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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小食店 第78節(jié)

    一一說過話后,陳懷趁著陳歡幾人幫他搬東西的時(shí)候,對祝陳愿說,難得低三下四,“你到明州后,月湖船菜,出海游玩我都包了,你到時(shí)候替我美言幾句,不然你表哥我的婚事就真得要玩完了。”

    這也是他待了沒幾天,就要趁夜趕回去的原因,不然那祖宗脾氣上來,他都招架不住,悔婚她也根本無所畏懼。

    祝陳愿不知道聽他念了多少次,也明白誰讓陳懷才是最不能放手的那個(gè),嘆了口氣,“表哥,你放心,我到明州后隔日就去。你真不至于怕成這樣,自己喜歡武將家的小姐,就得承受人家的脾性,要是我,也懶得慣你。”

    “嘿!祝陳愿你真的是說不出一句好話,反正你要是回到明州不給我去的話,我就”陳懷氣急敗壞,“我就跪下來求你,看你敢不去。”

    祝陳愿嫌棄地將他趕到船上,不久后船駛出海岸,而陳懷還站在那里使勁揮手。她心里有些惆悵。

    不單單是為了離別,還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情愛。

    只說情之一字,單叫人難以捉摸,也讓人患得患失起來。

    只是這此間之妙,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

    才感春來,忽而立夏。

    立夏有三候,一候螻蟈鳴,二候蚯蚓出,三候王瓜生。到了立夏,雨水增多,萬物始長,而天日漸長。

    因著今日除了是立夏之外,也是裴恒昭的生辰日,祝陳愿天光將亮?xí)r就醒了,坐在鏡子前梳妝,描眉畫目。

    她換了件櫻草色的窄衫,黃白底長裙,首飾粲然,衣著顏色鮮亮,且明妍動(dòng)人。

    祝陳愿反復(fù)檢查那件要送出的生辰禮,手無意識地?fù)钢善窟吘墸牟辉谘伞?/br>
    直到天光大亮,門外有人敲門,雪蹄的吼聲讓她回過神來,抱著那盒方木,走出去,到大門前,祝陳愿呼出一口氣,才調(diào)整姿勢,打開大門。

    今日的裴恒昭束發(fā),帶著玉冠,穿著月白長袍,站在那里,好似今年春日最后的風(fēng)致都長在了他身上。

    他的眼睛無疑是漂亮的,濃密的眼睫下,瞳仁里春波蕩漾,唇畔有著清淺的笑意。

    果然,祝陳愿覺得自己會(huì)被吸引,絕大部分原因是因?yàn)槟槪皇侨硕祭@不開色相。

    裴恒昭離她有幾步遠(yuǎn),指著后面的馬車說道:“介意與我同乘一輛馬車嗎?”

    她搖頭,不過等上了馬車后,簾布一撂,祝陳愿就后悔了。

    兩人面對面坐著,之前在空闊的地方還沒有感覺,可一到這樣有些狹窄的馬車中,裴恒昭的身形就有著天然的壓迫感,他的頭頂都快碰到車壁了,更遑論看似精瘦的身材,實(shí)際寬闊到能把她整個(gè)人都給罩住。

    她覺得偶爾纏繞在一起的呼吸聲都讓她不自在極了,更別提在行進(jìn)過程中,偶爾會(huì)碰到的衣擺,莫名相觸的腳尖。

    祝陳愿沒有辦法擺脫這種無形的束縛感,她只能蜷起手指,捏著自己的衣擺,默不作聲。

    心里卻跟有鼓在敲一般,東打一下,西敲一下,連裴恒昭的開口都讓她有些驚慌。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嗎?”

    裴恒昭下意識地往前微微彎身,高大的身材在狹小的車廂中顯露無疑,祝陳愿將背緊緊貼在車壁,她無法言說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好奇怪。

    “我,我沒事,就是馬車?yán)镉行灐!?/br>
    她隨意找了個(gè)理由搪塞,根本不敢直視裴恒昭的眼睛。

    聽見有撥動(dòng)窗戶的聲音,隨后是緩緩而來的風(fēng)聲,這讓祝陳愿舒服了一些。

    裴恒昭看著她貼在墻上,小小的一團(tuán),才發(fā)現(xiàn)她整個(gè)人又瘦又嬌小,跟一只闖入了別人領(lǐng)地的兔子一般。

    這樣的聯(lián)想讓他情不自禁發(fā)笑。

    “吃過早食了嗎?我知道邊上有家早食店賣的筍rou包子、細(xì)餡、荷葉餅都不錯(cuò),你若是還沒吃,我讓車夫去給你買點(diǎn)。”

