某個方向看去。

    “陌生的術師氣息……十分強大卻沒有隱藏自我的意思……是哪里來的術師?”

    第75章 魍魎之國(二)

    蘭因提著燈從花見小路出來, 離開了這片燈火輝煌的花柳街后,外界就是暗淡的夜色了,平民百姓早就進入了夢鄉, 屬于夜晚的魑魅魍魎也開始蘇醒。

    在第三次與一個長相奇模怪樣的東西無意間對視后, 蘭因終于忍不住側過了頭,認真地盯住了那只……說不上來應該怎么形容的物體。

    大概半個手臂長, 上半身像一只大肚壺, 下半身則是青蛙的腿腳, 泛著皮膜特有的綠色光澤, 三只眼睛均勻分布在腦袋一圈。

    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它, 姑且就稱呼它為蛙壺吧。

    “大、大、大……大人……”蛙壺哆嗦著試圖后退,又被面前這個不知名的術師的視線逼迫得不敢動彈, 深深后悔自己為什么要有多余的好奇心,明明知道不是所有術師都和安倍晴明一樣和藹……

    “大人,非常抱歉, 我不是有意直視您的!”蛙壺整個身體都死死趴伏在了地上, 由于特殊的身體構造, 這個動作顯然耗費了它不少力氣,但是比起被術師隨意地一指頭捏死,它寧愿辛苦一點。

    啊啊啊,弱小的妖怪要在京都活下去真的是很不容易呀, 像它這樣妖力微弱到幾乎沒有的小妖怪,無論什么人都能將它殺死,偏偏因為本身特性還有著抑制不住的好奇心……

    蛙壺的三只大眼珠子轉動起來,褶皺的眼皮里泛起了潮濕的眼淚, 這模樣看上去并不惹人同情, 反而因為丑陋更顯得惡心。

    短暫的沉默后, 這位強大又陌生的術師看看它,又看看手里的燈籠,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疑惑:“你可以看見我?”

    誒……這個問題……

    蛙壺眨了兩次眼睛,腿一軟差點把易碎的肚子磕上石塊。

    所以這位大人手里拿的燈籠不是單純照明的而是隱匿身形的嗎?可是大人你被騙了??!這個道具連它這樣的小妖怪都瞞不過去,大人你這是在去辦事的路上還是已經回來了呢?不不不這不是它要關心的問題,蛙壺滿腦子只有“死定了”幾個大字在重復播放。

    就算是它這樣愚蠢弱小的妖怪,不,應該說,正因為是它這樣過于弱小的妖怪,才更明白當別人不想被看見卻被看見了,這背后蘊藏著多么大的危險。

    “我……您……”蛙壺結結巴巴盡力露出了一個討好的可憐笑容,四肢咔噠咔噠地打著抖,在它眼里萬分可怖的術師彎下腰,輕聲道:“噓……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放你走。”

    “好、好的……”

    “第一個問題,像你這樣的……存在,京都府還有很多嗎?”蛙壺沒注意到對方使用了“存在”這樣一個模糊的用語,也不意外他會問出這樣有些外行的話。

    因為光從那只無效的燈籠上看,他就不是一個經受過良好陰陽道教育的術師嘛!但就算這么想,蛙壺也不敢流露出一點怠慢的情緒,無論對方水平如何,光是從氣息上看,就是能把自己給碾壓成碎片的大人物了。

    “是的,我只是京都府最弱小的妖怪,像我這樣的……還有數不盡的同伴,就算是人類天皇的宮殿里,也有我們的蹤跡!”說到這里,蛙壺心里莫名地產生了一點自豪感。

    “第二個問題,誰統領你們,誰是你們的天敵?!?/br>
    “統領……”蛙壺臉上出現了直白的茫然,“強大的妖怪統治弱小的妖怪,人類不夠吃的話,妖怪之間也會互相吞吃,天敵……大人是在說陰陽師嗎?”

    提及妖怪吃人時,蛙壺臉上都是異類獨有的冷酷,顯然吃人對于妖怪來說不是什么值得關注的事,反而是在提到陰陽師時,蛙壺畏縮地抖了一下。

    人類和陰陽師,在蛙壺嘴里簡直像是兩種生物。

    弱rou強食,十分明顯的叢林生存法則,在它寥寥幾句話里彰顯得一覽無遺。

    蘭因隨手掐滅了燈籠——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明明那些死去的女性的怨魂無法看見他,但是既然對數量龐大的妖怪沒有作用,這個燈籠目前也只能遺憾地被歸類為無用之物了。

    “第三個問題,最近京都發生的最大的事情是什么?或者說,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從未發生過的、十分奇怪的、到處都在談論的……”蘭因變換著詞語,提點著顯然文化水平并不是那么高的蛙壺。

    樣貌丑陋的妖怪蹲坐在地上,下意識地抬起后腿sao了sao腰,這個姿勢古怪滑稽,不過一個看上去是兩棲動物的東西會做出哺乳動物特有的動作,這種行為本身也具有奇怪的錯落感就是了。

    “要說大事的話……”蛙壺顯而易見地苦惱了起來,“人類倒是有在談論啊,什么江戶那邊的大將軍要進京了,是想要娶天皇的女兒當妻子,結果就算是在安倍晴明的保護下,大將軍的妻子還是——”

    “你說誰?”