    他刻意說些吃食來,想緩解祝陳愿莫名的緊張。

    祝陳愿搖搖頭,她沒胃口,什么也不想吃,但覺得自己在別人的生辰日耷拉個(gè)臉也著實(shí)不好看,就擠出一個(gè)不甚自然的笑容來。

    “是因?yàn)槲易谶@里嗎?”

    裴恒昭哪里能不明白她的不安都跟自己有關(guān),可是他不知道,明明之前在相國寺的時(shí)候,也沒有這樣過。

    “不是,只是你坐在馬車?yán)铮矣X得你太高了。”

    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huì),她干脆選擇有話直說。

    裴恒昭看了一眼自己無處安放的腿,和直立起來,玉冠都快頂?shù)杰図斄耍瑢賹?shí)有點(diǎn)高。他默默彎下身子,收起雙腿。

    整個(gè)人都快蜷縮起來了,然后他問:“這樣還高嗎?我們回去的時(shí)候,換個(gè)大點(diǎn)的馬車。”

    祝陳愿被他的模樣都給逗笑了,她的緊張感慢慢褪去,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讓他起來,而裴恒昭則是松了口氣。

    果然不應(yīng)該聽徐培風(fēng)的,換什么小點(diǎn)的馬車。

    “對了,你這么早過生辰嗎?”

    裴恒昭搖頭,他也學(xué)著祝陳愿的樣子貼近車壁,試圖讓自己矮一點(diǎn)。

    “我承認(rèn)今日我有私心,而我的私心,需要你同意,不知你是否愿意?”

    作者有話說:

    前面的章節(jié)內(nèi)容已添加,先去看前面的

    昨天感謝大家關(guān)心,能早點(diǎn)睡的還是早點(diǎn)睡,不要熬夜,心臟受不了。

    第72章 七寶棋子

    祝陳愿有一下沒一下地?fù)崦猩系哪镜? 目光垂落在自己的裙擺上。

    私心?

    她一點(diǎn)點(diǎn)抬起頭,直視裴恒昭的眼神,說道:“那你先說, 我再?zèng)Q定到底要不要答應(yīng)。”

    裴恒昭側(cè)頭看了一眼熟悉的府巷, 風(fēng)吹起他鬢角的些許頭發(fā),背著光影下, 他的神情專注, 聲音不疾不徐。

    “時(shí)人愛請人畫自己的畫像, 掛于房中。”

    “那你想我給你畫一幅?”

    祝陳愿搶白問了一句,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裴恒昭在她說完話后,明顯地頓住,手指微微屈起, 其實(shí)他本意并不是這般, 只不過她沒有聽出來。

    他默默掩下自己的心思,反而在馬車停在一座宅院前時(shí),做出被猜中的模樣,語氣直落中又帶著幾分歡喜。

    “如果可以的話, 畫成之后我想把這幅畫裱在書房里, 日日鑒賞。”

    祝陳愿對自己的畫技還是有些信心的,要說畫得很相像, 她是做不到的,不過七八成, 還是能畫出來。

    她當(dāng)即欣然同意, 不過是畫幅像而已。

    等兩人下來進(jìn)到裴宅時(shí), 祝陳愿的視線從門上, 落到了院子里。

    宅院并不算大, 卻頗有意趣, 石子小道,兩旁是開得絢爛的花草,從垂花門過后,就是一方小池塘,養(yǎng)了幾尾魚,邊上栽種芭蕉,后頭大抵是茶室,青綠的墻,大敞著門,只露出茶案來,還有通往后院的房間的小道。

    祝陳愿蹲下來看魚,水中她的倒影時(shí)明時(shí)暗,嘴里問道:“伯母在家嗎?我應(yīng)該先去拜訪她的。”

    “她不在家,大概要晌午后再回來,去置辦東西了,穆穆也跟著一起去了。”

    祝陳愿心里疑惑,不過沒說什么,她也沒看見背后裴恒昭不自然的表情,反而站起來,拍拍自己的手問道:“不如我現(xiàn)在給你畫,只需要給我備齊東西便成,還有你看看自己是不是要整理衣冠。”