    蘭因的表情變了一變,安倍晴明這個名字不說是家喻戶曉,在某些圈子里還是十分有名的,做特殊背景的游戲時,大多繞不開這個角色,所以就算是對別國文化不太感興趣的喬晝,也聽過這個名字。

    所以他知道一個基本的知識,安倍晴明其人,應當是活躍在平安時代的陰陽師才對,而這里的建筑和行人衣著都有著明顯的江戶時期特色。

    這中間可是相差了上千年呢。

    “安倍……晴明?”蛙壺不知道哪里說得不對,只能小心翼翼地又重復了一遍。

    不知名的術師神情凝重了幾分,從眼神就能看出來,他正在飛快地思索著,過了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他終于抬起眼睛,仿佛剛才的失態沒有發生過:“好了,最后一個問題,附近有什么地方發生了妖怪傷人的詭異事件?——足以引來安倍晴明的那種?!?/br>
    在聽到連妖怪都被驚動了的將軍入京之事后,他就大致可以確定這個世界的中心之一定然在皇宮內,可是如果里頭有個安倍晴明坐鎮,問陰燈又不能瞞過妖怪視線……那他就得想個辦法迂回一下了。

    蛙壺怔怔看著他,不知道明白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氣,眼神里的敬畏rou眼可見地加深了。

    ******

    “花枝子,百花蜜還有嗎?”

    穿著破舊短衣的老婦人提著一只竹籃子,站在石板路上問低矮柜臺后年輕的女孩。

    町屋的結構都大同小異,商住兩用的房屋很多,其實也就是普通的將一樓的屋子收拾好擺幾個架子罷了。

    這間面積小小的蜜屋售賣的東西很零碎,蜜餞干果都有,但主要經營的還是蜂蜜,除了常年都有的櫻花花瓣蜂蜜,就是偶爾會收購的槐花蜜和棗花蜜,因為制作保存的方法落后,蜂蜜的純度不高,就算是掛了槐花蜜的牌子,里頭也會有其他種類的蜜摻雜著,所以大家索性給了它一個百花蜜的綽號。

    “啊……還有的,要一勺嗎?”被稱作花枝子的少女五官平平,無論是眼睛還是嘴唇,都生得平淡乏味,卻有一頭極其美麗的長發,順滑如同上等的絲綢,烏黑柔軟,被紅色的繩子扎起,以這個國家對于女性頭發的瘋狂迷戀來看,光憑借著一頭長發,花枝子就足夠留下被人稱道的美名了。

    “有這樣美麗的頭發,花枝子就算說自己是貴族家的公主,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呢?!?/br>
    町屋的人們都這樣稱贊她,而被贊揚的少女只是羞澀地垂著頭微笑。

    “要一勺吧,”在等待花枝子在蜜壇里舀蜜的空隙,慣于多嘴多舌的老婦人又開始感嘆,“無論看了多少次,花枝子的頭發真是美麗啊,就和當年的俏子一樣,你們姐妹倆都是了不得的美人。”

    很明顯,這里的美人只限于指代花枝子的頭發,少女貧乏的五官上始終帶著如同清水般柔和又無味的笑容,她用長柄木勺將一勺蜜倒進老婦人的瓦罐里,接過對方手里的錢幣,恭敬地雙手交叉壓在身前深深鞠躬:“歡迎下次再來。”

    擺滿了各種罐子的木架子旁布簾一掀,走出來一個五短身材面容愁苦的中年男人,他的衣服歪歪斜斜地裹在身上,毫不在意地在女兒面前露出半個胸膛,打了個哈欠:“那個老太婆又來了?”

    花枝子將蜜壇子重新封好,轉頭提醒:“錠前屋婆婆是我們家的大主顧,經常來買蜜的,爸爸你這樣說小心被聽見?!?/br>
    男人不耐煩地擺擺手:“好了好了知道了。”

    他走過來看了看柜臺上的貨品,挨個捧起罐子掂了掂:“這個要沒有了——”

    花枝子接過他手里的壇子:“好的爸爸,我知道了,我會去裝的?!?/br>
    男人不在意地撒開手:“我的酒也喝完了,明太昨天就跟我說油燈沒有油了,你當jiejie的要關心一下弟弟的生活啊,如果俏子還在……”

    說到這里,他的表情忽然陰沉了一下:“不,如果她還在,我要把她活活揍死在街上?!?/br>
    “爸爸!”花枝子幾乎是尖叫著打斷了男人的話,一雙眼睛大大地瞪著對方,“俏子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作為家人應該祝福她!”

    男人從鼻孔里重重的噴出一口氣,咕噥:“幸福!丟下一封信就跑了,幸福!哼!”

    一邊抱怨著,男人一邊打著哈欠再次走進了簾子后面,花枝子低著頭擦柜子,臉上呈現出了疲倦的漠然。

    “打擾了,我是近期剛到這里的山原小野,冒昧詢問一下,聽說這里有房屋空閑?”柜臺前多了個一眼看不清年齡的男人,他看起來是那種很典型的九州鄉下男兒,五官板正,額頭方方的,姑且算得上是莊嚴帥氣,頭發中間剃得光光的,兩邊梳結成辮子結在頭頂,身上帶有頹喪落拓的氣質,這種氣質微妙地模糊了他的年齡。

    花枝子看著他身上藍白條紋的和服,猶疑了一下,沒有發現他佩戴著任何與武士有關的東西,才終于放下了點戒備:“是這么說的……不過,其實只是一間狹窄的小房間,就在樓上,租金是一月一繳?!?/br>
    “那么,請帶我去看一看吧。”男子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而后尷尬苦惱地撓撓頭,“狹窄簡陋什么的都沒有問題,只要有片瓦可以遮身就足夠了?!?/br>
    花枝子敏銳察覺了面前這人的窘迫,點點頭,朝簾子內喊了一聲:“爸爸,有客人想要租樓上的房間!”

    和花枝子不同,蜜屋的主人幾乎是迫不及待想將那間閑置的房間處理出去,好在這位房客也是好說話的人,兩方迅速地達成了協議,名為山原小野的男人就成了蜜屋的第一位房客。

    “雖然很冒犯,但是請問山原君是做什么的呢?”一家之主問。

    “啊,我從九州鄉下出來見見世面,在江戶那邊為將軍府供職過,也干過點買賣,但是后來發現無論如何都不是能做這一行的料,就賣掉了東西來京都看看,現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br>
    山原小野一臉慚愧地低下了頭。

    “嗯……”提出問題的吉次郎皺了皺眉頭,想到已經收進口袋的房租,很快大笑著拍了拍新房客的肩膀,“嘛,不必泄氣啊山原君,像你這樣的好男兒,總能找到出路的!”

    的確,能夠擁有姓氏,已經證明這個人的階級比他們更高了,說不定是什么沒落的貴族后裔之類的……這樣的人想要成功總是不會特別困難。

    “嗨,承您吉言。”山原露出了感激的表情,恭敬地頷首道謝,在對方沒注意到的時候隨手將腰帶里快掉出來的一只木偶往深處塞了塞。

    在這天的傍晚,蜜屋最后一個成員也回家來了,這家的小兒子明太今年六歲,目前在一位陣屋大人(等級最低的貴族)家里陪伴他的兒子,說是書童也好玩伴也好,總之就是這么一種身份,以后說不定能借此機會成為有名望的大人物——吉次郎是這么想的,為了搶到這個機會,他還向那位陣屋大人付出了不少的金錢。

    如果不是俏子和不知名的武士私奔了,將俏子嫁給那位陣屋大人做妾室也是不錯的選擇。

    吉次郎有些惋惜的感慨,看著昏暗油燈下,兒子明太一板一眼地復習著白日跟隨陣屋大人之子學到的文字,內心忽然充滿了自豪。

    看啊,就算是卑賤的商人之子,也能成為侍奉貴族的仆從,以后、以后說不定就能飛黃騰達了!那位成為了天下人的大人物,以前不也是被稱為猴子、老鼠的卑賤人物么?

    山原小野的房間在樓梯盡頭,這是一間只有五疊大的房間,除了能放下一條被褥外做什么都很局促,房間里有一張破舊的矮桌,附贈一只油燈,當然,油燈里的油還是要自己購買的。

    和室的門隔音性能不怎么樣,他端坐在一片黑暗中,窗外投進來的月光只能覆蓋門前一小塊地方,隔壁吉次郎飲酒時的自言自語清晰地傳到他耳邊,還有年紀幼小的明太費力地念著陌生字句的聲音。

    杯盞碰撞、衣衫摩挲……

    木質的樓梯咯吱咯吱地響起,一點昏黃的光暈從薄薄的拉門上閃過,他站了起來。

    夜晚的世界寂靜得有些恐怖,在這個沒有電力的時代,任何一點人造光源都珍稀而昂貴,穿著素凈和服的少女小心翼翼地舉著只有豆大點光的油燈,用手肘一點點蹭著墻壁往下走。

    她的另一只手里環抱著一只壇子,壇子也是十分昂貴的東西——對于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任何東西都是不能浪費的。

    從一樓下到地窖的樓梯窄而長,濕冷的陰風吹過她的脖子,像是女人冰冷柔軟的手擦過那塊皮膚,溫熱的肌理上瞬間激起了密密麻麻的疙瘩,花枝子哆哆嗦嗦地睜大眼睛,盡管在濃郁的黑暗中,這個動作是徒勞的。

    紛雜的思緒爭先恐后地從心里冒出來,錠前屋婆婆閑聊時告訴她的那些妖怪故事前所未有地真實起來,聽說最近周邊又出現了殺人事件,死掉的人已經有好幾個了,都是在大晚上一命嗚呼的,身上都是細細的空洞,像是被無數的蟲子吃空了身體一樣……

    花枝子踩著年久失修的樓梯,吸收了潮氣的樓梯有點軟滑綿軟的感覺,就像是踩在許多軟綿綿的蟲子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