    一到空闊的地方,她就覺得沒有那種極為強(qiáng)烈左右不安的感覺,說話也自然起來。

    “那你在這里小坐一會(huì)兒,等我將東西拿過來。”

    他們兩個(gè)都默契地去掉稱謂,處于前路未明的關(guān)系下,叫小娘子又或是郎君則顯得太過疏離,可若是稱呼小名和字,兩人還邁不出這一步。

    祝陳愿整個(gè)人放松下來,臥在椅子里,她長舒一口氣,將木盒放在石桌上,還沒有想好說辭怎么送出去。

    而且她總覺得宋嘉盈的說辭并不靠譜,皺皺眉頭,索性什么都拋開,仰頭去探天,云層交疊變幻,時(shí)有飛鳥忽旋而過。

    一時(shí)看得入迷,直到有人輕輕拍打椅子,她才回過神來,眼下姿勢并不雅觀,祝陳愿連忙站起來,牽自己的裙擺,試圖擺弄平整。

    裴恒昭輕笑,“不如我就坐在這里?我對地方要求并不高。”

    “那你稍微移過來一些,正好對著后面的花叢。”

    等到祝陳愿真正上手開始畫時(shí),已經(jīng)過了一炷香的時(shí)間 ,她站在案幾前,案幾上擺了一張宣紙,并需要用到的筆墨紙硯。

    她提起筆來,凝視著半倚靠在凳子里的裴恒昭,一時(shí)竟難以動(dòng)筆,手中的筆逐漸握緊。

    畫像最難的是,要抓住神韻,還得神情準(zhǔn)確,當(dāng)祝陳愿的目光從頭發(fā),一寸寸巡視到滿眼含笑的雙眸,高挺的鼻子,最后落在唇色透著薄紅的嘴上。

    她內(nèi)心唾棄自己,跟個(gè)登徒浪子一般,只能艱難地移開視線,在紙上落下第一筆,筆墨暈開,偶爾抬頭看一眼便匆匆收回視線,心里還感慨,男色誤人,果然不是空口無憑。

    不過后面沉浸到丹青中后,她也慢慢摒棄了羞赧,極為自然地欣賞,紙上的畫像從一開始的輪廓,逐漸有了神韻。

    連裴恒昭眼下的小痣、微微凸起的唇峰都畫了出來,等她擱筆后,將畫像提起來給裴恒昭看時(shí)。

    他卻站起來,呼吸急促,極為不自然地說道:“我覺得此間太曬,出了些汗,容我會(huì)去換件衣裳再來。”

    祝陳愿心里納悶,這里又沒有日頭,哪里來得曬,不過沒有想明白。

    又等了一會(huì)兒,才見裴恒昭換了件袍子過來,身上略帶著點(diǎn)濕意,下意識地避開祝陳愿的視線。

    “諾,你看這畫如何?”

    祝陳愿握住畫紙一角,將畫給他看。

    “甚好,你的丹青甚好,此畫我便留著當(dāng)生辰禮了。”

    實(shí)則,裴恒昭現(xiàn)下根本什么都看不進(jìn)去,他滿腦子都是綺念。

    既然話趕話說到這上面了,祝陳愿也不再扭捏,而是指著后面的木盒說道:“從表哥那里知道了你的生辰日,便備了一份薄禮,你等晚點(diǎn)再看。”

    她不知為何,又添了一句,“是我親手做的。”

    “給我的?”

    他的語氣有些疑問,可是眼睛里卻生出了細(xì)碎的歡喜,走上前幾步握住木盒,拿在手中晃了晃,偏頭就這么看著她。

    “是給你的,晚間大概也無法跟你說生辰吉樂,不如我也一并說了。”

    祝陳愿說起祝福的話時(shí),唇角微微上翹,語氣莊重,“便在此祝你,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人甚是奇怪,聽到那些帶著美好祝愿的話,總是容易鼻酸,話都哽在喉嚨里,讓人無法開口。

    好像一切都太溫柔了,無論是今日晴好的天象,又或是徐徐而來的風(fēng),以及站在面前笑盈盈的小娘子。

    都讓裴恒昭生出了一個(gè)念頭,從來沒有那么強(qiáng)烈過。